沈屿晗有些惊讶,他关注的点倒不是在公务上,而是上班地点。
“那你处理两边的事务,上班的地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嗯,集团那边远一点,我自己公司那边就近一些。”单颀桓给他解释一下,“而且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大哥的肝功能某个指标有点高,之前一在吃药,现在医生建议他住院,嫂子也不让他继续加班了,只能把事情交给我替他处理。”
“这样,”沈屿晗垂下头,他老公平时就很忙了,现在接替单颀远的工作,岂不是忙到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不放心问道,“那我中午还能去公司跟你一块儿吃午饭吗?”
“看我的行程安排,如果中午不出去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近一个月可能都会在集团这边,有空了我就跟你说。”
“嗯。”沈屿晗这才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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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第二天就前往医院探望单颀远,他和单天风在同一家医院,也很方便。
在沈屿晗的印象中,大伯单颀远和他老公单颀桓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单颀远是真正的严肃不苟言笑之人,而他老公则是因为身份摆在那儿看起来比较严肃而已,私底下可半点威严都没有。
先不说二姐单颀冰,他们三兄弟各有不同,大概也正是因为成长环境不同,年龄不同,性格不同,经历不同,造就了现在他们各有各的性格。
沈屿晗跟大伯单颀远接触的不多,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他的出现都是至关重要,其他三房的人会对单颀桓多有不尊重是因为他不参与单家的事,而在单颀远面前,他们是不敢的,如今除了单天风,真正一半单氏集团权力的人就是单颀远。
对正房而言,单颀远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关键时刻能够替下边的兄弟姐妹遮风避雨,但现在这棵树生病了,就需要有人顶上,单颀远选中了单颀桓,他也只能选择他。
如今,恰逢单天风要做手术,几房还没来得及跟他软磨硬泡要单颀远分权给其他兄弟。
单颀远自然更相信单颀桓,无论是从能力还是从亲缘的角度,他都只能相信单颀桓,其他人几乎都只能小打小闹。
二房的单颀白被送去戒毒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二夫人现在还有女儿,单氏集团的股份还没到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比起儿子,她的二女儿也算是有点能力,要不是二夫人偏心单颀白,她的二女儿早就有一番作为了,现在是因为单颀白被单颀桓报复,才把她叫了回来。
三房依旧力挺单颀云,在单颀远住院的消息传开后,三房更是频频往公司里添人,都是为了帮助单颀云。
四房每日在单天风跟前伺候,暂无大动作。
大哥住院,沈屿晗和单颀桓没理由不去医院探望他,上回单颀桓受伤,单桓远大老远都飞过去,还找人帮他处理后续的事宜。如今,撞人的肇事者直接进去了,幕后黑手做的太干净还在寻找蛛丝马迹,但其他三房均脱不了干系,目前有借口动掉的只有二房,但也没动到他们的根基,只是给予了一个教训而已。
沈屿晗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还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一个是车祸,一个是用毒,手段都相当毒辣,不留余地。
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沈屿晗就已经闻惯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和单颀桓带来了水果篮子。
他们到的时候单颀远正在挂点滴,他的精气神经沈屿晗之前见的时候差了很多,脸色也有些腊黄。
大嫂正在给单颀远削水果,她长相不算太出众,顶多算得上清秀,人比较沉默,不太爱说话,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上学,没过来。
单颀远又给单颀桓交待了几句公司的事便叫他们回去了。
离开病房后,沈屿晗有点点小八卦:“大哥和大嫂是怎么认识的?”
单颀桓轻笑:“你是不是觉得大嫂长得比较普通?”看惯了单家人的优良基因,大嫂的长相确实被比下去了。
沈屿晗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意外。
单颀桓说:“说来话长。”
沈屿晗被他吊起了胃口:“那你长话短说。”
单颀桓只好说道:“算是联姻吧,不过我大哥并不介意,他对我嫂子一直很不错,两人婚后生活倒也算和美。”只能说他大哥志不在婚姻,更专注事业。
“联姻?门当户对吗?”沈屿晗琢磨出一个词。
“算吧。”单颀桓想了下,心说他老婆的词汇用的真是文雅,“反正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怎么红过脸。”
“真好。”沈屿晗说道,“老公也要一直和我过下去。”
单颀桓定定地看了看他。
沈屿晗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不说话:“老公?”
单颀桓叹气说:“等你人老珠黄,满脸皱纹我就……”
沈屿晗抿唇追问他:“就怎么样?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我不知道啊。”单颀桓笑着往前走。
沈屿晗知道他老公在开玩笑,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单颀桓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便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眼眶里已经开始泛红了。
糟糕,一时得意忘形,他立即回去牵起沈屿晗的手,但沈屿晗甩开他的手,不让他牵。
单颀桓追上前解释道:“我说的不知道,是不知道我会不会比你先走,我也会老。”
沈屿晗就是不理他。
单颀桓只好用硬牵他了:“沈屿晗。”
沈屿晗不说话,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无力和伤心。
将眼泪憋回去后后,他才小声说:“那你也不能比我早走,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会孤单的。”
单颀桓知道自己又戳到他的伤心处:“那我就努力活得比你久一点,一秒钟也行。”
等沈屿晗的情绪缓和下来后,两人顺道去看了一下单天风。
此时的单天风情绪还不错,跟四夫人有说有笑的,还跟小女儿一块儿念书,完全不像明天就要做手术的人。
四夫人见他们来了,就抱着小女儿到外边交给保姆,留他们三人在病房内说话。
沈屿晗刚情绪不好,话也不多,单天风多么精明一个人,立即就发现了。
单天风说:“屿晗,单颀桓欺负你了?”
沈屿晗低声说:“没有。”
单天风笑了起来:“还说没有,不高兴全写在脸上。”
沈屿晗摸摸自己的脸,点头说:“嗯,单颀桓欺负我。”
单颀桓:“……”不是哄好了吗?
单天风出了个主意:“那我帮你罚他吧,罚他未来一个月在公司加班。”
“不行,不行。”沈屿晗连忙摇头,“我在家里会害怕的。”
单颀桓自然要替他老婆说话:“爸,你别净逗他,他会当真的。”
单天风要笑不笑道:“哦?屿晗真当真了。”
沈屿晗松了一口气:“难道不是真的吗?”
“开玩笑的,怎么可能不让他回家。”他俩的婚事是他拿的主意,怎么也不可能拆散他们,在这一点上,他还十分自豪。
有沈屿晗在,病房里笑声不断,聊了一会儿单天风就赶他们回去了,两人也没有继续逗留。
两人出了病房,四夫人抱着女儿朝单颀桓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待两人走远,才自言自语讥讽道:“被硬凑到一起的两个男人真的能走远吗?啧,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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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天风的手术消息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
沈屿晗和单颀桓第二天一大早再过来时,医院门口堵了好些记者。
他们拦住了单颀桓的车,拍着窗不停地发问。
“单颀桓先生!你今天来医院是不是因为你爸要动手术?”
“你会进接手单氏集团的一部分生意吗?”
“听说单颀白进了戒毒所,这件事是真的吗?”
“听说你爱人的画作卖出了百万元一幅,是真的吗?”
幸好单颀桓早有准备,让保镖协助医院的保安将他们驱赶走,以免影响医院的其他病患。
对于记者们的问题,单颀桓一个都不想回答,显然是有人在带风向。
下了车后,单颀桓跟沈屿晗嘀咕了句:“又不知道他们要乱写什么了。”
沈屿晗疑惑道:“他们好厉害,怎么会知道你爸要做手术?”
“好问题。”单颀桓赞同地点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就出现,有人泄露消息了。”
“老公打算怎么处理?”沈屿晗平静问他,不是事关自己和老公的事,他一向十分冷静,就是旁观者罢了。
“我爸上各种新闻的次数可比我吃的米都多,不在乎这一条,他可从来不在乎,我们也不必替他在意。”单颀桓并不想管,但又不能不管,如今单氏集团两个顶头的都进了医院,他是真不怕单天风,但就怕别人把他哥生病的事透露出去,事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单家的墙还总是四处漏风。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三房的人都来了,倒是正房来的只有单颀桓和一脸没睡够单颀新,他手里还拿着个三明治。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单颀新吃得着急差点呛到。
“三哥,三嫂,你们也遇到门口的记者了吗?”
沈屿晗替单颀桓点头回答他的问题:“遇到了,你慢点吃。”
咽下三明治的单颀新莫名感动,还是三嫂好,一来就关心他。
单颀远没在,单颀桓就要代替他给单天风签字,刚到就被医生叫去签字了。
签完字后,单天风就被推走了,所有“家属”都见不到他。
各房均站在手术室外头,泾渭分明的站位,各房不搭理各房。
单天风的手术很顺利,但要在ICU病房里观察一到两天才能转到普通病房,期间不能探视,所有人来了又走了。
单颀桓到外边的走廊接电话,二夫人路过沈屿晗时不再是冷哼,而是笑得有几分狡诈。
她故意问沈屿晗:“你真的是沈屿晗吗?”
沈屿晗塞在大衣兜里的手紧紧地握了下,镇定地看了二夫人一眼,没搭话。
站在一旁的单颀新没听清,但是知道二夫人没说什么好话。
单颀新挪了过去,说道:“二姨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也说来让我听听。”
二夫人差点被他的称呼气着,但她今天不跟单颀新计较,扭头就走了。
她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迟早会被他抓到把柄的。
单颀新问沈屿晗:“那个长舌妇跟你说什么了?”
沈屿晗摇头:“没什么。”二夫人突如其来的问题确实打得他措手不及,但他现在就是“沈屿晗”,只要他不说,便没人知道。
只是,他老公都从不怀疑自己,为什么二夫人会起疑?
他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他和“沈屿晗”前后的性格有差异,被盯上了。
看来还是得深入了解“沈屿晗”才能消除这个隐患。
单颀桓接了电话回来,就见他老婆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他用手指轻刮他的脸:“发什么呆。”
沈屿晗看到他双眼就发亮:“等你啊。”
不远处的单颀云正时不时望向这边,眼中闪过了无尽悔意,然后被三夫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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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单颀桓如约去了单氏集团替单颀远的班。
沈屿晗送他老公出门后,他也带上“沈屿晗”那两套房的钥匙出了门。
他先去的是“沈屿晗”自住的公寓。
两套房都被卖过,但也就卖了几个月,买家还没捂热又被单颀桓给买了回来。
不知道公寓里是否还保留着他的私人物品,他老公拿到钥匙后是否上来看过?
幸好买家在还钥匙时,上边贴着的楼房号没撕掉,沈屿晗顺利上了楼。
他和单颀桓住的是别墅区,并没有住过楼房,乍一上楼,沈屿晗还有点新鲜感。
公寓楼同一层并不是只有一个住户,沈屿晗自己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对应的门牌号。
幸好这个点周围没什么人,但他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开锁,推门,迎面扑来的是一阵灰尘。
沈屿晗捂着鼻子进屋,想必是真的很久没有人住了。
第一反应是,房子又小又挤。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沈屿晗住的都是宅子或者是别墅,平时去单家,勉强还能入眼,实在是没进过这么小的房子,他以为别墅已经比较小了,没想到“沈屿晗”住的地方竟如此狭窄。
房子还维持着原来的样貌,沙发桌椅齐全,电视机,冰箱等电器也都在。
沈屿晗想看的并不是这些,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沈屿晗”遗留的物品,然后转战各个房间,希望没有被之前的买家清理干净。
只有两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次卧。
沈屿晗进了靠东南方向的房间,有一张书桌,上边有一台台式电脑,沈屿晗不会用,但他知道这个物件很重要,他老公办公室就有一台,比这个更大。
这里除了电脑之外,还有一些书籍,都是大学的专业书,沈屿晗也看不懂。
有床、有衣柜、书桌,还有个小沙发,比起客厅,这里却很乱,外边似乎是特意打扫过,而这里却乱七八糟,这应该是“沈屿晗”睡觉的地方了。
床头柜上还架着一个相册,上边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孩,想必就是“沈屿晗”和他的父母了。
“沈屿晗”卖掉房产的时候为什么这些重要的物件他都没收拾走?买家不至于连给他收拾物品的时间都不留。
要么是有好事吸引了“沈屿晗”,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要么就是“沈屿晗”去意已决,不想留恋过去,不想再面对过往的伤心事,所以他放弃了不需要的物品,到底是哪一个呢?
沈屿晗翻开他的衣柜,看到与他现在衣着打扮相差甚远的服饰,裤子不是窄脚的就是破洞的,衣衫上印着的不是骷髅就是红唇等奇怪的图案,沈屿晗不仅没欣赏下来,还差点把自己的魂给吓出了躯壳。
他又看到了“沈屿晗”留下的几双鞋子,除了各种鲜艳的荧光色外,还镶嵌了粗大的钉子,沈屿晗觉得这个鞋子一定是暗杀神器,他们齐国的刺客必须人手一双。
他无法想象自己要穿这些衣服,想想就有点窒息,不勉想起他当初落水后耳朵上戴的四五耳钉,这就是本来的“沈屿晗”啊,难怪二夫人会怀疑他不是真正的“沈屿晗”。
主卧大概就是衣着和饰品,再多的物品就没有了。
沈屿晗最终还是将视线落在那台电脑上,他得先学习如何使用才行。
不让别人怀疑的最佳办法就是变回来,他得找回一点与“沈屿晗”相似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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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单颀桓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早出晚归,他不知道的是,他老婆也和他一样早出晚归,每天都往“沈屿晗”的公寓里跑。
他花了三天时间摸索出给电信交宽带费,下载了电脑入门教程,然后学会了开机,使用鼠标点软件,他目前还不太会使用键盘打字,但这个暂时不重要,会用鼠标就行。
他开了“沈屿晗”的电脑后,没有开机密码,直接登录了进去,他的微信和秋秋,还有游戏语音软件等自动开启。
所有的信息的疯狂涌入沈屿晗的视线里。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又花了四天时间查看了“沈屿晗”微信聊天记录,发现他的说话方式确实和他不太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找到自己露出破绽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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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得很快,这期间,单颀桓和沈屿晗去探望过一回还未出院单天风,手术效果还不错,只要癌症不复发、不扩散就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单天风怕是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再回到单氏集团主持工作,一个手术下来,他精气神差了很多,加之之前摔过一跤,能看出来,他是真的老了。
他身边天天围着几位夫人,单颀桓和沈屿晗去的就少。
周日这天,单颀桓好不容易有了时间,还是带着沈屿晗去医院转了一圈。
单颀桓一周没好好看他老婆,就发现他今日的着装奇奇怪怪。
他换上了荧光绿铆钉靴,还大冬天穿上肥大的牛仔裤,裤头拉拉跨跨地挂在腰上,耳朵上戴了四五个耳钉,他看着都嫌重。
单颀桓忍着眼睛疼,忍不住问他:“沈屿晗,你能不能把这身衣服换掉?”他记得他的衣柜里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哪弄来的?
沈屿晗还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问道:“真的很奇怪吗?”
单颀桓认真道:“很奇怪,你平时从来不这样穿。乖,换下它们,要不然我就亲自脱了。”
沈屿晗突然吊着眼角看他老公,将不屑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又问:“老公,我这样呢?”
单颀桓抚了抚额头:“不要做这种奇怪的表情,你都哪里学来的。”说着他就要过来帮他脱衣服!
沈屿晗以前哪里做过这么夸张的表情,立即红着脸跑进洗手间将衣服换下,把耳钉取下。
这套衣服是他从“沈屿晗”的衣柜里带回来了,其实他穿着也很别扭,果断换下,他是他,“沈屿晗”是“沈屿晗”,他们没办法合并到一起,他也变不成现代的“沈屿晗”。
瞧着沈屿换回平常的衣服后,单颀桓才松了一口气。
他老婆再多穿两次这种衣服,他怕会犯心脏病。
单颀桓背对着沈屿晗站在玄关拿鞋子。
沈屿晗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老公。”
单颀桓将鞋子放回架子上,扭头回应:“嗯?”
沈屿晗侧脸贴着他的背问:“我以前会说粗口,会骂人,会穿奇奇怪怪的衣服和鞋子,还交了很多不好的朋友,你会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