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敬王成亲后,宫里经过前阵子的忙碌,终于闲了下来,只是还没能闲多久,又要为永康公主生产和过年做准备了。

太医早前就给永康公主预算了产期,就在腊月里,于是解决了敬王的人生大事后,尹璁又一天一天地数着永康公主临盆的日子。

有一天夜里,他已经睡下了,被乾德帝抱在怀里睡在龙床里面睡得黑甜黑甜的,荣华敲门进来的时候都没把他吵醒。

还是萧令见荣华进来了,维持着抱他的姿势转过头低声问道:“有何事?”

荣华站在床帏外面深深躬着身子应道:“启禀陛下,公主府来人说,永康公主要临盆了。”

萧令不想惊动尹璁,要是尹璁知道永康要生了,他今晚八成就不愿意睡觉,非要跑去公主府看不可,就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低声问荣华:“太医院派人过去了吗,稳婆呢?”

荣华也低声应道:“回陛下,皇后娘娘早已经安排好了,您不必担心,太医也说公主胎位正常,公主的身体也很健康,应该能顺产。”

萧令见皇后都把事情安排妥当,公主也没有生产危险,便放心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出去。

至于尹璁,萧令打算等永康生完孩子后再把这件事告诉他,省得他干着急。

永康公主果然是顺产,天才刚刚亮,公主府就传来了喜讯,说公主顺利诞下麟儿,足有六斤八两重,母子平安。

消息传到承光殿时,尹璁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直到听到永康公主生了个儿子的消息,才一个激动从龙床上滚了下来,哒哒哒地冲出去问道:“真的吗,贞儿姐姐生了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荣华见他终于醒了,就赔着笑对他说:“回小公子,就昨天夜里的事情,不过那会儿您已经睡着了,所以不知道。”

尹璁就碎碎念地抱怨道:“你们怎么不把我叫醒啊,贞儿姐姐生孩子多重要的事情啊,我应该要去守着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也许他今天该出宫一趟,看看永康公主怎么样了,也看看刚出生的娃娃。

他把这个请求跟乾德帝说了,乾德帝却道:“永康刚生产完,需要好好休养,公主府也兵荒马乱的,你现在去凑什么热闹?等过几天,皇后派人去看望她的时候,你再跟着一起去吧。”

尹璁觉得也是,要让贞儿姐姐好好休息,于是就耐心地等了几天。

京城里因为快过年了,虽然外面很冷,但这段时间街上比什么时候都热闹。加上前些日子永康公主生了孩子,皇帝皇后赏了不少东西去公主府,公主府这几日人来人往,管家婆时不时还出来给路过的百姓派发钱和食物,引得一群人往公主府门口跑。

这样的好事,终年生活在京城旮旯角落里的穷人乞丐又怎么会放过?今日看到又有从宫里出来的马车往公主府去,就知道皇帝和皇后又给公主赏赐东西了,急忙呼朋引伴去凑热闹。

乞丐们今天就指望着能去公主府门前讨些碎银或者食物度日了,听到消息后,就争先恐后地往公主府赶。

一个叫阿旺的乞丐出门时看到李叔瘫坐在巷口晒太阳,没有要跟去公主府讨赏钱的意思,以为他还不知道这好事,就好意地过去邀请他说:“李叔,公主府又在发钱发馍馍了,你不去凑凑热闹吗?万一能讨到几个赏钱,接下来就不用愁没钱买食物吃了。”

而李叔听到这话,却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和他去公主府讨赏。

阿旺以为他是性子太清高,还没能适应乞丐的身份,放不下身段去乞讨。这个叫李叔的乞丐是后来才加入他们的,李叔出现得很突然,就是有一天早晨,他们出去乞讨的时候,在穷人巷的巷口看到他,当时他嘴里满是血,身上都是伤痕,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把人吓得不轻。

好在他们这些乞丐里也没有什么大恶之人,见他伤成这样,便好心地将他带回他们住的棚子里照顾。然后才发现,虽然他伤得很厉害,但他的脸和身上完好的皮肤都说明他此前应该也是大富大贵之人,又看他周身的气质,与乞丐格格不入,就以为他是哪里的商贾,遇难逃亡至此的。

他们这些乞丐,也不乏家乡遭遇天灾人祸,不得已背井离乡的,或是一朝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就以为他也跟他们一样悲惨,不由得同情他。

李叔刚来的时候,可能还没从人生剧变中回过神来,就整日窝在乞丐棚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不出去乞讨觅食。有好心的乞丐将自己讨来的食物给他,他也不吃。也是这些乞丐心地善良,同情他的遭遇,知道他还不适应乞丐的生活,为了让他活下来,就将乞讨来的食物里完好的部分拿来给他,费尽苦心地劝他活下来。

可能李叔被他们的肺腑之言打动了,终于有一天愿意吃他们给的东西了,乞丐们见他愿意吃东西,别提多高兴了,一个劲地对他说:“就是这样,李叔,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你多吃点,不够我们再出去给你讨。”

在深宫里算计了一辈子,作恶多端的李良怕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一天,能够被陌生的人关心爱护。他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馒头,一边为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不已,又为这些以前他视为蝼蚁的乞丐对他的真心而感动,哭得泣不成声。

乞丐们见他终于哭了出来,就手忙脚乱地安慰他说:“不哭啊,都过去了,今后你就留在这里,只要我们讨到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你。”

然后李良就彻底放下自己的架子,开始跟着他们上街乞讨了,他把这一切当成赎罪,为他上半生犯下的错,所以他不再抗拒乞讨,也不再嫌弃食物难吃,平静地接受着一切。

但是今天,阿旺来邀请他一起去公主府乞讨,他却摇了摇头,不打算去。对他来说,公主啊王爷啊,或是皇宫里任何一个人啊,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没有脸面对那些故人,更别说接受他们好意的施舍了。

但是阿旺不知道他的过往啊,以为是冬天太冷了,他身上的旧伤又发作,走不动了,就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副只要他说不舒服,就要去为他找大夫的样子。

李良知道找大夫要钱,不愿意让阿旺浪费钱,只好摇头表示他没事,让阿旺快点去公主府讨赏,别耽误了。但是阿旺不忍心看他自己孤零零地待在这里,想要他也去公主府沾沾喜气,弄点吃的,就非要拉着他去。

“哎呀,李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距离下一次哪个皇亲国戚家有喜事,不知道还要多久呢。趁现在公主府因为公主喜诞麟儿而施善,我们得去讨点东西,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不是。”

李良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如阿旺健壮,也不能说话,只好半推半就地被阿旺拉着往公主府去。

公主府门前果然非常热闹,宫里的太监护送这几辆车的东西来给公主,同行的还有非要来看永康公主的尹璁。

尹璁自从敬王成亲后,又有一些时日没出宫玩了,今天终于缠得乾德帝让他跟着送东西来公主府的宫人一起过来,可把他高兴坏了,一下马车就跟放风一样,哒哒哒就往公主府里冲。

他好久没来公主府玩了,公主府还跟以前差不多,他之前来过几次,还记得路怎么走,不要人带,自己就一路跑到正厅。

正厅里,易氏夫妇刚听说宫里又送东西来了,正想出去看看,才出门,就跟尹璁遇上,忙停下来跟他打个招呼。

“小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尹璁记得他们是易俊的父母,就大大方方地喊声伯父伯母,笑嘻嘻地说道:“我来看贞儿姐姐和小孩子,顺便给伯父伯母道喜。”

他这样讨人喜欢,易氏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忙请他进屋喝茶,又对他说:“公主和驸马还在屋里哄小孩,我先让人去通报一声,看公主现在方不方便见客。”

尹璁忙道:“不急不急,贞儿姐姐和刚出生的娃娃休息比较重要,我可以先等等。”

永康这会正在寝室里和易俊逗弄吃饱了正精神的儿子,听婢女说小公子来了,就惊喜道:“璁儿来了,快请他进来。”

按理说,未婚男子是不能随便进出刚生了孩子的女子坐月子的房间的,但尹璁跟永康感情深,加上尹璁心性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人公主都让进了,即使是公婆也不能有异议,只能让尹璁去进去看永康公主和新生儿。

尹璁进到屋里,只见屋里门窗紧闭,还在内室门口放了几道屏风,将内室挡得严严实实。坐月子的女子是不能被一点风吹到的,室内还烧着地龙,非常暖和,就是过于安静了,让尹璁进去后都不由得放轻脚步。

永康让贴身婢女出来引他进去,尹璁这才看到生育后的永康和刚出生的小孩。

尹璁一见到用头巾包着头,脸色还有些苍白,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永康公主,就大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道:“贞儿姐姐你辛苦了。”

永康轻轻笑道:“也不是很辛苦,有易俊在帮忙呢。”

说着,就看了易俊一眼,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易俊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关心完永康后,尹璁才转头去看睡在小床上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被裹在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尹璁非常用力地辨认,都看不出他像谁,只能一个劲地夸他可爱。

他扭过头对永康说:“这孩子一看就聪明机灵,长大一定很健康又活泼。”

任谁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都会高兴得不得了,永康和易俊初为父母,就更加不用说了,偎依在一起笑个不停。

尹璁又回去逗小孩,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碰碰小孩软乎乎的脸蛋,小声哄道:“小乖乖,我是小外公,你喜不喜欢我呀?”

听到他对着孩子自称小外公,永康忍不住扑哧一笑,对他说道:“璁儿,你还会给自己涨辈分了啊。”

尹璁忙着逗小孩,闻言头也不回地应道:“我本来就是他小外公呀,陛下是他的大外公。”

说完,就见婴儿咧开嘴,似乎笑了一下,尹璁便高兴道:“你看,他好像听得懂我说什么,他都承认我是他小外公了!”

永康和易俊不忍心打击他,只好彼此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尹璁却玩上瘾了,不停地逗婴儿开心,直到乳母进来抱婴儿下去喂奶哄睡才恋恋不舍地作罢。

阿旺因为劝说李叔一起过来,加上李叔腿脚不便,等来到公主府时,已经有些晚了。大家都已经从公主府的管家婆那里领到了钱和食物,美滋滋地往回走了,他们去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了。

李良有些畏惧看到宫里的人,见到停在公主府门口那些马车和看守马车的太监,他下意识就要躲避起来,不让他们看到昔日在宫里作威作福的自己如今落魄的样子。

而阿旺还不放弃,见宫里的马车还没走,就觉得还有机会,回过头不停地对李叔说:“李叔,宫里的人还没走,一会肯定还会出来的,等到时候,我们就上去恭贺他们,他们总不会不给我们钱。”

李良一点都不想留下来被人看到,拉着阿旺要走,但是他说不出话,阿旺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只好干着急。

因为永康还在坐月子,不方便下床上桌吃饭,吃的东西尹璁也吃不下,所以尹璁就没留在公主府用午膳。

永康不方便送他出来,本来想要易俊送他一下,没想到尹璁却挤眉弄眼地对他们俩说:“我自己走就好啦,又不是不认得路,就不辛苦驸马送我了,驸马还是好好留在房间里陪贞儿姐姐吧,我就不打搅你们啦!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

说着,他就蹦着跳着回前厅了。

今天负责送小公子和赏赐出宫的总管太监还等在前厅里和易氏夫妇寒暄,易氏夫妇是过来照顾刚生产完的公主的,宫里来人了,想必还带来皇后的吩咐,就听总管太监对他们转达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时点头表示会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来照顾好公主。

总管太监见小公子回来了,便笑着对易氏夫妇说道:“时间不早了,奴才也该回去复命了,就先告退了。”

然后就走向小公子,躬着腰问道:“小公子,现在要回宫里去了吗?”

尹璁点了点头:“嗯,我已经看过贞儿姐姐和婴儿了,就不留在这里麻烦他们招待我了,还是回去吧。”

见他们要走了,易氏夫妇便要将他们送到门口,尹璁不想麻烦他们,等他们送到前院那里,就不让他们送了,自己走出了公主府大门。

阿旺拉着李叔一直守在公主府门口附近,只等里面一有人出来,就拉李叔上前乞讨。而李叔时刻表现出要走的样子,他以为李叔没有耐心等,就只好不停地哄道:“李叔啊,再等等吧,等会就有人出来了。听说宫里来的人可大方呢,每次都打赏一块碎银呢,是皇后娘娘专门给他们用来打赏的,我们不要白不要。一块碎银足够我们买好多天吃的包子了。”

李良宁可不吃包子,也不想面对宫里的人,万一宫里来的人里,有以前他做太监总管时欺压过的,岂不尴尬?

他正要挣脱阿旺的手离去,就听阿旺激动地说道:“来了来了,有人出来了,李叔走,咱们快过去!”

李良力气没他大,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公主府门外。

只见从公主府里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看着却不像是太监,反而像是不知谁家的公子哥,矜贵漂亮得很。阿旺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不是太监而像是个不小的主子,就觉得他们今天走运了,忙拉着李叔走上前去,哈腰点头地说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公主殿下喜得麟儿,草民是特意来祝贺的。”

李良躲闪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从公主府里出来的人,他一眼就认出阿旺正在恭维的人是他以前迫害的小公子,心里一惊,忙将头低得更低,不让小公子看出他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么碰巧,刚好阿旺拉他过来的时候,就遇到小公子来公主府,还正面碰上了。李良现在看到小公子,想起自己以前对小公子做过的种种恶事,只觉得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小公子,更别说跟小公子乞讨了。

尹璁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吓得后退一步,等看清来人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来讨赏的乞丐啊。

在他后面的总管太监见这两个乞丐吓着了小公子,忙上前要驱逐他们。尹璁觉得这两个乞丐没有恶意,何况他们是来祝贺的,永康公主刚生下孩子,需要为孩子积福,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将他们赶走。

于是他就将总管太监拦下,见这两个乞丐里,一个看起来老弱病残的,心生恻隐。就取下自己腰间乾德帝为他准备的荷包,将乾德帝给他花的碎银倒出来许多,从台阶上弯了弯腰,将碎银子递到他们面前,温声道:“这些给你们,天冷了,买几件御寒的衣服和充饥的食物。”

阿旺没想到这位主子出手这么大方,别人都是只能得到一块碎银,而他却给了他们俩这么多,一时有些不敢置信,也不敢轻易接过。

李良也看到了小公子放到自己面前的手里的碎银,小公子的手纤细素净,一看就是被乾德帝好好宠爱呵护着。也是只有乾德帝那样用心地呵护,小公子才会经历过那么多可怕的事情,还能保持这份赤子之心吧。而他差点将这样美好的小公子抹杀掉,教他良心如何安?

他又怎么好意思接受小公子对他的好意,于是他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尹璁见他们俩不收,觉得这两个乞丐还挺有原则,不是那种好吃懒做贪婪之人,就上前一步,拿起年老一点的那个乞丐的手,二话不说将碎银塞在他手里,对他们说:“这些银子你们拿着,省着点花的话能用上一段时间。”

李良被小公子拿起手的时候,像被什么烫到了那样,下意识就要挣脱。他的手那么肮脏那么冰冷,万一弄脏了小公子,冻着小公子怎么办?但是小公子的手看起来纤细柔软,却不容置喙地握住他的手,将碎银塞在他手中后才松开。

从小公子手心传递来的那一点点温暖很快就被风吹走了,李良下意识想留住,都留不住。

他忍不住抬起头,将自己的脸暴露在小公子眼前,想让小公子看清楚自己是谁,让小公子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他的同情,将他施与的温暖收回去。

但是小公子在看清他面目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了,李良也不知道小公子有没有认出他来。

尹璁看到老乞丐那张脸的瞬间,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想起李良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更是忍不住有些害怕。但是他强忍住了,他要为乾德帝变得坚强起来,不让任何恐惧伤害到他,让乾德帝为他担心。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将银子交给李良后,转身上了回宫的马车。

李良见小公子看到他后,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说什么,没有憎恨,愤怒,也没有嫌恶和后悔给他银子,只是很平淡地转身离去,仿佛不认得他这个人一样。

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自己这段时间饱经风霜的脸,这张原本保养得当的脸早已经变得粗糙苍老,小公子会认不出他来也是正常的。

这样想着,他就释然了许多,小公子没有认出他,给他银子,应该只是惯性的善意,小公子本就是那种善良的孩子啊。

即使知道小公子没有认出他,在小公子上马车准备回宫后,他还是对着小公子的方向跪了下来,给小公子深深磕了个头。

阿旺见他刚才还催着自己要走,生怕见着公主府里的人似的,这会儿却对从公主府里出来的人磕头,一时想不明白。但是想到刚才那位公子给了他们那么多银子,给人家公子磕个头感谢也是应该的,就也跟着李叔跪了下来。

尹璁坐在马车里,想起刚才看到李良那张沧桑了许多的脸,还有残缺的身体,再想起李良以前风光无限的样子,不禁唏嘘。马车走出一段路后,他忍不住撩起窗帘往后看去,想看看李良有没有好好拿着他给的银子好好回去,结果却看到李良对着他的方向深深地磕了几个头。

这应该是要改过自新的意思了吧?尹璁忍不住想道,于是之前对李良那些恐惧和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放下帘子,不再看后头的李良,靠在马车的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