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今天既然是皇长孙的百日宴,那皇长孙就是宴会的主角。不过他刚才去朝阳殿抓周了,抓周完后他被宫人抱回东宫换了身衣服,才被太子太子妃带过来。

尹璁见他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衣服,露出白白胖胖的脸蛋,就觉得可爱得不行,走过去又是握握他的手手,又是捏捏他的脸的,皇长孙见到他也很高兴,拍着手要亲近他。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皇后让宫人拿来她给皇长孙准备的长命锁,亲自给皇长孙戴上。

这个长命锁是用银子打造的,周家人知道太子妃怀孕后,就让人做了长命锁送进宫给未出生的孩子,皇后将它放在供台上对着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经。给皇长孙戴上长命锁的时候,皇后还不忘了祝福道:“保佑萧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尹璁看到皇长孙戴上皇后给的长命锁,还得到皇后的祝福,就羡慕得不行,脑袋靠在乾德帝怀里不停地往皇长孙身上瞅。

他出生的时候也有一把长命锁,娘亲用她做丫鬟多年攒下来的钱交给寿叔,让寿叔出去和乞丐换了百家钱,然后去银匠那里请银匠给打了一把小小的长命锁。

那把长命锁尹璁一直带到十二岁,后来娘亲病重,他为了给娘亲买药治病,才不得不拿下来去当铺换了钱。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那把长命锁了,也许早就被融掉做成了别的东西,现在想起来还挺难过的。

萧令能感受到他情绪突然低落,就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尹璁从回忆中回神,由衷地感叹道:“小孙孙戴上长命锁更可爱了。”

皇长孙似乎听得懂小爷爷在夸自己,就转过头对小爷爷笑了起来。

给皇长孙办的百日宴结束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尹璁吃饱了不想动,就干脆没脸没皮地挂在乾德帝身上要乾德帝抱他回承光殿。

他虽然一晚上都挺高兴的,但萧令却感觉到他好像有点难过,不知道是不是触景伤情,回忆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所以就纵容了他的任性,任劳任怨地抱着他回到寝殿。

洗漱过后,尹璁爬上了龙床,正要躺下的时候,乾德帝却将他整个抱进怀里,低头问他:“璁儿今晚在难过什么?”

尹璁没想到乾德帝居然看出他那一点点难过,下意识就扭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地否认道:“我没有难过啊……”

萧令伸手掰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回来看着自己,笃定道:“骗人,你明明就有难过,别以为朕看不出来。”

“……”尹璁见他学自己跟他说话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感觉怪怪的,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地说:“真的没有啦。”

萧令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说道:“是不是皇长孙的长命锁,勾起了你什么不好的回忆?”

尹璁更是没想到乾德帝居然能一眼看出来他心里想过什么,见乾德帝都看出来了,他也不好再躲躲藏藏的,只能老实坦白道:“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回忆啦,就是想起以前娘亲给我的长命锁了。”

萧令从来没见过尹璁的长命锁,就猜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尹璁失去了那个长命锁。他怕这样问尹璁会让尹璁想起伤心事,就没有问尹璁他的长命锁后来去哪里了,而是对尹璁说:“璁儿若是喜欢长命锁,那朕改日也让人给你打造一个戴着玩?”

尹璁听到他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长命锁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想戴就戴的,哪里有像我这么大的人还戴长命锁的呀!”

萧令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要紧的,璁儿想戴就戴,难道还有人敢笑话你不成?”

尹璁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就笑着对他说:“长命锁就不用啦,我脚上不是已经戴着你给我的珠子了吗,它一定也能跟长命锁一样保佑我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所以有没有长命锁都无所谓啦!”

萧令听他说起他脚上的锁珠链,想到自己当初给他戴锁珠链的初衷并不是保佑他平安健康,而是为了掌控他的行踪,就有些惭愧。

他伸出手碰了碰尹璁脚上戴的珠子,尹璁就怕痒似的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笑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不停地对他说:“你别碰啦,好痒的!”

萧令想到现在这颗龙珠已经跟尹璁融为一体,是尹璁身体的一部分,摸龙珠尹璁会有感觉也是正常的。但是看到尹璁笑得在他怀里打滚,他并没有放开龙珠的意思,而是又轻轻地碰了一下。

尹璁就像是被人点了笑穴一样笑个不停,他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为什么,明明我平时穿鞋的时候碰到它,都没有什么感觉的,为什么你一碰我就感觉好痒,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萧令也觉得很新奇,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对他说:“难道龙珠知道朕是它的主人,渴望被主人接触,所以你的反应才这么大?”

尹璁本来快要笑得断气了,突然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气得笑骂道:“滚啊!”

萧令见他不赞成自己的话,还要自己滚,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问道:“璁儿要谁滚呢,嗯?”

尹璁直觉不好,马上从他怀里滚出去,讨好地赔着笑道:“我滚,我滚。”

可惜他还没滚进被窝里,就被乾德帝眼疾手快地逮住了,他被乾德帝摁在被子上,像只被迫露出肚皮的小猫咪,嗷嗷大叫,但很快,他的嗷叫声就被堵住了。

皇长孙过了百日宴后,整个人就以很明显的速度成长起来,几乎比刚出生的时候大了一圈,也变得机灵了许多。

乾德帝似乎非常满意这个长孙,常常在太子和百官的面称赞皇长孙,如果不是中间还有个太子,大臣们觉得他都想立皇长孙为皇太孙继承皇位。

朝中大臣们不知道的是,宫里确实有乾德帝要禅位的传言。

眼看着皇长孙一天天长大,长得跟乾德帝越来越像,太子也越来越熟练地处理国事,乾德帝要禅位的传言在私下里就传得越来越真实。

沐贵妃是某天去皇后宫里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无意中听皇后宫里的宫人说起的。

那两个宫女起先没发现沐贵妃来了,在花园里偷偷地说道:“听说陛下很快就要传位给太子殿下,甚至册立皇长孙为太子的圣旨都已经写好交给皇后娘娘了,只等太子殿下一即位,就公布于众。”

“怪不得前段时间陛下反常的经常过来跟娘娘聊天,原来是因为这样。”

沐贵妃无意间听到这个惊天消息,先是心里一惊,冷静下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走。遇到皇后宫里的人问她怎么不进去看皇后的时候,她就用帕子掩嘴咳了咳,对皇后宫里的人说:“本宫刚才来的路上似乎得了风寒,还是不进去了,免得传给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宫人见她面色不太对劲,以为她是真的得了风寒,便关切道:“那贵妃娘娘慢走,好好保重身体。”

沐贵妃跟她们点头示意一下,便带着自己的宫人回寝宫想法子怎么求乾德帝让她跟永宁去南疆了。

尹璁发现,皇长孙满百后,乾德帝意外地清闲了不少,都有时间在寝殿陪他看书练字了。

正好这段时间君恩村的事情忙完了,尹璁不用每天往宫外跑,他们俩终于有时间能够好好地相处,将前段时间缺的陪伴补回来。

尹璁现在已经不满足于练字了,他开始对画画感兴趣,就拉着乾德帝教他画画。

刚好萧令做储君的时候,先帝对他要求很严格,他琴棋书画都会一些,画画水准虽然不足以媲美名师,但也足够教尹璁了。

时缝承光殿外的菊花开了,萧令就让荣华出去搬一盆进来,放到龙案上,让尹璁照着画。

尹璁浪费了不少笔墨后,终于画出一张比较像样的,兴冲冲地将宣纸举起来给乾德帝看,“你看你看,这张画得像不像,我是不是很厉害?哎呀你快看,顺便夸夸我呀!”

萧令听他不停地囔囔,这才将视线从书上挪到他画的画上,见他现在画的比之前那几张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好多了,就随口夸道:“嗯,不错,有进步。”

尹璁便沾沾自喜,正要多欣赏几遍自己画的画,就见赵公公从外面进来,躬着身子说道:“陛下,小公子,贵妃娘娘求见。”

听说沐贵妃来了,尹璁还有些惊讶,沐贵妃已经多久没主动来过承光殿了,上一次过来,还是他刚来承光殿不久的时候,她过来兴师问罪,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不过眼下尹璁沉浸在他画画的进步中,没去细想沐贵妃今天怎么突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只想着让沐贵妃也看看自己画的画。所以不等乾德帝回话,他就对赵公公说:“快让贵妃娘娘进来吧。”

赵公公听到他的吩咐,并没有马上出去请沐贵妃进来,而是看了眼乾德帝的脸色。乾德帝不允许后宫妃子随意踏足承光殿,是登基以来就有的规矩,他拿不准乾德帝的态度,怕随便让沐贵妃进来,乾德帝会不喜。

见乾德帝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才放心地退出去,将沐贵妃请进来。

沐贵妃很快就走了进来,尹璁看到她就高兴地招呼道:“贵妃娘娘您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刚才画的菊花!”

没想到沐贵妃并没有听他的话走过去看他画的画,而是直接跪在了他们面前。

她突然行个这么大的礼,尹璁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也没有刚才那么乐呵了,收起了笑容小心地问道:“贵妃娘娘您怎么了?”

沐贵妃深深地叩了个头,声音四平八稳地说道:“臣妾过来,是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尹璁见她这么郑重的样子,十分不习惯,也舍不得让她跪着说话,就起身过去要将她扶起来,对她说道:“哎呀,贵妃娘娘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没必要跪来跪去的呀,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沐贵妃听他说他们是一家人,心里又欣慰又惭愧的,只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尹璁对她的好,于是头磕得更深了,怎么都不愿意起来。

尹璁怎么都拉不起她,只好求助地看向乾德帝。

乾德帝却无动于衷的样子,淡然地问道:“贵妃想求什么恩典?”

沐贵妃见他松口了,激动得有些颤抖地说道:“臣妾想求陛下,让臣妾随永宁公主去南疆,安度余生。”

此话一出,尹璁就愣了一下,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沐贵妃这话的意思,就困惑地看着乾德帝,想让乾德帝给他解释一下,没想到乾德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问沐贵妃:“你可知,自古以来就没有妃子去投靠出嫁女儿的规矩?”

沐贵妃保持着磕头的姿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道:“臣妾作为四妃,坐论妇礼,熟读宫规,自是知晓。”

乾德帝又问:“那你作为贵妃,四妃之首,怎会想出要随出嫁女去夫家的无理要求?若是你起了个头,今后后宫人人都效仿你,宫规还有何用?”

沐贵妃闻言,将头磕得更深了,但她并不后悔也不害怕,非常坚定地说道:“臣妾知罪,请陛下治罪,收回臣妾封号和贵妃金册,将臣妾贬为庶人,臣妾甘愿受罚。”

乾德帝却冷酷无情地对她说道:“犯错被贬为庶人的妃子下场只有打入冷宫为奴,或是出家,或是陪葬,可没有出宫投靠亲戚这一条。贵妃可要仔细想好了,是留在宫里继续做你的贵妃,还是去冷宫或寺庙孤独终老?”

尹璁见乾德帝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怕沐贵妃真的惹恼乾德帝,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或是寺庙,就忙挡在沐贵妃面前,虚张声势地对乾德帝喊道:“你想干嘛,我不准你那样对贵妃娘娘。”

沐贵妃心里感激尹璁对她的好,但却十分坚定地对乾德帝说:“臣妾听闻南疆寺庙众多,臣妾甘愿前往南疆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为陛下和苍生祈福,还请陛下成全!”

乾德帝不怒反笑,点点头道:“好,既然贵妃愿意为国献身,那朕也应该成全贵妃一片赤诚之心才对。”

尹璁见事情往他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着急得上前去拉乾德帝的手,害怕地囔囔道:“不行,不可以,你不能那样对贵妃娘娘,我不允许!”

萧令任由他摇晃自己的手臂,依旧不为所动,而是淡淡地对尹璁说:“璁儿,朕应该教过你,君无戏言这句话。”

尹璁脸色一白,跌坐在地,无赖地打滚嚎啕道:“不行,你快把成命收回去,不然你干脆将我也一起打发去南疆,我要陪着贵妃娘娘!”

沐贵妃心疼地对他说道:“小公子不用为臣妾求情,这是臣妾自愿的,还请小公子不要为臣妾难过了。”

萧令见尹璁哭得实在太伤心了,怕他又哭晕过去,就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而尹璁记恨他对沐贵妃这么无情,说什么都不愿意被他碰一下,哭着嚎着指责他的不是。萧令看他就要哭得背过气,就强硬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抱进怀里,一边用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对外面喊道:“荣华,进来拟旨,收回沐氏封号金册,贬为庶人,发落南疆崇圣寺为尼。”

沐贵妃不卑不亢地接受了这个结果,脸上甚至还带着满足的笑意,深深地俯下身去,谢恩道:“罪妾谢主隆恩。”

尹璁见事情尘埃落定没有回旋余地,哭得更伤心了。萧令眼看着他就要挣脱自己怀抱,想要跟沐贵妃一起走,就将他紧紧抱住,然后对荣华和沐贵妃一挥手,不耐烦道:“都下去吧。”

荣华见小公子哭得这么厉害,觉得乾德帝估计要哄很久,就做主将殿里的宫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乾德帝慢慢哄小公子,自己则带着沐贵妃下去办各种手续了。

等人都出去,殿门也关上后,承光殿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尹璁的哭声了。萧令见他为沐贵妃哭得这么伤心,就酸溜溜地说道:“不过是废个贵妃罢了,又不是第一次废了,璁儿何必哭得这么伤心,朕上次受伤的时候,都不见璁儿这么难过。”

尹璁见他无端端废了沐贵妃,还有脸在这里吃沐贵妃的醋,气得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放开我,你太无情无义了,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要去找沐贵妃,我要跟她走!”

然而不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乾德帝铜墙铁壁一样的怀抱,他又气又急之下,嗷呜一口就咬在乾德帝的肩膀上,用力之大,隔着几层衣服都感觉到了麻麻的痛意。

萧令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还真的舍得咬自己,倒也没生气,而是哭笑不得地将他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对他说道:“朕这样做是为了沐贵妃好。”

尹璁被他捏着嘴,见他居然还好意思说他贬沐贵妃去南疆出家是为了沐贵妃好,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萧令想要是这小东西这会儿能说话,估计又在骂自己了,就无奈地跟他解释道:“沐贵妃她想跟永宁去南疆安度余生,朕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但是宫里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她想跟永宁走,只好舍弃自己的妃位,以庶人之身去南疆,不然就乱了规矩,后人要是都效仿她,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刚才朕说的话,都是在演戏给外人看,到时候史官将这事记载在册,后人就会知道像沐贵妃这样的是什么下场,就不会想着效仿沐贵妃,扰乱宫规朝纲了。”

尹璁听了他的解释,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吗,你没有骗我?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萧令见他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就抬起手帮他擦去,然后应道:“当然,朕什么时候骗过璁儿?不告诉璁儿是担心这事露馅给别人知道,朕怕璁儿演得不像,被人怀疑,就干脆将计就计,让璁儿本色出演了。”

尹璁终于破涕为笑,但是笑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乾德帝嫌弃他的演技,又鼓着腮帮子不服气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萧令也笑了起来,忙哄道:“没有没有,璁儿刚才表现得非常好,估计今晚宫里所有人甚至宫外的臣子都该知道沐贵妃犯错被贬去南疆出家的事了。”

尹璁撇了撇嘴:“你就直说我刚才哭得太大声不就好了。”

萧令见他还挺有自知之明,就哈哈大笑起来。

尹璁哼了哼,又想起来沐贵妃要跟永宁公主走了,就难过起来,低落道:“那贵妃娘娘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宫里陪我了,也不能回来看我了,我舍不得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就好难过啊。”

萧令拍了拍他的背,对他说:“璁儿还记得上次袁骁走的时候,朕怎么跟你说的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要过,别人不会因为你的意愿而留下或离去,你也不能这样那样地要求人家为了你活。贵妃去南疆,对她来说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你要为她感到开心才对。”

尹璁抱紧了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任性地要求贵妃娘娘为我留下来而舍弃跟女儿外孙养老的机会的。”

萧令亲了亲他的头顶,笑着说:“嗯,璁儿真乖。”

尹璁又问:“那沐贵妃什么时候走啊,我想去送送她,再多看她几眼,万一以后真的就看不到了,我会后悔的。”

萧令就应道:“永宁明日启程回南疆,一会朕会让人偷偷将贵妃送去安国公府,让她和安国公夫妇告别,璁儿若是想见贵妃,今晚可以去安国公府。”

尹璁点了点头:“好!”

那边,胡淑妃还在栖凤宫里和皇后闲聊,突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不好了,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刚才贵妃娘娘闯进陛下寝殿,冲撞了陛下,陛下下令收回贵妃娘娘封号和金册,贬为庶人,送往南疆崇圣寺出家!”

胡淑妃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惊得手里手里的茶杯一抖,热茶全洒在她手上和裙子上,烫得她站了起来,失声问道:“此事当真?”

宫人忙应道:“千真万确啊,奴才刚才看到荣总管领着披头散发的贵妃娘娘从寝宫出来,不知道要带去哪里呢!”

胡淑妃身形一晃就要晕倒,幸好宫女扶住了她,她稳了稳身体就要出去找沐贵妃,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回头跟皇后求情道:“娘娘,臣妾这几日瞧贵妃姐姐心神不定,许是哪里病了,臣妾没有及时发觉并开导她,才让她今日在陛下面前犯下如此大错。还请娘娘去陛下面前为贵妃姐姐求求情,让陛下收回成命啊!”

皇后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胡淑妃以为此事回天乏术,连皇后都束手无策。想到沐贵妃就要被送出宫,她怕再晚去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沐贵妃,她顾不上太多,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见她因为沐贵妃这么失魂落魄的,皇后就叹了一口气。

等胡淑妃赶到白虎门,沐贵妃刚要被押送出去,她要是再来晚一步,估计就真的再也看不到沐贵妃了。胡淑妃自从荣升淑妃后,就没有像今日这样狼狈过,她从来都是后宫里最优雅最爱美的那个妃子,而如今跑得头发都乱了,发钗也掉了几个,裙子也脏了,甚至还弄丢了个鞋子,地上的沙石咯得她脚疼,走路都一崴一崴的,但还是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

她见沐贵妃就要被送出宫了,就像个市井妇人一样大喊大叫道:“等一下!等等!”

沐贵妃和宫人听出她的声音,纷纷回过头来。见她跑得如此狼狈,全然不见她平日里的淑妃风度,沐贵妃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张口对她说:“你慢点跑。”

而胡淑妃并没有听她的话,拼尽全力地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气喘吁吁地问道:“贵妃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陛下突然就褫夺你的封号,将你赶出宫去?小公子呢,小公子没有替你求情吗?”

沐贵妃缓缓地摇了摇头:“是我咎由自取的,怨不得别人。小公子也因为这事,在承光殿里闹呢。怪我惹他难过了,可惜没有机会再哄哄他,你今后在宫里可要替我好好补偿小公子,算是姐姐最后的请求了。”

胡淑妃还是不能接受她就要走了的事实,拼命摇着头问:“你真的要走了吗,陛下当真不给你一点情面,事情没有回旋的地步?”

沐贵妃叹气道:“是啊,所以你不要为我难过了,去南疆对我来说反而是我最好的结局。你今后自己在宫里,要好好侍奉皇后娘娘,照顾好自己,多帮衬太子妃,将后宫管理好来,知道吗?”

胡淑妃见她都要走了,还不忘了细细叮嘱自己,眼泪水就不停地流了下来,哭得像小时候那个野丫头一样,毫无作为淑妃的形象。她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水,脸上的妆都被她擦花了。

沐贵妃见她涕泪交加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想起前年这个时候,就笑着对她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还住在长宁宫时,我因为嫉妒你和璁儿得圣心,污蔑你跟璁儿有染,带人去长宁宫杖打你的事情。那个时候你挨了好多板子,但是都没有哭,现在怎么反而哭得这么厉害?”

胡淑妃见她居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想到那时候她不过是配合乾德帝演戏算计她,就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笑着对她说:“因为陛下特意吩咐过,那个板子打在我身上并不疼啊,就是唬你的而已,我当时见你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笑就不错了,哪里哭得出来。”

沐贵妃没想到事实真相是这样的,不禁哑然失笑。想到这些年自己在宫里的种种事迹,竟然是最后这几年给她留下最浓墨重彩的回忆,就不由得感叹道:“在没有遇到你和璁儿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的人生能活得这样精彩有趣,明明我们之前还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最后居然是你和璁儿为我流这么多泪,想了想,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这一切了。”

胡淑妃闻言更加伤感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松开,不甘心地问道:“所以你非走不可吗?不能再求求陛下,留在宫里吗?就算当不成贵妃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欺负的。”

沐贵妃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看左右的人,像是有话要跟她说但又不方便。胡淑妃心神领会,清了清嗓子对宫人们说:“你们先退下,本宫要话要与贵妃说。”

虽然沐贵妃现在是戴罪之身,但是押送她的宫人碍于胡淑妃的威严,只好先退下去。

胡淑妃见人都退下了,就急忙问道:“贵妃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沐贵妃却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没有,对这座皇宫,我已经了无遗憾。我只是想跟你说,不要因为我这件事而怨恨陛下,是我故意激怒陛下,让陛下罚我去南疆出家的。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皇宫,去永宁所在的南疆,安度余生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后悔,也没有一点怨言,我非常高兴,所以你也不要为我难过了,好好在宫里生活下去。”

胡淑妃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想到自己被沐贵妃抛下了,她就哭得泣不成声,紧紧地抱住沐贵妃不愿意松手。

沐贵妃见她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想到她也不过和永宁一样大,心就柔软下来,拍着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乖不哭了啊,你回去找皇后吧,不要太伤心了啊。”

胡淑妃觉得沐贵妃身上的衣服都被她哭湿了,自己又被沐贵妃当成孩子一样哄,就怪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擦着眼泪对她说:“那你去到南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机会,记得给我写信,不要忘了我。”

沐贵妃点了点她哭得红彤彤的鼻子,笑着应道:“好。”

见她们说完话了,宫人才敢上前,将沐贵妃请上出宫的马车,马车吱呀吱呀地载着沐贵妃离开了胡淑妃的视线范围。而胡淑妃一直站在白虎门内,目不转睛地看着沐贵妃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意离开,直到皇后派人来找她回去,她才丢魂落魄地跟着宫人回到栖凤宫。

皇后见她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宫人拿来湿手帕,亲自给她擦干净脸。

胡淑妃感觉到皇后手上的温度后,才猛地醒悟过来,抓住皇后的手问道:“皇后娘娘,您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贵妃姐姐要走的事了?”

皇后拍拍她的肩膀,轻轻地点了点头,胡淑妃兀自冷静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终于对沐贵妃离开一事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