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偷香

裴叙讶然寻声望去。

蛇池角落,有一巨大的酒缸,反扣过来,数条蛇盘踞在上面。

酒缸时不时响起敲击声。

“裴将军,是你吗?”

“沈、沈棠?”裴叙愣怔了片刻,嘴角微微战栗,“是我!”

裴叙挥舞火把击退蛇群,打开了酒缸。

沈棠果然蜷缩其中,衣衫凌乱,双臂抱膝,泠泠水眸自下而上望他。

微湿的鬓发凌乱地耷拉在眼前,面色灰白如土,双目无神,像是缺氧了。

她身子摇摇欲坠,在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后,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裴叙跨步上前,揽她入怀,“别怕,我带你走!”

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头顶,沈棠感受到与周围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艰涩地扯了扯嘴角,吐出一个“好”字。

随即,脑袋歪在裴叙胸口昏迷了过去,眼角一滴泪滑落至他衣襟。

晕湿他的衣领,温热之气没入胸口。

裴叙心头一阵悸动,情绪复杂垂眸看了她一眼。

裴叙避开巡视的人,将沈棠安置在一间废旧狭小的石窟中。

金老板应该要等着群蛇吃掉沈棠后,才会入祭台检查残骸,故他们现在还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裴叙把沈棠放在枯黄的稻草上,让她喘了口气。

“沈棠?”裴叙蹲在她身前,唤她名字。

沈棠没有转醒的意思,嘴唇发乌微微张开,胸口不停起伏,像只缺氧的鱼。

她在酒缸里待得太久了,加之恐惧过甚,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醒来。

裴叙瞧她越来越虚弱,心里干着急。

两人再这样藏下去,不久就会被人察觉。

且昏迷时间太长,始终不是好事。

“沈姑娘……”裴叙蹲在她身边,迟疑张了张嘴。

“蛇、蛇!”沈棠如被噩梦惊着,一阵战栗,险些滚下草堆。

裴叙忙摁住她的肩膀,将她凌乱的发丝掖到耳后,“沈姑娘,蛇已经被烧死了。”

“蛇、蛇……”沈棠摇着头,鼻尖上笼着一层薄汗。

她根本听不到裴叙说什么,可感受到裴叙身上的温度,她还是下意识往他身边卷缩。

她像受了惊的兔儿,寻求他的庇护。

裴叙喉头滚了滚,迟疑片刻,“沈姑娘得罪了!”

他得给她渡气,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而死。

人命比男女大防重要,何况她是因他才沦落至此。

裴叙一咬牙,俯身下来。

两人鼻尖只在一拳之隔的距离,她呼吸短促轻扫过裴叙脸颊,带着淡淡的清香。

似羽毛拂过,酥酥痒痒的。

裴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与她唇瓣相贴。

她的唇比他想象的更柔软,连唇脂都沁着丝丝甘甜。

裴叙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救人重要,一切都是为了救她。

可那抹香软,却再度勾出添香楼缠吻的画面。

裴叙身体骤然僵硬,撑在沈棠鬓边的手紧扣,手心似攥出了血珠,方寻回一丝清醒。

可她的呼吸在他唇齿之间,挥之不去。

好在,沈棠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唇也恢复做红润饱满的模样。

红肿的唇微张,轻轻吐息,唇脂晕开,有种被凌虐过的美,像被暴雨侵袭过的蓓蕾。

其上水渍,引人遐想。

裴叙抚上她的唇,想抹去那让人浮想联翩的水渍,生了薄茧的指腹从唇珠摩挲到唇角。

沈棠感觉唇有些发烫,艰涩地睁开了眼。

一张轮廓深邃的脸放大在眼前。

沈棠的视线恰落在男人滚动的喉结上,听他喘息低沉。

沈棠脑袋一阵嗡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巴掌挥出去。

“臭流氓!”

啪——

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结结实实落在裴叙脸颊上。

裴叙的脸肉眼可见地浮肿起来。

两人在一拳之隔的距离,对视良久。

空气凝固了一般。

沈棠的视线渐渐清明,双瞳放大,支支吾吾道:“裴、裴大人!”

完了!她竟打了活阎王的脸?

以后还怎么求人家办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将军恕罪!”沈棠慌了神,赶紧起身,吹了吹他的脸颊。

轻柔气息拂过下颚,裴叙脸色更僵硬,坐直了身体。

沈棠也一骨碌从稻草里翻身起来,“民女帮将军打水洗把脸吧,赶紧消肿才好!”

“再或者,民女帮你揉揉?民女会些推拿!”

沈棠像油锅上的蚂蚁,在裴叙身边绕来绕去,一张嘴不停开合,扰得人头晕眼花。

裴叙静静瞧着她活过来的模样,心里稍松了口气,轻斥:“你刚醒,话就这么多,嘴巴不累吗?”

“将军说什么?”沈棠朝他眨巴眨巴眼睛,唇瓣上晕开的大片唇脂像两片香肠,她却浑然不觉。

裴叙忍俊不禁,一边抽出袖中手帕,一边漫不经心道:“想让我饶了你,也简单。”

沈棠歪着头,恭听他接下来的话。

他悠悠抬眸,嘴角染了一丝莫测的笑意,“过来!让我也扇你一巴掌,咱们就算两清了。”

“一定、一定要这样嘛……”沈棠顿觉脸颊火辣辣得疼。

裴叙可是习武之人啊,一巴掌扇过来,会毁容吧?

可是,她打了官家,哪能轻易逃脱?

被扇巴掌,总比掉脑袋好!

沈棠咽了咽口水,闭着眼,小心翼翼把左脸递了过去,“你、你轻点哈!”

一臂之隔的距离,裴叙清晰地看到她眉毛嘴角眼皮都在抽搐,五官精彩纷呈,当真活灵活现。

裴叙指尖绕着手帕,“你再上前些!”

“哦!”沈棠乖乖上前一步。

裴叙又道:“不要左脸,把右脸递过来。”

沈棠的右脸比左脸好看些,那可是她的门面!

沈棠捂着右脸颊,委屈道:“我打将军也打的左脸啊!再者打哪边对将军来说又没区别……”

“打右脸,好发力。”裴叙完全无视沈棠的劝解,漠然道。

“……”

裴叙这是打算把她的头打飞吗?

沈棠摸了摸脖颈,怒了。

说到底,她进蛇窟不也是为了裴叙吗?

如今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先被他亲,又被他打!

凭什么?

沈棠蓦地睁开眼,堪堪撞见裴叙执帕的手,快要触碰到她的嘴角。

她思绪往回倒了倒。

不对啊!是裴叙轻薄她在先,她才动手的啊!

她为什么道歉?

沈棠的气势霎时又充满了全身,质问的眼神盯着裴叙,“裴将军应该先解释解释,你指尖为什么有我的唇脂吧?”

裴叙本想抹去她嘴角的唇脂,掩盖证据,却不想被她抓了个正着。

裴叙的手尴尬地悬于半空中,默了须臾,挑起眉梢:“你说呢?”

“我、我说什么?”沈棠见他毫不心虚,有些茫然。

裴叙清了清嗓子,“是你,刚被蛇吓到,非抱着我不放。”

“我主动的?”沈棠指着自己,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

说起来,像裴叙这种冷情冷性的人的确不可能偷香。

倒是她自己,遇到蛇的时候,很有可能失去理智。

莫不是慌乱之中,她轻薄了他?

这种可能性,比裴叙这块冰山趁人之危有说服力多了。

所以,

她轻薄了他。

她又揍了他。

最后,她又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