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秋跑回屋子裹了几件衣服,现在虽然温度已经回起来了,但深夜时分还是有些凉意,她和陆北走在楼道里慢慢踱过去,门铃只短促的响了刚刚的一声,但都知道,门口就是那个人。
李云秋摸着面前几乎看不见的暗门,转头看向被自己焊死的铁门,门板上还带着冰凉的寒气,她知道,这道门一开,很多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你回去。”陆北轻声道,“回去看监控,我会把他应付好的。”
“不了。”李云秋摇摇头,刚刚陆北说尸潮过后就要结束这句话她记着,所谓大灾之后必有转机,要赶紧把事情安排好才行,“开门吧。”
陆北似乎不懂李云秋为什么这么急切,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他的手还算温暖,只是李云秋的手指尖冰凉,激得他一抖,“别急。”
“不急啊。”李云秋垂下眼帘,趁着他没握紧的时候抽出手来打开暗门,声音在暗门打开的机械声中微不可闻,“我不急,真的。”
偷偷地,她狠狠捏了一把手腕上的皮肉,抬眼望向外面。
是个穿着大衣裹着睡衣的男人,头发蓬松凌乱,眼神看起来还算清澈,就像是李云秋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
不过现在看到李云秋的一瞬间就冷下脸来,后退几步越过她看向陆北,“果然。”
“果然?”李云秋扯着面皮笑开,“果然,是什么意思?”
李景渊眼神冰冷,带着些许防备的神色,看着李云秋身边似是默许的陆北脸色沉了下来,大概是因为好几天都没休息好,黑眼圈重的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有些吓人。
他双手攥紧成拳,“你一直在楼里。你一直骗我们。”
“而你。”李景渊转而盯着陆北,“你一直知道,对不对?”
李云秋心头突地一跳,挑了挑眉看向他,“你不仅知道这些吧?”
见他不说话,李云秋靠在门板上慢吞吞说着,“我一直都在,那又怎么样?是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没做,还是多分了你们的东西?”
李景渊张张嘴又重新闭上,这一瞬间他反应不过来,认为似乎这话说的是对的,他要从这方面没办法反驳,但李云秋知道这话其实有些太冠冕堂皇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怕的不是会不会分东西,而是有人一直隐藏在他们周围,却没人察觉。
不,不是没人察觉,而是有“帮凶”的存在。
陆北就是那个“帮手”,偏偏陆北还是他们最相信的人。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就跟一开始李云秋对陆北的态度一样。
在这时候最伤人的甚至都不是分配不均,而是哪怕一丁点儿的欺骗。
李云秋见他还要反驳,张口继续幽幽说着:“而且,如果当时你不拉着我入伙的话,可能这辈子我们都遇不到。”
李景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李云秋说的是歪理,可他偏偏一下子找不出更好拿来反驳的话来。
更何况…李云秋看向李景渊略有些复杂的神色心下了然,他多半也是猜到一些事情,所以才会这么晚——她的意思是,从送梁奶奶他们去五楼之后已经过了几天,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才过来。
更多的是因为现在的震荡吧。
话正这么说着,他们脚下的震荡也一直持续着。
李景渊纠结到整张脸都扭曲了,他看着一脸坦荡的李云秋和看起来好像是默许了的陆北,咬紧后槽牙,眼神却是朝李云秋看来,“现在的这种地震,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这话一出,李云秋和陆北对视了下。
他好像猜到了些什么东西,但似乎…猜错人了。
被误会提问的李云秋轻咳几声,一把拉住陆北的手,“尸潮,你也看丧尸电影,应该知道的吧?”
李景渊太阳穴都在抽跳着。
他当然知道了什么,先前他就觉着陆北的样子不太对劲,而一直在和他们通话的李云秋也渐渐有些奇怪,直到那天安依然夫妻俩的事情尘埃落定,他才真的把自己的思路捋清楚。
先前的种种怀疑,如果按照他的猜想来说一切都明了了,李景渊自认为还勉强算是个聪明人,那天他就留了个心眼,看着电梯上升的时候才真正印证自己的猜想。
这事儿说起来影响不大,甚至可以说这俩人明里暗里帮了大家不少,但这种赤裸裸的欺骗,搁谁谁也不好受。
他不可能不感谢这两个人,但也不可能毫无芥蒂。
人之常情。
李云秋看着他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表情浅笑,“怎么,没有别的想问的?”
李景渊缓过神来,见人坦然的神色憋了口气开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们会受到波及吗?”
嗯,看来真是误会了。
李景渊这态度一看就把所有的事儿都推到了李云秋身上,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儿,对陆北呢?不管,也是好事儿。
“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她摇头,“你先放心,不如中午再来。”
李景渊估计是被气的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煞白着踉跄了下,“我如果…”
他突然止住话,他看着身边的陆北眼神忌惮,“行,我中午再来。”
李云秋挑挑眉,看着李景渊转身噔噔噔下楼的背影心中莫名,怎么就这么走了?
“回去吧,先睡一会儿。”陆北抬起手来,咔哒一声枪支退膛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明显。
心中了然的李云秋弯唇笑了下,退回楼道里关好门,这才长舒了口气。
鱼钓到了,而且状态还不错。
她原以为李景渊会破罐子破摔的大闹起来,这对她其实倒是没什么,但自己父母呢?如果真的闹起来,陆北能护着、又护得住吗?
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下来,走着走着李云秋就靠着墙蹲下来,她的嘴唇干裂得发疼,身体不自觉的抖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陆北慌了,他不敢贸然扶人起来,指尖擦着李云秋额头上的汗珠,声音微微抖着,“哪里疼吗?头晕?”
李云秋摆摆手,撑着他的胳膊一点点站起来,“没事,刚刚可能太紧张了?腿软。”
陆北显然是不信的,他抿唇拽着人进了屋子,拿出血压仪血氧仪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检测了遍,确认确实没事之后才慢慢松了口气,“你有点低血糖,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李云秋嗯了声,没反驳。
热腾腾的红豆丸子很快就做好了,甜的加上淀粉很快就让人恢复了点精神,李云秋一点点吃着,最后碗快见了底才轻声开口,“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抬眼看去,对上陆北一双强压着担忧情绪的眼睛,想了想慢吞吞说:“我就是心急了。”
说罢,李云秋也不等他继续追问,端着吃剩的红豆丸子跑进屋子。
陆北神色复杂,看着匆匆跑进屋子那人的背影,眼神有着担忧也有着心疼,还有一丝丝不可言语的痛苦,“这一次,我一定………”
话语落入深夜,微不可闻。
当然,这些李云秋并看不到。
她垂眼看着一进屋就不小心掉在地毯上的瓷碗,发着抖的手默默藏在了身后。
“唉。”叹息声飘散在夜空中,伴随着地面的不断震动,变成了破碎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