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顺着这个声音往黑衣人后面看去,只见一个骑着马的独眼男子慢悠悠地穿过一众黑衣人,来到他面前。萧令眯着眼看了他半晌,终于有了点印象,淡然道:“是你?”
来人被认出来了也不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骑着马朝萧令走过来。影一和影十一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直觉他想要对主子不利,就拔出刀拦住他。这人也不恼,而是停下来,仗着自己骑在马上,就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令,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哦?难得当年的太子殿下还记得孤,孤还真是荣幸呐!”
这个世上,能在当今天子面前自称孤的,只有前朝遗孤,后来被前朝余党在南边拥立为帝的国君。
那时先帝刚攻克北边,在京城登基为帝,前朝余孽带着皇室唯一存活的血脉南下,在吴越建立了南朝,是先帝的心腹大患。当时先帝刚登基没几年,根基未稳,为了防止前朝余党反扑,也防止下面的功臣自立为帝,不好亲自出征攻打南朝,只能派当时作为太子的萧令领兵南下,一举歼灭南朝。
战乱中南朝皇帝秘密脱逃,萧令本该将他斩草除根,但京中来信说皇后病重,萧令忧心母后,只好先班师回朝。此后萧氏一统天下,南朝国君不知所踪,几十年间也并未有任何动静,朝中都以为当年的南朝皇帝在逃往的路上被乱刀砍死了,渐渐的就放弃了搜寻。
没想到,二十几年后,当年被认为死在逃亡路上的南朝国君出现在了吴越之地,并且还认出了乔装打扮流连民间的当今皇帝,带人将皇帝围堵起来,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萧令波澜不惊地看着来人,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来人也不跟他多寒暄,直接说道:“没想到吧太子殿下,孤还活着,并且在二十几年后来找你复仇了。”
“哦?”萧令饶有趣味地说道:“你鼻子倒是挺灵敏,知道朕在这里,而不是在北上的路上。”
说到这个,来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说到这个,孤在吴越卧薪尝胆二十多年,养精蓄锐,就等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你,以报我家国大恨。没想到没等孤带人杀去京城,就听说你来了江南,你都把机会送上门来了,孤又怎么会错过呢?从你在扬州的时候,孤就在暗处观察着你了,只是碍于人多,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
再后来,你就乘船回京了。孤想着路上正是行刺的好机会,没想太多就尾随在回京的船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孤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只是孤破门而入的时候,发现原本该是你住的房间里,住的并不是你,行刺不成反而还折损了不少心腹,真是让孤感到惋惜。
不得不说,太子殿下还是那么狡诈。是早就知道孤埋伏在路上,伺机而动,所以才安排了替身,混淆孤的视线吗?这一招行得妙啊,可惜你算得再多,也算不到孤这么快就找到你吧?”
萧令听完他的自说自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多了,朕那样做并非是因为怕你刺杀朕。”
来人听到这话,仔细一想,便想到了,看着刚才尹璁离去的方向半晌,哈哈大笑道:“你不会真的是因为那个小男孩,才搞了这么多心思吧?看来真是孤小瞧了那个小男孩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孤以为那个孩子只是你养来解闷的小玩意,因为看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就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现在看来,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孤就应该直接将那个男孩抓起来,到你面前威胁你,那样还省事些。”
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萧令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就冷下了脸,沉声道:“你敢?!”
来人见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便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没想到啊,自古以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都一把年纪了,还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也难逃这个命运。”
涉及到尹璁,萧令这下彻底被他惹怒了,手也放到了腰间的剑上,仿佛只要对方再多说一句跟尹璁有关的话,他就要拔剑上前将人刺死。
而他越是动怒,对方就越是得意,甚至火上浇油地说道:“不如孤就做件好事,将刚才跑掉那个小男孩抓回来,让你死之前还能再见他一面,要是孤心情好,还能好心成全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说着,他就要示意手下去把尹璁抓来,只是没等那个手下往尹璁离开的方向走几步,就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从上方闪过,下一秒那个手下就从马上倒了下去,血溅三尺。
原本被围在人群中间的萧令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尹璁离去方向,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挡住要去抓尹璁的人的去路,手中那把利刃正源源不断地淌着血,是属于被他杀掉的那个人的血。
萧令抬起头,直直看向人群中为首那个男人,目光看起来像是要杀人。
为首的见自己的手下被杀了也无动于衷,而是咧着嘴笑道:“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既然你不让孤去抓那个小男孩回来跟你陪葬,那你就自己上路吧,别到了黄泉路上,才后悔没让孤去抓那个小男孩来陪你。”
说完,他就一抬手,他的手下们接收到他的命令,便亮出刀蜂拥而上。
影一和影十一马上反应了过来,提刀迎上,誓死保护主子。
尹璁赌气跟袁命之分道扬镳,飞出去一段距离后,又有些后悔了,渐渐放下了脚步,甚至好几次想回头去找袁命之问清楚,他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当初死皮赖脸要跟着自己的是他,跟自己经历那么多事还不离不弃的也是他,甚至自己都已经原谅他所有的自作主张,愿意喜欢上他了,他又突然反悔,那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陪伴算什么?难道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就是个养来打发时间,用来消遣的小玩意儿,想要的时候就带在身边逗弄,不想要了就能翻脸无情地抛下?
尹璁越想越气不过,就算不跟袁命之计较喜不喜欢他的事,也要跟袁命之问个清楚,到底把他当做了什么,然后狠狠地骂一顿再走。他凭什么什么都要听袁命之的,袁命之想跟着就跟着,不想跟着了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真当他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我回去只是找袁命之算账,算清楚了再走。我不能让自己一个人生气,要狠狠骂一顿袁命之大傻逼!尹璁不停地这样跟自己说,仿佛说得多了,就会变成真的,于是理直气壮地转身跑回去。
萧令以一己之力抵挡住南朝余党,奈何他再厉害,也只是凡人之身,面对这么多人的攻击,难免会力竭会受伤。
影一和影十一在第一时间里就放了信号弹,然而眼下情况紧急,支援一时半会赶不来,他们只能在那之前,尽力保护乾德帝周全。
只见一支暗箭从远处飞来,直指乾德帝背心,影一目眦欲裂扑上去,徒手为乾德帝挡住那支箭,用身体护住乾德帝,大声道:“陛下先走,这里由属下们拦着!”
说话间,又有无数支箭射来,萧令提起剑,在箭雨中躲闪,同时还要顾及身后的影一。
影一见主子非但不走,还替他挡去箭雨,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是眼下并不是主仆情深的时候,为了乾德帝的安危着想,他甚至顾不上主仆之别,对乾德帝吼道:“陛下快走!北边二十里地有护卫军驻扎,他们会很快赶来保护您的!”
影十一一边对敌一边喊道:“是啊陛下!您快离开,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小公子着想,歹人阴险,要是他们真的将小公子抓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到尹璁,萧令就顿了顿,在找尹璁和留下来杀敌之间犹豫了一下。而为首的黑衣人趁机拿起弓箭对准他,冷笑着将箭射出去。
听到箭尖划破虚空的声音,萧令猛地回过神,往旁边一躲,然而还是晚了些,原本直射他胸腹的箭从他腰侧划过,割裂了他腰间的衣物,在他侧腰划出一道伤痕。
血很快就流出来,沾湿了那里的衣物,现出这段时间以来被他隐藏得好好的龙印。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箭伤,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妥,伤口处剧痛无比,他低头一看,只见伤口迅速发黑,连带着流出来的血都凝成了黑色的块状。
刚才的箭头上有毒!不仅是萧令发现了,影一和影十一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他们俩合力将前仆后继的敌人击退,抽空赶到乾德帝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影一资历毕竟深一些,马上从袖子里拿出常备的解毒药撒上去,他们作为影卫出身入死,中毒乃家常便饭。他也庆幸自己常备御医给他们调配的可以解百毒的秘药,可以暂时缓解乾德帝中的毒。
给乾德帝上了药,他将乾德帝放到树下坐好,对年轻一些的影十一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陛下,找机会带陛下冲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影十一坚定地点了点头,拿起刀护在乾德帝身前,敌人来一个杀一个。
萧令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使不出劲,估计是药毒发作了,只能暗自运功,企图将毒逼出体外。但南朝余孽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批接着一批扑上来,想要夺他的命。
好在有影十一护着,但很快影十一就被他们纠缠住了,再无暇分心顾及他。
这时,有个黑衣人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偷偷绕到萧令靠着的树后面,举起刀对准他就要捅下去。
尹璁赶回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眼看着黑衣人就要对乾德帝下手,说时迟那时快,情急之下他顾不了太多,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一边提起轻功飞过去,一边大声喝道:“住手!”
那个黑衣人没想到后面还有人来,闻声就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后有什么东西直直往自己头上砸来,正中他眼睛,他来不及闭眼,就被异物射穿了眼睛,顿时痛得他满地打滚,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萧令正在凝神运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属于尹璁的声音,以为自己中毒太深出现了幻觉。他连忙睁开眼睛,就见尹璁从后面赶来,将不知为何满地打滚的敌人踢远,捡起地上的刀,走到他身边蹲下。
见到乾德帝伤痕累累的样子,尹璁被吓得忘记了自己回来的初衷,心里只想着乾德帝的安危了。他抓住乾德帝的肩膀,将人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就看到乾德帝腰间的伤口,以及黑色血迹下隐隐若现的龙印。
萧令没想到尹璁突然回来,见尹璁往他的腰间看去,下意识就要运功将那里的龙印隐匿起来,掩耳盗铃地把自己变回袁命之的样子。
尹璁察觉他的举动,怕他弄到伤口,就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厉声道:“别乱动!”
萧令看着尹璁的脸,上面只有紧张和担忧,并没有发现真相的震惊和愤怒,不禁喃喃道:“璁儿……”
他还想跟尹璁解释什么,只见为首那个黑衣人从马上一跃而起,拿着刀桀桀怪笑冲过来。
萧令心里一紧,劈头盖脸对身前观察他伤势的尹璁喝道:“璁儿快走!”
尹璁也发觉了背后的动静,下意识将自己挡在乾德帝身前,正面来敌。
好在影一反应迅速,察觉这边的动静后,就随手将刀下一具尸体抛过来,阻止了头领的进攻,给尹璁和乾德帝争取了一些喘息的时间。但这样下去十分不妙,影一感觉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好扭头对尹璁喊道:“小公子,快带陛下走,离开这里!”
尹璁也知情况紧急,不是他追问乾德帝的好时机,便抬起乾德帝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要将乾德帝扶起来离开这里。
萧令马上反应过来尹璁要带着他跑,但是敌人肯定会穷追不舍,尹璁一个人还好,他的轻功足以让他逃命,但要是带上他,估计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敌人追上。尹璁连刀都没拿过,更没有自保的能力,到时候只会被他连累,陷入危险之中。
他对努力将他扶起来的尹璁说道:“璁儿,你把朕放下,马上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影一和影十一听到这话,怕小公子真的听从陛下的话,将陛下抛下不管,百忙之中抽空回头对小公子喊道:“小公子,陛下就拜托你了!属下会拼死为你们拖延时间的!”
就算没有影一和影十一的嘱咐,尹璁也是会将乾德帝带走的。他默默用力地将因为受伤而失去行动能力的乾德帝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而乾德帝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高大了,几乎要把他给压垮。他强咬着牙,吃力地将乾德帝背负起来,一手揽着乾德帝的腰,使出吃奶的力气,下意识地就往他来的方向,提起轻功往前飞。
萧令靠在他瘦弱的肩膀上,能直接地感觉到到他的吃力,因为背着自己飞实在太费劲而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萧令无比痛恨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又心疼尹璁被他连累,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对尹璁说道:“璁儿,你把我放下去,不要再管我了,赶紧自己走,走得越远越好,在我没有去找你之前,千万不要回头。”
尹璁换了一口气,闻言哼了一声,吃力地说道:“我又不是你,能说抛下就抛下,我才没有那么无情,能眼睁睁看你送死。”
萧令听了这话,知道尹璁还在对当初自己一声不吭抛下他的事耿耿于怀,心中更是愧疚,低声下气地对尹璁说了句迟到的抱歉。
尹璁现在一心只想着带他甩掉身后的追兵,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他看看伤势,暂时无心去跟他追究对与错。为了保存力气,尹璁干脆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两只眼睛专注着前方的路况,寻找甩掉追兵的蹊径。
因为乾德帝实在太沉了,尹璁飞得有些吃力,身体也晃来晃去,好几次要摔在地上,很勉强才维持着离地飞驰的状态。但是这一路跌跌撞撞的,加快了萧令体内毒素的流动,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尹璁也注意到了,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累的,出了一头汗。他不停地注意着后方的追兵,同时不停地往两边张望,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暂时停下来歇一歇,顺便看看乾德帝的情况。
等确定身后没有了追兵的动静,尹璁才松了一口气,恰好前面有一条小河,他便停在河边,将受伤的乾德帝放在一棵树下,好背靠着树休息。
尹璁放下乾德帝后,连忙蹲下去看乾德帝腰间的伤,见那里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黑血,就心疼地要用手帮他把污血擦干净。
萧令缓了缓,终于有了些精神,见尹璁要碰他的伤口,怕上面的毒会传给尹璁,连忙出声制止道:“璁儿不要碰,小心有毒!”
尹璁猛地缩回手,震惊地看向他,质问道:“你中毒了?”
萧令换了几口气,见他担忧的样子,就安慰他说:“只是被毒箭碰到了而已,影一已经给我敷了解毒药,不要紧的,璁儿不用太过担心。”
尹璁闻言又看了一眼他的伤口,无不担忧道:“解毒药真的有用吗,还在流血,你的衣服都脏了。”
萧令无所谓地笑了笑,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虚弱,但还是安慰他说:“没事,流血是好事,把中毒的血流完出来就好了。”
尹璁没中过毒,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就将信将疑地守着他,好几次想要碰一碰伤口看看伤得深不深,又怕弄疼他。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关心地问道:“你流了这么多血,渴不渴,我去给你打水喝吧,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就起身去河边打水了。萧令看着他忙活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箭中得很值,虽然身体很痛,但他却不费吹灰之力挽回了尹璁。看到尹璁关心他紧张他的样子,他就连痛都甘之如饴了。
尹璁打了水,想到萧令身上都是血的样子,又从包袱里拿出当日他被乾德帝抛下时穿的衣服,那件衣服的布料极软,可以用来擦洗伤口包扎伤口。
他二话不说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放进河水里浸湿,然后回到乾德帝身边,将水递给乾德帝喝,又趁乾德帝喝水的时候,蹲下去给他洗腰间的伤口。
凉水碰到伤处,发出微微的刺痛,萧令低头一看,只见尹璁认真地为他擦去伤口旁边的血。血迹被擦掉后,腰间的龙印出现在尹璁眼前,这个龙印之前都被萧令用幻术掩盖着不让尹璁发现,现在被尹璁看到,萧令还有些不太自然,想要掩盖,又想解释。没想到尹璁什么都没说,而是小心翼翼地用衣服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尹璁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累到在草地上。
萧令低垂着眼看他,淡淡地问出从尹璁出现时就产生的疑惑,“璁儿怎么想到回来找我的?”
说到这个,尹璁才想起来自己回头找他的初衷是跟他算账的,从草地上爬起来看着他问:“那你又为什么突然跟我说那种话,将我赶走,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不测,所以才提前将我支开?”
萧令没想到黑衣人的出现会给尹璁造成这样的误会,其实他大可以昧着良心利用黑衣人,那样就能很好地解释他为什么突然对尹璁变脸,掩饰他吃袁命之醋的真相,既能挽回自己的面子,又能博得尹璁的好感。但是他并没有,尹璁不计前嫌不顾一切地救他,他已经亏欠尹璁太多,若是再欺骗尹璁,那就太不应该了。
所以他老实地摇了摇头,否认了尹璁的猜测,跟尹璁坦白道:“不是那样的,我突然翻脸要离开,是因为……因为昨晚的事。”
他这样一说,尹璁就反应过来了,疑惑道:“你是说我喝醉了跟你表白,还亲了你的事?”
萧令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眼点了点头,承认道:“我怕你喜欢上我乔装打扮出来的袁命之,所以想趁你对袁命之情根深种之前,先斩断你跟袁命之的感情,才用袁命之的身份对你说了那么无情的话。”
尹璁没想到事实真相是这样的,觉得有些无语,又觉得好笑,于是就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还笑得前俯后仰,等笑够了,才指着乾德帝说:“你不是吧,难道你从来感觉不出来我已经认出你了吗?我对袁命之说过的所有的话,其实都是想对你说的啊。”
萧令没想到是这样,震惊之余又有些尴尬,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别开脸道:“我、我当时没想太多,我以为我已经伪装得足够好,让你认不出我来了。”
尹璁鄙夷地看着他,凉凉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哪有那么笨,会认不出同床共枕那么久的心上人?”
萧令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是他太过自大,低估了尹璁,想到自己的自作聪明都被尹璁看在眼里,他的耳朵就有些发热,只能低低地对尹璁说道:“对不起。”
尹璁哼了哼说:“你是挺对不起我的,你还欠了我一个解释,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抛下我,害我那么难过,却又以袁命之的身份接近我,你在耍我玩呢?”
萧令只好如实解释道:“因为你实在太依赖我了,以至于产生了心瘾。你并非是真的生病,只是瘾发作,才觉得我不给你传功你就会死去。我想帮你戒掉这个瘾,让你恢复正常的生活,所以只能制造出我不要你了的假象,让你死心,戒掉对我病态的依赖。”
尹璁没想到乾德帝费尽心思做的这一切只为了帮他戒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才别扭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自己那点内力,才想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法子,看你,把自己弄伤了,笨死了!”
萧令闻言低低的笑了起来,附和道:“是啊,我笨死了。不过我受伤能换璁儿变得自信坚强起来,也不算太亏。璁儿难道没有发觉,这段时间你不用我传功,也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吗?”
说到自己依赖乾德帝传功这个坏习惯,尹璁就有些脸红,低声囔囔道:“有什么区别,不就是给传个功嘛,看把你小气成这样。”
萧令耐心地给他解释道:“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事关璁儿的身心健全,我当然要重视。”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中了毒的身子实在太累,他跟尹璁说了这么多话,早就支撑不住了,连着咳了好多下,甚至还咳出了血。
尹璁看到他都咳血了,顿时收起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紧张地上去问道:“你还好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令不想让他担心,就摇了摇头说:“不碍事,你快好好休息吧。”
尹璁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出的冷汗,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虚弱了许多,就知道他肯定是难受的。但是现在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看伤口,尹璁只好将自己前阵子在村里为自己研磨的止血的药粉一股脑儿涂在乾德帝的伤口处,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后,又扶起他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