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啊!妥妥的!”
不待裴叙开口,陆清宴走进了屋子,看看沈棠,又看看裴叙呆愣的眼神,“姑娘如此甚好!没见连咱们不近女色的裴将军都眼前一亮吗?”
陆清宴的话并非夸张。
楼兰衣裙不似中原服饰保守,露着半截细腰,白皙肌肤欺霜赛雪,亭亭袅袅,衬得女子妩媚多姿。
且沈棠为了不被人认出来,特意画了艳丽妆容,以薄纱覆面,她本就五官秾丽,如此更添几分神秘。
平心而论,但凡男子见之,很难不侧目。
就连裴叙也一直一瞬不瞬盯着沈棠,若有所思。
那般黏腻的目光,让沈棠无所适从,默默挪动了下位置。
“看什么看啊?要不你娶回来日日日夜夜看个够?”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跟狗见了肉似的!
陆清宴暗自腹诽,掐了一把裴叙的胳膊。
裴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僭越,比了个请的手势,“添香楼马上要开门迎客了,姑娘随我一起去?”
“好、好啊!”沈棠整理好情绪,跟上了裴叙的步伐。
裴叙乃行军之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步伐堪比行军打仗,偏沈棠穿着繁复的楼兰衣裙,提着裙摆疾步小跑,才能勉强跟上裴叙的步伐。
陆清宴目送一只小白兔蹦跶着跟上一匹恶狼的步伐,挤了挤眉心,“裴延之,挽着手!挽着手啊!”
哪有舞姬作陪,堪比练兵的?
裴叙心绪纷乱,根本没注意到旁人的话,莽头朝龙虎街去。
到了街尾,华灯初上,歌舞升平。
添香楼近在眼前。
这青楼处于边境,既有中原花魁,也有楼兰舞姬,不少商旅慕名而来,所以生意做得大,鱼龙混杂的。
添香楼前面是个三层阁楼,后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俱全。
凭栏处,风情万千的女子挥舞着手帕,巧笑嫣兮。
裴叙这才顿住脚步,望了眼身旁女子,瞧她气喘吁吁,生出些歉意,“抱歉。”
裴叙几乎没跟女子并肩行于闹市中,所以忽略了自己步伐太快,别人跟不上。
沈棠摆了摆手。
这都是小事,她哪能跟官家计较?
但马上就要进添香楼了,两人断不能再端得像陌生人一般。
“那……”沈棠指了指他的胳膊。
裴叙面色一僵,迟疑片刻,微微抬起手臂,示意她挽着。
两个人礼貌性地挽着,彼此之间还隔着点儿距离继续前行。
勾栏瓦舍里,男男女女出双入对的甚多,按道理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可裴叙生得高大,纵然粘了胡子易容,也能瞧出容颜俊朗清傲。
穿过花丛时,很快引来了舞姬们的注意,纷纷朝裴叙抛香囊手帕。
各种香气混杂,裴叙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身材丰腴的女子扭着水蛇腰,托起一盘葡萄上前,指尖拾起剥开的葡萄递到裴叙嘴边,“哟,哪来的俊俏小郎君啊?来尝尝姐姐的葡萄?”
人群顿时哄笑出声。
这递葡萄的舞姬正是添香楼颇有名气的丽姬。
这女子在群芳斗艳的添香楼,论容貌排不进前十,但胜在热情奔放、花样颇多。
金威郡不少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裙下。
她亦对收集各色美男,乐此不疲。
今日遇见个新鲜的,俨然势在必得。
见裴叙不吃她的葡萄,指腹一松,那葡萄恰掉入胸前沟壑处,水光浮动。
“郎君把奴家的葡萄弄掉了,总该亲自帮奴家拾起吧?”丽姬勾着兰花指,欲将裴叙的手拉到胸前。
围观众人纷纷投来暧昧的目光,多好奇丽姬的手段。
只有站在裴叙身边的沈棠感受到裴叙身上的凌冽之气。
裴叙就是只刺猬,谁都沾染不得。
若放在平日,这女子扑进他怀里,他能把人撕碎了。
可今日不能妄动。
别还没进添香楼,先打了起来。
沈棠心中担忧,眼见丽姬拉住裴叙的手,沈棠赶紧先一步环住裴叙的脖颈,腰臀一扭,将丽姬撞了出去,“丽姬姐姐有所不知,我这小郎君是个药罐子,外强中干,恐不能让姐姐适意呢!”
丽姬还是第一次被人抢了男人,心有不忿,叉着腰冷嗤:“他既不能人道,你缠着他作甚?”
灯红酒绿之所混迹出来的女子,说话百无禁忌。
尖细的声音,引得众人瞩目。
“我听人说,身材越魁梧的人那方面越是虚弱,竟是真的?”
“不能人道,来青楼也无用武之地啊。”
众人窸窸窣窣笑谈着,探究的目光打量裴叙。
裴叙的脸一时青一时白。
沈棠深感不妙,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没有退路。
顶着某人要杀人的眼神,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不瞒姐姐,正是因为他不能人道,对女子无感,才花重金让我调教啊。”
“姐姐不信,且看着……”沈棠环住了裴叙的脖颈,踮起脚尖,隔着面纱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轻柔,惊得湖面圈圈涟漪。
唇贴在冷硬的轮廓上,软软糯糯,还残留着唇脂的香气。
头一次与女子如此贴近,裴叙呼吸一滞,瞳孔放大,怔在原地。
旋即,推开沈棠,一个趔趄。
那模样如碰到蛇蝎一般惶恐。
沈棠自然知道裴叙性子如此,可在添香楼,这般对美人退避三舍,只有一种可能——不行。
“果然是个不中用的!”丽姬嫌弃地瞥了眼裴叙,娇哼一声,扭着腰毫无眷恋地离开了。
沈棠松了口气,故意捧住他的脸道:“郎君别忧,姐姐陪你上雅间吃宵夜,保准你啊,不知餍足。”
裴叙还沉浸在那一抹香软中,神游天外。
沈棠见他不搭茬,作势又要送上香吻。
裴叙才被吓醒,抱起沈棠,大步流星朝添香楼内去。
两人穿过人潮,径直前往三楼最右边的雅间去。
那是李飞常住的房间。
这一路上,裴叙步伐极快,上楼时不停颠簸。
沈棠窝在他怀里,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且他满脸通红,身体僵硬,莫不是因为那句“不能人道”而生气?
那他该不会把沈棠带到无人处,拔了舌头吧?
沈棠吓得赶紧搂紧裴叙的脖颈,怯怯望他,“将、将军,民女无心之过,会、会补偿你的!”
“补偿?”裴叙不可思议摇了摇头。
她竟当着众人吻他,清誉皆毁,如何补偿?
沈棠瞧他脸色越来越差,立刻举手起誓,“对!我会对你负责的!”
若他不能人道的传言真传遍金威郡,娶不到媳妇,沈棠大不了……
大不了她把她的好姐妹介绍给他!
“我会对你负责!”沈棠目光灼灼,郑重地对他又说一遍。
裴叙脸上的红霞霎时蔓延到了脖颈。
径直踹开雅间的门,将沈棠放回了地面,“我不需要你负责!”
“可是,我是真心想对你……”
“你想都别想!”裴叙并不想听她如何负责,也不需要她的负责。
递给她一锭银子,打断了她的话:“你刚刚不是说你饿了,要吃宵夜吗?去吧!”
裴叙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去屏风后整理仪容了。
可他指尖触碰到脸颊上浅浅的水泽时,心头莫名一颤……
屏风外,沈棠摩挲着一锭银子,陷入了沉思。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吃宵夜了?
莫名其妙!
沈棠是来查李飞,立大功证清白的,不是来吃什么夜宵的。
于是,不管裴叙,自行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过了会儿,裴叙脸上的红霞褪去,也一起翻找起来。
这房间是李飞专属的雅间,李飞若不来,门就反锁着,不许旁人进。
也不知李飞为何放着自己豪华的大宅院不住,单单在添香楼独辟一间房。
一通翻找下来,却什么也发现。
偏就是太过正常,让裴叙觉得反常。
李飞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沈姑娘可曾同李飞来过此处?”
“来过一次。”沈棠欲言又止,咬了咬唇。
有次她给李飞送礼时,进来过这间屋子,隔着帐幔,隐约看到了一些不可言喻的风月画面。
沈棠本不想说,可实在一无所获,只得硬着头皮指着墙壁上挂的春宫图:“我没记错的话,那幅图后面藏着一个箱子,但是将军要不要考虑考虑再打开……”
“将军!”沈棠话未说完,裴叙已经跨步上前,掀开挂画,打开了墙后暗格里那只朱漆小木箱。
木箱里放着银铃、皮鞭、玉器……散发着诡异的香味。
裴叙这才意识到什么,狐疑望向沈棠。
沈棠立刻摆手,“我可没用过!我只是看过!”
看过好像也不对劲……
沈棠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看到这些私密物品,难免舌头打结,“我、我是看李飞和丽姬用过,但也没看真切,我、我也不是故意偷看,我、我可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好了,知道了,你不是什么正经姑娘。”裴叙鼻间发出一声轻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棠慌了神,像只跳脚的小白兔。
比平时倒可爱些。
裴叙戏谑地扫了她一眼,手指探进了堆积的器具之中。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种天生的安全感。
偏那只手穿梭于银铃、玉器中,银铃清脆作响,总带一种莫名的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