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天席地睡觉的感觉并不好受,地面又凉又硬,没有帐子被子盖着,林间湿气又重,也是有火烤着才不觉得冷,加上心里有事,尹璁怎么都睡不着。
他数不清自己第几次翻身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因为失眠,心脏也不好受,急促有力地跳动着,怎么捂都无济于事。
尹璁像之前几个夜晚那样,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不论他多用力深呼吸,心悸的感觉都没有一点缓解的意思。他不信邪地再用力呼吸几次,用力之大,他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要吵醒正在睡觉的男人了。
然而也不知是那个男人睡得太沉,还是说其实呼吸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他竟然没有把人吵醒。尹璁捂着心口看着那个男人沉睡的背影,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乾德帝,但是又有些怀疑,乾德帝睡觉的背影是否如此,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印象,明明同床共枕了那么多个月。
而后他才想起来,乾德帝疼爱他,每晚都是抱着他睡,从来只有他背对着乾德帝睡觉,没有乾德帝背对他睡的,所以他会不记得乾德帝睡觉姿势也不出奇。
尹璁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又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能将这一切归于睡不着才会胡思乱想。他看着男人的背影,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从白天和那些打劫的壮汉打斗来看,这个男子应该也是会武功的,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叫起来,让他给自己传个功。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尹璁就有些蠢蠢欲动,他实在受够了心悸的折磨,不求能够一劳永逸,只求能够安然平静地度过一个晚上,得过且过。但是正当他张开嘴要叫那个男人起来给他传功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这样真的好么,人家跟自己无亲无故的,只是萍水相逢,他对人家的态度也够恶劣的,这会却要人家给自己传功,人家凭什么给他传啊,他的脸会不会太大了些?而且就算这个男人愿意给他传,万一又要他拿什么来做交换呢,自己能给人家什么?
尹璁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随便占人家便宜,所以他犹豫了,思考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也许,以后有机会,如果这个男人愿意的话,自己可以跟他学些内功心法,那样再发病的时候,说不定就能自己运功调理了。
这也许是个很好的办法,尹璁想到了解决自己这个老毛病的方式后,心里终于没有那么不安了,他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安心地睡过去。
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被萧令听在耳里,萧令听到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不用看都知道他又犯病了,想要转过身看看他要不要紧,却又压抑着不回头去看,怕自己忍不住心疼尹璁,前功尽弃。他就屏息,静静地关注着尹璁的一举一动,看看尹璁今晚能不能像前两个晚上那样自己熬过去,只要尹璁习惯了,那这个坏毛病就能不治而愈。
萧令觉得尹璁的病其实早该好了,之所以还会时不时心悸,是惯性使然,只要把这个坏习惯戒掉,尹璁就能恢复成以前那样。所以他才能放心地袖手旁观,他不能再惯着尹璁,要逼着尹璁一点点改掉。
好在尹璁并没有难受多久,过了好一会儿,萧令就听他的呼吸恢复了平静,应该是睡着了。
确定尹璁已经彻底睡着后,萧令才转过身来看尹璁。只见尹璁背对着火堆,将自己缩成一只虾米,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包袱而睡,背影看起来可怜极了,让他忍不住心软。
在不吵醒尹璁的前提下,萧令轻手轻脚地走到尹璁身后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尹璁的侧脸,因为有火堆在,即使没有盖被子睡在露天里,尹璁的脸也暖洋洋的。知道尹璁没有被冷到后,萧令才放下心来,看着尹璁因为委屈而嘟着的脸微微出神,半晌才无声笑了笑:这小东西。
见尹璁睡得安稳,萧令担心夜里他会被冷醒,又往火堆里放了不少木柴,确定火不会半夜熄灭后,才和衣对着尹璁的方向躺下,有什么动静也好第一时间发现。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这一晚既没有下雨,也没有遇到野兽和山贼,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尹璁睡醒的时候,发现火堆早已经熄灭了,而原本袁命之躺着睡觉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刚睡醒总要迷迷瞪瞪好一会儿,这下看到袁命之不在了,吓得马上就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不仅袁命之不在了,袁命之牵着的那匹马也不在了,就以为袁命之抛下他先走了,心里不禁一紧。而后嗤笑一声,心想袁命之也不过如此,说着要跟自己做朋友一起走什么的,也只是说说而已,才被自己冷言冷语对待一天而已,就放弃了。也是,毕竟像乾德帝那样养了他大半年的人,都能说不要他就不要,他又能对袁命之有什么期待呢?
尹璁不想再为他人分心了,也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继续前进,反正他这几天下来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有没有袁命之都无所谓了,说不定没有他缠着,自己还能走快点。
他生着闷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就往前面的路走去,今天只剩他一个人,他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座山,不然到了晚上他没有火折子,天黑了就麻烦了。
然而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袁命之遇上,袁命之一手拎着两个水囊,一手牵着还在嚼草的马,见他要走了,就诧异地问道:“小璁,你怎么早就要出发了吗,我以为你还要多睡一会儿的,就没有叫你起来。”
尹璁看到袁命之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突然释然下来,他没想到袁命之居然还没有走,并没有抛下自己,虽然看他还是那么不顺眼,但已经比昨天习惯多了。
即使这样,尹璁面对袁命之的时候态度还是不怎么好,尖酸刻薄地对人家说:“不然呢,难道要睡到天黑再出发啊,我可不像你优哉游哉的,我还要赶路呢!”
袁命之还是像昨天那么好脾气,仿佛一点都不在乎尹璁对他凶巴巴的,笑着问道:“小璁是在责怪我没有叫你起来吗?我见时间还早,想要你多休息一会儿,就先带着马儿去吃草喝水了,还在河边打了两壶水回来今天赶路喝。对了,昨晚你没有洗漱,要不要也去河边洗把脸,精神一些。”
尹璁接受了他的说法,哼了一声发号施令道:“那就带我过去吧。”
袁命之好脾气地笑了笑,牵着马带他往河边走去。
穿过一片林子,尹璁果然看到了一条河,想到自己昨晚没洗澡,他就浑身不舒服,想要跳进去把自己洗白白再继续赶路。但是想到袁命之在看着,而且天刚亮没多久,太阳都没升起来,初秋还是有些凉的,他不敢贸然跳下河水里洗澡,就怕着凉生病,到时候可没人照顾他,受苦的还是自己,就忍住了。
他蹲在河边用手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扑,清凉的河水激得他一个哆嗦,什么困意恼意都没有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他手边没有可以擦脸的毛巾帕子,他满脸水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抬起手,用手背将脸上的水抹去。
可惜效果甚微,不过好歹能睁开眼了,尹璁刚睁眼,就看到眼前出现条帕子,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袁命之递给他的,就抿起了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袁命之的好意。
袁命之见他久久不接过,就好心提醒他说:“用手帕擦会更干净些,你拿去擦吧,这是干净的。”
尹璁见他都这么诚心诚意地贴心了,便接受了他的好意,拿过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水。擦完之后,他想把手帕还给袁命之,但又想到手帕被自己弄脏了,就放到水里漂了漂,拧干之后才还给人家。
萧令看着他的举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在尹璁将手帕还给自己的时候收起脸上的笑容,自然地接过尹璁洗干净的手帕。
经过这事,尹璁对他的态度就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估计是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感觉到了有他在的好处,再出发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嫌弃他跟着自己了。
萧令看尹璁背着小包袱走在前面,比起昨天,他似乎多了些活力,走着走着,还会蹦跶一下,或者被飞过的蝴蝶和小虫子吸引,加快速度追赶它们。萧令看到这样的尹璁,觉得似乎也不错,就由着尹璁去了,只是在他跑得快的时候,喊他一下,让他慢点跑别摔了,虽然尹璁并不会听他的话就是了。
尹璁今天心情莫名地好,比昨天还要好,明明刚起床的时候还生着闷气,却因为看到袁命之还没有走之后,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以至于在袁命之面前放飞自我地跑来跑去。还是听到袁命之跟他说话,他才想起来他后面还跟着个男人,同时收敛了一下自己爱玩的天性。
走了一段路,尹璁觉得饿了,便停下来从胡淑妃给他缝的荷包里掏出画竹七夕那天给他做的巧果。巧果是饼干,可以放一段时间,到现在都没有坏,刚好给尹璁赶路饿了吃。
他吃了两个,想起来身后的袁命之一大早也没吃东西就陪他赶路了,就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不该给人家吃一些。他倒不是吝啬这几个饼子,只是有些难以开口,总觉得自己一开口,袁命之会觉得自己已经将他当做朋友,更加得寸进尺地赖着自己了。
但是让人家饿肚子跟着自己走也怪不好意思的,尹璁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回过头,用不是很好的态度对袁命之喊道:“喂,你要不要吃东西?”
果然,就看到袁命之一脸遇到什么新鲜事那样看着自己,问道:“小璁要给东西我吃吗,是什么东西?”
尹璁就把荷包里装着的巧果都放到他面前,一副你爱吃不吃的神情,没想到袁命之也不挑,随手拿了两个,笑着对他说:“谢谢小璁。”
见他只拿了两个,尹璁就忍不住关心地多问一句:“你吃两个能吃饱吗?”
袁命之一边慢条斯理地尝着他给他的巧果,一边应道:“足以,剩下的还是留给小璁吃,毕竟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山呢。”
尹璁看着他的吃相,觉得虽然他这张脸长得不好看,但吃相还是挺好看的,不像一般的大汉那样吃得拖泥带水狼吞虎咽,发出恼人的声音,看起来应该是很有教养。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着与平凡百姓无异的粗布衣,尹璁都要以为他是哪个王孙公子出门游历了。
听清楚袁命之说的话后,尹璁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前面看去,只见前方是连绵不断的山,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而他身上的粮食有限,确实该省着点吃。
他有些懊恼,总觉得是自己当初选错了路,才会走到这种绝境。他当时就应该谦虚一些,问问袁命之接下来该走那条路的,说不定早就遇到村庄小镇了。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总不能原路绕回去吧,那袁命之岂不是会笑话自己?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反正沿着小河走,早晚会遇到人家的。就算遇不到,靠着河,既不用担心没水喝没水洗漱,也不用担心没有食物,河里总会有鱼,河边也会长着野菜,尹璁并不是很担心。
如果到时候袁命之不知道该怎么在林子里生存,那看在他没有抛弃自己,独自离开的份上,他不介意多弄一份食物给袁命之。
不过这种话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跟袁命之说的,万一袁命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对他死缠烂打怎么办?
尹璁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小包袱,继续往前走,袁命之则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这山路实在难走,尹璁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几口气,但为了能快点走出去,尹璁只好咬牙硬撑着走下去。
袁命之看他走得辛苦,就好心地问他:“小璁,你要不要骑马走一会儿,那样会没这么累。”
尹璁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好一会儿萧令才听到他说:“我骑马了,你骑什么?”
萧令想说他们又不是没有同骑过一匹马,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以袁命之的身份跟在尹璁身边,就只能说道:“我用走的就好了,反正我身体好,走得也快,不碍事。”
尹璁闻言就哼哼唧唧道:“我不坐,这又不是我的马,别到时候你又跟我提一堆交换条件,我可消受不起,你要是觉得累了,你就自己骑。”
萧令知道这小东西是不忍心看自己用走的而他却坐着马,这小东西就这样,即使讨厌一个人,也会为对方设身处地地考虑,于是只好继续牵着马走。
这片山实在太大了,果然他们走到天黑,都没有走出去,好在天空没有要下雨的意思,他们才得以像昨晚那样,在找块空地停下休息过夜。
有了昨晚的经验,今天又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天,尹璁今晚就不像昨晚那样生分了。他总不能再厚着脸皮蹭袁命之的劳动成果,像个大爷似的坐享其成,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以后被袁命之拿来做把柄要挟他呢?
所以等袁命之决定好在哪里落脚后,尹璁就放下包袱,到处去找石头柴火,和袁命之协力烧了个火堆,然后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干粮和肉干都拿出来给袁命之烤来一起吃。
袁命之似乎很惊喜他今晚的态度,烤肉的时候一个劲地发笑,尹璁知道他在笑什么,只觉得他笑得一股傻劲,本来脸就不好看了,又笑得这么傻,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尹璁被他笑得要待不下去了,只能找借口到河边去清静清静。林子里到了夜晚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只时不时有鸟兽虫子的叫声,还有小河流水潺潺的声音,尹璁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河面,小河的水清澈见底,偶尔还能看到几尾小鱼游过。
他看着河面中心快要圆满的月亮,算了算时间,从七夕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现在应该是初十了。再过几天,月亮就要变圆了,但他却自己一个人,加上个袁命之两个人,怪孤单的。
也不知皇后她们去到哪里了,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尹璁想到皇后她们,就暗自伤神起来,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们一面。
袁命之烤好了肉,香味飘得哪里都是,尹璁自然也闻到了,但并没有马上过去吃,而是蹲在河边继续想事情。
萧令见尹璁反常地没有过来,人还呆呆地蹲在河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喊了一声,直到尹璁被他喊得不耐烦了,站起来一边抱怨一边走过来才作罢。
尹璁刚坐下来,就听袁命之问他刚才在河边做什么,就拿出自己装水用的竹筒晃了晃里面的水,不耐烦地应道:“天天喝冷水不好,我取些水回来烧热喝,你就一个劲地催,烦死了。”
说着他将竹筒放到火堆旁边暖水,拿了袁命之烤好的肉吃起来。袁命之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
吃饱之后,竹筒里的水也热得差不多了,尹璁打开竹筒,见水热了,就对袁命之说:“你要不要喝点热的水?”
袁命之也不跟他客气,拿起自己的水囊想要把里面的水都倒出来,好让尹璁将热水分给他,没想到尹璁嫌麻烦,直接将竹筒塞到他手里,不耐烦道:“直接拿去喝,都是大男人,磨磨唧唧什么呢。”
萧令听了这话后挑了挑眉,故意问道:“你不嫌弃我口水脏吗?”
尹璁则恶劣地说道:“我喜欢男人,喝男人的口水又怎么会觉得脏呢,只要你不觉得恶心我喝你的口水就行。”
萧令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只觉得这小东西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虽然他就是袁命之,袁命之就是他,但萧令还是不想让尹璁喝“别的男人”的口水,所以就没有真的含着竹筒喝水,而是将竹筒口对着自己的嘴倒着喝了几口。
尹璁见他喝自己的水还装腔作势的,就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有这么嫌弃吗?”
袁命之喝了水后将水壶还给他,憨厚地应道:“不是嫌弃小璁,而是为了小璁的清白着想,小璁以后还是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尹璁接过竹筒,喝了几口水,擦了擦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上谁,无所谓。”
说完他收拾一下,就找了个地方背对着袁命之躺下睡觉了。
萧令看着尹璁有些赌气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小东西真被自己伤到心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自己又惹人心疼。
尹璁可能是已经想开了,也开始习惯了这样漂泊的生活,这一晚睡得还不错,第二天也起了个大早。他就着水吃了两个饼,蹲在河边看水,袁命之收拾好自己牵着马过来问道:“小璁,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尹璁看了眼天空,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才站了起来沿着河边继续往下走。
等到中午日头变大的时候,尹璁就停了下来,袁命之以为他是走累了,就邀请他上马,没想到尹璁把包袱往地上一丢,就挽起裤脚跳到河里去。
萧令不知他想要做什么,惊讶地喊道:“小璁?”
然后就见尹璁在河里弯下腰,用手扑腾几下,再起来时手里多了条银光闪闪的鱼。
尹璁避开不停甩动的鱼尾,对岸上的袁命之说:“你找柴火生个火堆,今天中午我们吃鱼。”
袁命之这才反应过来,摇头笑着去烧火了。
尹璁小时候在外面野出来的技能这次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在河里扑腾着,不一会儿岸上就都是他抓到的鱼了。袁命之烧好火堆后过来,刚好看到他要从河里爬出来,就弯腰拉了他一把。
也不知道尹璁是故意使坏,还是无意的,萧令只觉得手里一沉,没等他想明白,就被尹璁拉下了水。
幸好河水不深,因为有太阳晒着,也不算冷。萧令沉下去后很快就站了起来,但是头发衣服都湿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就见始作俑者正看着他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小东西是故意使坏,想看自己出糗。
但是他不能对尹璁发脾气,不然这小东西又该被自己吓到,远离自己了,他可是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稍微打开尹璁的心房让尹璁接受他的存在,可不能因为这小小的捉弄而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笑得比尹璁还爽朗,这倒是把尹璁给弄懵了,就傻盯着他看。
尹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个男人难道都没有脾气的吗,不论自己这么惹他生气,他都没生气,这次甚至都把他拉下水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比自己还要没心没肺。
他就盯着男人的脸看,想要从男人湿漉漉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然而并没有。
尹璁撇了撇嘴说:“既然都湿了,我先洗个澡再上去,趁现在日头大不算冷,晚上可不好洗,我都两三天没洗澡了,难受。”
袁命之也点了点头,说:“确实,几天不洗澡有点难受。”
尹璁便自然地说:“那就一起洗吧,反正大家都是男的,不用害羞。”
说着,他怕袁命之害羞不敢在自己面前脱衣服,就先带头把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丢岸上,在河里玩起水来。
萧令见他在刚认识没两天的男人面前随随便便脱光玩水,眸子又沉了几分,极用力地克制着,才忍着没上去把白泥鳅似的在水里打滚的尹璁拎起来一顿教训。偏偏这小东西还不知道羞耻,不停地招呼身为袁命之的自己快点脱下衣服洗澡。
看着尹璁,萧令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小东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自己?将他拉下水弄湿,是为了看他是不是易容,让他脱衣服,是想看他腰间的龙纹,好确认他是不是乾德帝?
至于尹璁为什么会怀疑是他,萧令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他们俩朝夕相处了无数个日夜,若是尹璁认不出来,那就真的是个白眼狼了。
但是萧令现在并不想让尹璁认出他来,于是在脱衣服的时候,将手放在后腰的腰带上停顿了一会儿,才在尹璁灼灼的目光中脱下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