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正因为太子明天成婚而忙成一团,宫女太监抱着扎着红绳红绸的物品走来走去,突然就听到外头传来皇帝的通报声,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陛下给惊动过来了。
慌乱之下,他们只好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对乾德帝来的方向喊道:“奴才拜见陛下。”
荣华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陛下来接小公子了,忙出去将陛下迎进来。
宫人们都不知陛下为何突然驾到,只以为陛下重视太子的婚事,亲自过来监督他们做事,不禁有些诚惶诚恐。
直到荣总管从殿里出来,陛下就直接越过他们,跟着荣总管进殿里了,从头到尾没看他们一眼,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等陛下进去后,发现没他们什么事,才起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萧令一边往殿里走一边问荣华:“你怎么做事的,明知道小公子酒量不好,还给他喝酒,朕看你是想挨板子。”
荣华不停哈腰赔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请陛下先去看看小公子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太子的寝殿,就看到太子等人都在伺候喝醉的尹璁,而尹璁的脸通红,不省人事地躺在大红色的喜榻上,怀里还抱着个酒坛子,不停地说着胡话。
萧令见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摇头叹气,走过去将人从榻上抱起来。
尹璁双眼迷离,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也没认出抱着他的人是乾德帝,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就一边推搡着一边嘟哝道:“走开,我不要你。”
萧令耐着性子,好笑地问道:“哦,璁儿不要朕,那要谁?”
尹璁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但眼睛醉得实在看不清东西,就歪着脑袋“看着”他说:“我要、我要萧命之来。”
萧令将他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后脑勺让他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笑着问道:“璁儿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是不是萧命之?”
尹璁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用力地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你是萧命之,太好了你来接我了,我们回家吧!”
萧令觉得喝醉酒的他实在傻得可爱,跟太子他们嘱咐了几句话后,就抱着他出去了。
易俊见尹璁回去了,便也跟太子等人告辞道:“天色已晚,永康还在家中等我,她有孕在身,我得早点回去照顾她,也先告辞了。”
太子等人作为永康的兄长,自然以妹妹为重,就允许他先走了,还不忘了让他明天早点带永康进宫来看热闹,易俊连连应下,然后跟在乾德帝身后出了宫殿。
东宫外面忙碌的宫人见乾德帝进去了又出来,又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有胆子大好奇心又旺盛的,忍不住抬起头偷偷看一眼。只见陛下怀里抱着小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陛下来东宫并不是为了操劳太子殿下的婚事,而是单纯来接小公子回寝殿的。
他们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忍不住八卦起小公子受宠的程度来。
陛下大晚上的不辞辛苦地跑来东宫一趟,只为了接喝醉的小公子回寝殿,宠爱程度可见一斑了。
尹璁被乾德帝抱着回承光殿,路上吹了些凉凉的夜风,终于清醒了一些,看到自己正被乾德帝抱着,就乖巧地蹭了蹭萧令的肩窝,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萧令出来时没让人备轿,回去时也来不及备轿了,只好抱着尹璁用走的回承光殿。他抱着尹璁,也走得健步如飞,好像尹璁对他来说没有一点重量。
东宫离承光殿还挺远的,萧令抱着尹璁走了一路,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听到尹璁醒来问他话,他还游刃有余地应道:“朕带你回家啊。”
尹璁听到“回家”两个字,心里就暖呼呼的,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嗯!我们回家!”
然后就更加用力地抱住乾德帝,全身心地依赖着要带他回家的这个男人。
太子成婚当天,宫里很是热闹,甚至比上次永康公主出降还热闹,毕竟太子娶太子妃,婚礼规格就比皇帝大婚低一个档次,也是难得的大事,所以一早天还没亮,外臣和外命妇就进宫来帮忙了。
尹璁昨晚喝醉了,宫里都在为太子今日的婚事而忙碌时,他还在龙床上蒙头大睡,萧令也没把他叫醒,而是等宫人为自己穿戴洗漱完毕,才让人将床帏撩起,把尹璁哄起床。
然而尹璁睡得正沉,突然被人叫醒,头晕得厉害,加上有起床气,怎么都不愿意起,还是萧令哄他说太子一会要成亲了,他才强打起精神爬起来,委委屈屈地说道:“萧命之我头好晕啊,难受。”
萧令就将他抱进怀里,一边帮他揉脑袋一边吩咐候在龙床边的荣华:“去把酥酪端进来给小公子喝了解酒。”
因为小公子昨夜偷喝了酒,御膳房知道后,担心小公子宿醉不舒服,今早的酥酪就放了蜂蜜,用来给小公子解酒。尹璁被乾德帝抱在怀里,哄着喝了一碗酥酪,才觉得舒服了许多,怕自己赶不及看太子成亲,不顾自己还晕乎乎的脑袋,就嚷嚷着让萧令给他穿衣服。
萧令今天穿的是以玄色为主,红色黄色为辅的衮服,但是尹璁还在三年孝期,不宜穿深色,所以只能给他穿浅黄色的长袍,以彰显尹璁在宫里的地位。
尹璁有很多黄色系的衣服,都是乾德帝包含私心特意让人给他做的,而他并不知情。他已经习惯穿浅黄色衣服,只要看起来好看,穿起来舒服,他一般不会挑剔衣服的颜色。
换上漂亮的新衣服后,萧令打算直接带他去朝阳殿观礼。但是去朝阳殿路上,他从龙辇的窗里看到永康公主的轿子,想到自己好久没见过永康公主了,也不知道永康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就回头和乾德帝吵着要下去看永康公主。
萧令被他吵得心烦,知道他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不想他在这大好日子里又哭又闹,只好让人将龙辇停下,放他下去。
从附近经过的外臣命妇宫人随从只见属于乾德帝的龙辇半途停下,他们还没弄明白龙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停下来,正想上去关心一下,就见荣总管上前撩起龙辇的帘子,一道浅黄色身影灵活地从龙辇里跳了下来。
这段时间小公子在宫里的事迹实在太辉煌,以至于宫里宫外都知道小公子的作风了,能让皇帝的龙辇半路停下,随随便便从龙辇里跳下来的,可不就只有小公子一个吗?
为了不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触及小公子的霉头,臣子命妇宫人连忙装作没看到小公子,转身就走,走得离小公子越远越好,免得小公子突然看他们不顺眼,又要罚他们。
尹璁下了龙辇,乾德帝还不忘了从龙辇里探出头来,仔细地叮嘱他说:“今天宫里人多口杂,你不要乱跑,也不要惹事,到时间了记得让人带你去朝阳殿找朕,知道了吗?”
尹璁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听他唠叨自己,这会儿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头也不抬地甩着手应道:“好好好,我知道啦,你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说着,他就趁永康公主的轿子没走远,提起轻功就追上前去。
本来后宫地带是不能随便坐轿子的,但是永康公主怀有身孕,皇后就破格让她坐轿子到栖凤宫,这一路上她就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事情。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太医说腊月就要生产,如今也不过只差三个月,正是辛苦的时候,需要多休息。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父皇的龙辇刚才从外面经过,也不知道尹璁追在她后面。
还是她的婢女听到小公子在喊她的声音,才回过头看一眼,见小公子正追着她们跑,忙跟她说了一声:“公主,是小公子来了!”
永康听到婢女说尹璁来了,连忙让轿子停下,从轿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往后看,果然看到了尹璁的身影。
她想下去,但是挺着个大肚子不好行动,她身边的婢女也不敢让她乱动,忙劝她进轿子里坐好,她只好坐在轿子里等尹璁过来。
尹璁两三下就跑到轿子前,冲着轿子欢快地喊道:“贞儿姐姐!”
永康就在轿子里对他说:“可是璁儿弟弟来了,快进来陪姐姐说会儿话。”
说着,就让婢女给他的撩起帘子,让他上轿子。
未经阉割的年轻男子和已婚的公主同坐一个轿子本来是很忌讳的,但宫里谁人不知永康公主和小公子亲如姐弟,小公子又被陛下宠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所以他爬上公主乘坐的轿子和公主独处,并没有人有异议。
尹璁上了轿子,一眼就注意到永康公主挺着的肚子,就惊喜道:“原来贞儿姐姐怀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永康慈爱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眯眯地对他说:“你反省一下,你都多久没去公主府看过我了,还好意思这么惊讶地说我肚子这么大了,个小没良心的。”
尹璁被她数落得怪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傻笑道:“这不是没空嘛,陛下一天到晚要我做这个做那个的,我都没办法出宫去。就昨天驸马哥哥去东宫帮太子哥哥忙,我想去找他玩,陛下还不想给我去,非要我在寝殿练字。”
永康就笑着说:“谁让你那么野,天天不着家,把父皇紧张得只能时时刻刻守着你了。”
听别人这样说他跟乾德帝,尹璁就算脸皮再厚再会装傻,也忍不住脸红了,小小声地为自己狡辩道:“哪里有,我明明很乖的。”
两人在轿子里叙旧的时间里,轿子已经到了栖凤宫前,尹璁便小心翼翼地将行动不便的永康公主扶出去。
栖凤宫里也很热闹,后妃们都在栖凤宫里祝贺皇后,见永康公主挺着个肚子进来,更是喜笑颜开,不停地恭维皇后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啊,太子成亲,公主又身怀六甲,真是双喜临门啊。”
皇后也是头一回娶儿媳,本就喜上眉梢,见到尹璁扶着怀孕的永康来看她,更是欢喜,连忙对两个孩子招招手,充满慈爱地说道:“贞儿,璁儿,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快过来坐。”
尹璁笑嘻嘻地跟皇后问了声好,把永康公主交到比他有伺候孕妇经验的嬷嬷手中,就蹦蹦跳跳地跑到皇后身边,抱住皇后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道:“璁儿路上遇到了贞儿姐姐,想着好久没见贞儿姐姐了,就跟着贞儿姐姐过来啦!”
皇后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你独自跑过来,陛下不说你吗?你不是应该要去朝阳殿和陛下观礼?”
尹璁被她头上的凤冠吸引,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嬉皮笑脸地应道:“这个不着急啦,一会到时候,他会派人过来接我的。”
皇后的凤冠可不是能随便乱摸的,也只有他能够说摸就摸了。他的话,别说摸凤冠了,就算因为好玩把皇后的凤冠戴在头上,都没人敢说他什么,这本就是他该拥有的东西。
尹璁在栖凤宫陪皇后公主聊了会儿天,乾德帝就派人过来请他去朝阳殿了,皇后就说道:“一会儿新娘也该从朱雀门抬进来了,说不定璁儿路上还能遇到。”
太子妃因为不是京城人士,被选为太子妃后,就住在宫里,但太子妃毕竟是未来国母,按照本朝规定,受封要从皇宫正门也就是朱雀门进来。
尹璁一听说可能看到迎亲队伍,激动得嗷了一声,跟皇后等人告辞后,就拔腿往朝阳殿跑了。
他去到朝阳殿外面的时候,刚好看到朱雀门大开,迎接太子妃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宫外走了进来,他远远的就看到了载着太子妃的凤舆和十里红妆,那场面十分震撼,以至于让他一时忘了走进殿里。还是乾德帝久不见他进去,派荣华出来找他,才把他请进去。
尹璁因为过于高兴,进殿的时候又蹦又跳的,给庄严肃穆的朝阳殿添了几分活力,这其实是很不应该的,但上位者默许他可以这样做,言官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了。
太子将太子妃迎进宫后,太子妃的凤舆停在朝阳殿外,太子进来拜谒天子,听天子训导,然后去皇后宫中拜见皇后,再去太庙拜祖宗,将太子妃册宝授予太子妃。随后太子与太子妃回到东宫,内外命妇拜见太子妃。
原本需要用时两三天的流程,为了节省时间和开销,压缩在了一天完成,等太子太子妃终于走完流程,一天就过去了。
尹璁没能跟着去看热闹,他被乾德帝留在朝阳殿里和一群大臣用膳,直到夜里,他才能溜去东宫凑热闹。
他去到时,太子和太子妃正在寝殿里,在命妇和嬷嬷们的引导下喝合卺酒。
殿里人实在太多了,尹璁挤了好久才挤进去,踮着脚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拿着一对葫芦瓢喝交杯酒。太子妃穿着尹璁那日去永盛殿时看到的那套大红色婚服,裙摆长长地摆在喜床上,盖头因为喝酒而掀了起来,露出头上金光闪闪栩栩如生的凤凰头冠,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尹璁看得如痴如醉,仿佛喝合卺酒的不是太子和太子妃,而是他一样。直到礼成,太子和太子妃行结发礼,他看到太子拿着扎了红绸的剪刀从自己头上剪下一缕头发,再给太子妃从她头上剪下一缕,交给有名望的外命妇将他们的头发系在一起,放进红檀盒子里用红绸封住,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他想起来去年要过年的时候,乾德帝请篦头来给他剪发过年,后面乾德帝还将他们剪下来的头发扎在一起的事情,再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结发后恩爱的样子,他的脸就微微红了起来。
再接下来,就是太子和太子妃洞房了,无关人士都被赶了出去,在东宫里吃酒席。尹璁想着太子和太子妃成婚的场面,忍不住想到他跟乾德帝,可惜了,他跟乾德帝只结了发,没有其他仪式。
因为他心里有遗憾,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等瑞王他们应酬回来,看到他已经醉了,不禁觉得无奈,只好再让人去将父皇请来,带他回去。
萧令也刚和大臣们喝散宴,听宫人说小公子又在东宫喝醉后,只能认命地去东宫将人接回去。
有了昨晚的经验,今晚东宫的宫人再看到乾德帝驾到,就十分淡定了,给乾德帝行过礼后,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完全不受影响。最多只在乾德帝将小公子抱走的时候,再次感叹一声小公子真受宠啊。
尹璁上了乾德帝的龙辇,嘴里还模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刚才东宫里人多嘈杂,萧令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这会儿龙辇里只剩下他们,安静了不少,萧令才听清尹璁一直嘟囔着要喝酒。
看到他人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喝酒,萧令就觉得有几分好笑,一边帮他把身上充满酒气的外衣脱下,一边笑着说他:“都醉成这样了,还想着喝酒,朕该说你什么好呢,你这个小酒鬼。”
尹璁醉得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看清楚他人后,闹得更起劲了,甚至还想从他怀里爬起来去找酒喝。
萧令只当他喝酒喝上瘾了,就抱紧他说:“找什么呢,这里没有酒,你乖一点好好躺着,不然一会又该头晕了。”
尹璁找不到酒,顿时就委屈地扁了嘴,带着哭腔砸吧砸吧说道:“这里没有酒,我要喝酒。”
萧令不知他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委屈的样子让人心都在发颤,就急忙抱着他哄道:“乖了,你醉了,不喝了啊,咱们回寝殿睡觉。”
尹璁仗着他宠自己,就抽抽搭搭地说道:“我要喝,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姐姐都喝了,我也要跟你喝。”
萧令闻言哭笑不得道:“这什么跟什么,见太子和太子妃喝了你也要喝,他们喝什么了,把你馋成这样?”
尹璁趴在他怀里,打着哭嗝说:“他们、他们喝了合卺酒,我没有喝,我也要喝。”
萧令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吵着要喝酒,原来是这小东西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喝合卺酒了,估计他还不懂什么是合卺酒,只看太子和太子妃喝的时候开开心心的,以为是什么好喝的东西,这才吵着要喝吧。
他哑然失笑地对这个馋嘴的小醉鬼说:“合卺酒跟宴席上的酒没什么两样,只是被装在了葫芦瓢里给新人行合卺礼,你才觉得它特别。”
尹璁一个劲地摇着头,一副我不听不听的倔强样儿,坚持道:“我不,我就是要喝。”
萧令就无奈地看着他:“朕去哪里给你找装合卺酒的葫芦瓢?行了别闹了,乖一点啊。”
尹璁却越闹越厉害,哭着喊着说:“我不要,我就要跟你喝合卺酒,嬷嬷说喝了合卺酒才是夫妻,你都没有跟我喝,我就是要喝!”
萧令没想到他闹了一晚上要喝酒,原来是这个原因,一时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他还以为尹璁是觉得合卺酒是什么好喝的酒才吵着要喝,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尹璁闹着要喝合卺酒,原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心里一动,低下头安抚似的亲了亲尹璁的额头,对他说:“好好好,朕陪你喝,等回了寝殿,朕就让人准备合卺酒和璁儿喝。”
尹璁这才心满意足地揉了揉糊满了眼泪水的眼睛,瓮声瓮气道:“那你要说话算话。”
萧令点头:“行,朕说话算话。”
于是他们刚回到承光殿,萧令就对迎上来伺候他们的叶姑娘说:“去,找一对相似的酒杯,再倒壶酒送进内殿。”
叶姑娘冷不丁听到这个吩咐,看了眼明显已经喝醉了的小公子,有些疑惑道:“可是小公子他已经喝醉了啊。”
乾德帝却对她说:“不用你管,你照做就是了。”
叶姑娘不敢再质疑,只好马上按着他的吩咐去办。
等她找到两个白玉杯,端着壶酒进内殿,只见陛下和小公子面对面坐在龙床上,小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发酒疯,明明醉得坐都坐不稳了,还要对陛下拉拉扯扯,而陛下也由着他闹。
见叶婉把酒拿进来了,萧令就将不停闹腾的尹璁抱进怀里,哄他说:“好了璁儿,不是说要喝合卺酒吗,现在酒拿来了,你乖乖把酒喝了,然后睡觉。”
尹璁看到了酒和两个一模一样的漂亮酒杯,还觉得不满意,好像还差了些什么。他咬着自己手指头歪着脑袋,晕乎乎地想了半晌,才灵光一现道:“对、对了,还差一样东西。”
萧令耐着性子问他:“还差什么?”
尹璁拍着手道:“还差、还差红盖头!”
萧令知道不满足他他肯定不会安静下来,就依他说的,让叶婉去找红盖头来。
叶姑娘不知小公子又闹哪出,但是承光殿是没有红盖头这种东西的,就为难地对乾德帝说:“陛下,寝殿里别说红盖头了,连一块像样的红布都没有啊。”
萧令抱着尹璁,免得他因为太过激动而跑出去,闻言就说:“那随便找块布来,把小公子忽悠过去就好。”
叶姑娘便照着他说的,在衣匣子里找了块明黄色的手绢出来。
尹璁实在醉得太厉害了,分不清红色和黄色,看到叶姑娘拿过来一块布,就伸手去要。
萧令把手绢交到他手里,看他想玩什么花样。没想到这小东西虽然喝醉了,还记得要把“红盖头”盖在他头上,努力地跪起身子,将手绢盖住他的头。
察觉尹璁的意图后,萧令有些哭笑不得,但怕把尹璁弄哭,就没将自己头上的手帕拿下来,而是等着看尹璁接下来要做什么。
尹璁将“红盖头”盖在乾德帝头上后,痴迷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高兴地拍着手道:“新、新娘子,我的!”
叶姑娘哑然,想笑又碍于乾德帝的威严不敢笑,又怕乾德帝迁怒她,连忙跪下,低着头不敢再看了。
好在乾德帝并不因为小公子胡闹而迁怒她,只是淡淡地对她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退下吧。”
叶姑娘如释重负,急忙退了出去,还不忘了将内殿的门关上,不让别人进来打搅两位主子玩乐。
萧令就保持着被手帕盖着头的模样,见尹璁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诱导他说:“盖上盖头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尹璁歪着脑袋,拼命回想今晚太子和太子妃是怎么做的,然后兴致勃勃地说道:“接下来就要掀盖头啦!”
说着,他就巍巍颤颤地直起身,凑到萧令跟前来,小心翼翼地把盖头翻上去,让萧令的脸露出来。
萧令忍着笑意,由着他闹,见他掀了盖头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又好心地提醒他说:“接下来是不是要喝合卺酒了?”
尹璁闻言,茅塞顿开,连声道:“哦哦,对的,要喝合卺酒了。”
然后就摇晃着身子下床去倒酒了。他人虽然醉了,但倒酒的动作却十分虔诚郑重,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把装着酒的酒杯拿过来,把其中一杯交给乾德帝,又在苦思冥想合卺酒是怎么喝的。
萧令又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他就屁颠屁颠地凑到萧令跟前,将自己的手臂和乾德帝的手臂勾在一起,两人凑在一起喝了交杯酒。
尹璁被酒苦到了,喝完之后皱着脸砸吧砸吧了嘴,萧令将两人的酒杯放好,又问他:“喝了合卺酒,然后呢?”
尹璁又集中起注意力回想了一下,说道:“接下来要结发,但是我们已经结过发啦,那我们该做什么呢?”
他今晚在太子的寝殿里,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结发后,就被人哄出去了,所以不知道结发之后要做什么,萧令这一问,就把他给愁到了。
萧令将自己头上的手绢拿下来,倾身上前低声对他说:“接下来该洞房了。”
尹璁好像一时没弄明白洞房是什么意思,就困惑地和他对视,仿佛在问他洞房是什么。
萧令喉头一紧,哑着声音跟他说道:“洞房就是……”
尹璁正全神贯注地听他跟自己解释,突然就被他吻住了,吓得呜呜了几声,慌乱之下还把床帐给扯了下来。
而床帐外面,殿里的红烛烧得正旺,仿佛这里才是新婚洞房花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