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画竹听到他前半段话的时候,以为自己期待要落空了,眼神都黯然了不少,直到他听到下半句话,又像看到了希望那样,目光灼灼地看向尹璁,激动地说道:“我会!小公子我会!”

尹璁闻言猛地扭过头看向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生气,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画竹以为是自己的反应太大,惹小公子不高兴了,连忙低下头小声道:“是画竹唐突了。”

没想到小公子却走上前来,双手拍在他左右肩膀上,眼含期待地看着他道:“真的吗,你真的会做点心吗?”

画竹被他一连串的反应弄得有些懵了,愣愣地点头道:“我父母还健在时,我们家在润州是经营点心店的,我曾经和父亲学过一些,您若是喜欢吃的话,画竹可以给您做。”

尹璁听得眼睛都亮了,一改之前对他的恶劣态度,仿佛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那样,亲亲热热地说道:“那太好了!我就缺个做点心给我吃的!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萧令就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无奈地扶了扶额,想出声跟尹璁说宫里不缺给他做点心的人,但是尹璁并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只见尹璁回过头来,慷慨陈词地跟他说道:“陛下,画竹这么可怜,我们一定要帮帮他。”

萧令心说你刚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刚才也不知是哪个小东西,虎视眈眈地看着人家,恨不得跟人家打个你死我活,现在一听到人家说会做点心之后,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尹璁不依不挠地央求道:“好不好好不好,我们帮帮他。”

萧令凉凉地问道:“你就不怕这是巡抚的诡计,他来到朕身边会勾引朕,跟你争宠?”

尹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用天真而无辜的语气反问道:“我用得着争宠吗?您确定需要争宠的那个是我而不是您?”

“……”萧令被他问得噎了一下,想到自己后宫的实际情况,再想想自己在尹璁心里的地位,他放弃了辩解。

见尹璁满是期待地看着自己,萧令叹了一声气,无奈地对他说道:“可是璁儿,画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一只鸟儿或者一只猫,你想养就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把他救出火海之后,要怎么安置他呢?”

尹璁理直气壮地应道:“当然是将他带回宫里给我做点心吃啊?”

萧令:“那你有没有想过,朕要怎么对外交代画竹的来历和身份呢?人们会不会觉得朕是被画竹迷惑住了,才将他带回京城,会不会觉得朕见异思迁,背弃了你?”

尹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画竹明明是我的人,要说见异思迁那也是我,是我看上了他做的点心,所以才带他回宫,跟你有什么关系。”

画竹一脸震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差点都要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当今皇帝的事实。实在是尹璁跟乾德帝说话的态度给了他这样的错觉,让他觉得尹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萧令只好默默接受自己又要多一个情敌的事实,默许了尹璁的做法。

尹璁见到他这样的态度,便知道他答应自己了,高兴得欢呼了一声,将画竹拉了起来,老气横秋地嘘寒问暖道:“孩子,你受苦了,今后跟着我,我保证没人敢再欺负你,除了我。哎哟你这张小脸好白好嫩,让我掐一把,手感也太好了吧,啧啧。”

想他因为在宫里身边的人都比他大,他都不敢放肆,现在终于可以放肆地垂涎一把别人的美色了。

画竹似乎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位小公子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诚惶诚恐地提醒他道:“小公子,画竹乾德二年生……”

尹璁不拘小节道:“哎呀!什么乾德二年三年的,都不碍事。”

萧令见他不停地吃画竹的豆腐而不自知,脸色不太好地将他拉开了些,冷着声音对他说:“他这样说是提醒你,他比你大,让你别那么没大没小。”

尹璁顿时就垮了脸:“干嘛干嘛,年纪比我大怎么了,我就要当他哥哥,我可是他的恩人,他以后也是要我罩着的,他就是小的那个!”

画竹见他在乾德帝怀里撒泼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美人掩嘴笑美得像不可方物,饶是尹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小弟面前胡闹了,只好拍拍衣服从乾德帝怀里站出来,将他一直惦记着的雪芙蓉拿起来吃。

这雪芙蓉果然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绵软可口,比宫里御厨做的碗糕还要好吃,尹璁一口吃掉一个,吃得爱不释手,边吃边问画竹:“这个是你做的吧?”

画竹便应道:“回小公子,这确实是小的做的。”

尹璁便碎碎念地抱怨道:“你不早说你会做点心,那样那天晚上我就不会拒绝巡抚的美意了,你还骗我们说这是花魁给我们做的。”

画竹自知是自己骗人不对,忙道歉道:“对不起小公子,是画竹不好。画竹担心您听说是我做的点心,不愿意赏脸过来,故而才借用了花魁姐姐的名义,还请小公子原谅。”

尹璁哼了哼说:“我要是知道你愿意给我做点心吃不行就行了,还拐弯抹角的,浪费我感情。”

外头,巡抚千金见最好看那个小倌一去不复返,又失望又生气地喊来这里的活计,凶巴巴地问道:“你们家头牌小倌呢,刚才还见着的,这会怎么不见人了,爷还没看够呢!”

伙计是知道这位姑奶奶脾性的,怕她大闹月盈楼,就连忙赔罪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画竹去见客人了,今天可能不会再出来了,不如您先看看别的小哥哥吧?”

巡抚千金闻言竖起了两条眉毛,一拍桌子道:“爷就是冲着他来的,你让爷去找别人,这不忽悠爷么?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在爷眼皮底下抢爷的人?”

伙计叫苦不迭道:“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小的们实在不敢得罪啊。”

巡抚千金摸了摸下巴,拧眉问道:“什么样的大人物,比扬州巡抚还要大吗?”

伙计哎哟一声,忙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对她说:“可不是嘛,听说是京城来的大官,跟画竹还有些交情,画竹知道那位大人来了之后,就把接下来的行程都推了,急着去见那位大人呢。客官您今日就先回去吧,若想见画竹,改日再来。”

巡抚千金虽然平时仗着她爹是扬州巡抚,张扬跋扈了些,但还是知道点分寸的。她前段时间就听她爹说了,说当今皇帝这个月要来他们这里巡视,让她到时候不要在外面乱跑,以免惹上不能惹的人。她爹深知她的性子,这几天就吩咐她娘在家将她看紧了别到外面惹事,她也是今天才好不容易避开她娘,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玩的。

想起他爹之前对她千叮万嘱的紧张劲,巡抚千金为了不给她爹惹事,只好作罢,对跟着她的丫鬟说:“没劲,我们走。”

丫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见她终于愿意走了,连忙走在她前面催促她走快点。

扬州巡抚自从将那件事吩咐下去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地等结果,眼看着都快要到中午了,他派去月盈楼盯着的人还没有音信,不禁有些担心事情非但没办好还惹了一身祸,焦急得他都要上火了。

大概等到了中午,他派去月盈楼的人终于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他急切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画竹那边成功了吗?”

回来的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不像是事情失败了,但也不是成功的样子,看得他一阵心焦,不停地催问道:“你倒是说啊!”

他的手下这才一脸纠结地说道:“画竹是成功接近了圣上,只是,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巡抚听到前半句,先是心中一喜,听到他下半句后,心又提了起来,见他说得吞吞吐吐的,就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只是什么,结果怎么了,你倒是快点说啊,你是想急死老夫!”

“只是,带走画竹的并不是圣上,而是圣上身边的小公子!”

“什么?!”巡抚闻言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他一个男宠,看上画竹哪里?就算画竹长得再怎么花容月貌,圣上还在呢,他就敢看上别的男宠?”

这就触及到手下的知识盲区了,手下支支吾吾道:“好像是听说,小公子喜欢画竹做的点心,就直接把画竹从月盈楼带走了,看架势还要把画竹带回京城。”

“……”巡抚也被这个结果惊到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画竹勾引圣上的吗,怎么他反而被小公子看上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手下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慰上司说:“不过大人,这样也不错了,不管怎么样,画竹总算是能按照原计划到了圣上身边去,这可比他连圣上都接近不了要来得强。只要他能够待在圣上身边,就不愁没有机会得到圣上的宠幸,又管他是谁带走的呢?”

巡抚还是觉得事情演变成这样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手下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看乾德帝原先对画竹的态度,是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如今画竹误打误撞讨好了乾德帝身边的小公子,被小公子带在身边,虽然多饶了一圈路,但总算是有了个盼头。

“只希望画竹能够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抓住圣上的心了,不要辜负老夫对他的厚望了。”

因为将画竹从月盈楼带了出来,尹璁实在太激动,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玩的心思了,加上画竹刚恢复自由身,还有很多东西要置办,尹璁只好先将他带回客栈。

皇后她们正在客栈二楼的厅里喝茶聊天,看到尹璁和乾德帝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些诧异,连忙放下茶杯起身问道:“老爷,您和璁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外面不好玩吗?”

尹璁见到皇后,就激动得三步做两步跨上最后几层台阶,直直朝着皇后冲过去,高兴得手舞足蹈地对皇后说:“娘娘娘娘,我给您介绍个新伙伴。”

皇后扶住他,避免他摔倒,而后才好奇地问道:“哦?是什么新伙伴啊?”

尹璁便看向后面,等乾德帝上来后,指着乾德帝身后的画竹对皇后说:“就是他!”

胡淑妃见他这么激动,就走过来凑热闹,结果刚走近,就看到了一个阴柔的年轻男子唯唯诺诺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胡淑妃记性极好,一眼认出这是他们刚到扬州那天晚上在扬州巡抚府上给乾德帝献舞,还企图勾引乾德帝的男子,顿时挑起了眉头。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反应,笑眯眯地走到尹璁身边,假装没有认出这个男子那样,好奇地问道:“小公子,这位是?”

尹璁见画竹好像怕生的样子,就走过去将他拉过来,大大方方地对所有人介绍道:“这是画竹,是我从青楼里赎出来的,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

然后又对画竹说:“画竹你不用怕,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家的人,这位是皇后娘娘,这位是贵妃娘娘,这位是淑妃娘娘,这位是荣总管荣公公。咦,皇后娘娘,哥哥们呢?”

尹璁介绍到一半发现瑞王敬王袁骁并不在这里,不由得有些纳闷。

皇后笑道:“他们都出去玩了,难得来扬州一趟,他们那些年轻人怎么甘心整日和我们几个妇人待在客栈里,估计要玩到夜里才回来吧。”

尹璁便只好作罢,对画竹说:“还有几位殿下出去玩了,等他们回来后再给你介绍吧。”

画竹乖顺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后等人,欠身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画竹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

他自小在月盈楼长大,又被月盈楼的老板当头牌来培养,在礼仪方面自然是无可挑剔的。皇后看到他这么乖巧,也对他心生怜爱,对他抬了抬手说:“不用多礼,既然你跟了小公子,以后可要和他真心相待。”

画竹连忙应道:“画竹晓得的,请皇后娘娘放心。”

尹璁自觉自己多了个要负责的人,便将画竹的事包揽在身,等把画竹介绍给皇后娘娘他们之后,就火急火燎地带画竹去置办房间和生活用品了。

看到尹璁元气十足地带着跟他年纪相仿的画竹在客栈里跑上跑下,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皇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走到乾德帝下方的座位坐下,说道:“璁儿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萧令被尹璁闹了大半天,这会才得闲好好坐下喝口茶,听了皇后这话,用鼻音哼了一声:“朕看他今天活泼过头了,就没安静下来过。”

沐贵妃笑道:“陛下陪璁儿出去逛了半天,一定很累了吧。”

胡淑妃则忿忿道:“陛下,您怎么把那个画竹带回来了,他不是扬州巡抚的人吗,您也不担心他又挑拨离间您跟小公子的感情。”

说道这个,萧令就觉得头疼,放下茶杯道:“不是朕要带他回来,是璁儿非要他,说是要带回宫里给自己做点心吃。他缠了朕半天,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朕不得不依着他,将人带回来。”

这事情发展出乎胡淑妃的意料,胡淑妃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指了指小公子和画竹离去的方向,哈哈笑道:“所以说,那不是璁儿的情敌,而是我们这些人的情敌?”

萧令已经不想计较这些了,也计较不来了,只能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用皇后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

尹璁想到自己又要多一个年纪相仿的伙伴,别提有多激动了,他亲自去找客栈掌柜,让掌柜给画竹开了间上房。又问画竹有什么习惯,要置办些什么用品,眼看着就要兴冲冲地拉着画竹再出门一趟上街买东西。

画竹自父母过世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还不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取什么利益,当然小公子图他做点心不算,只觉得感动得不行。见尹璁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他感激不尽,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

见尹璁二话不说要带他出门购置东西,画竹柔声劝道:“小公子,不用那么麻烦了,画竹有住的地方就满足了,其他的身外物不用这么着急。您看这会外头太阳这么大,您刚从外面回来没多久,还没休息,又快到饭点了,不如先用膳休息一下再说吧。”

尹璁十分义气地说:“怎么行,你刚到新地方,肯定要安置好了才舒心,我也才放心。咱们就出去一会儿,我知道街上哪里有衣服卖,给你买两身回来换洗,你之前在月盈楼的衣服就不要穿了。”

画竹劝不动尹璁,身娇体软的他也拦不住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尹璁,只能跟着尹璁出门。

没想到他们俩才走到客栈门口,迎面遇上不知去哪里搞得一身狼狈的瑞王兄弟三人,尹璁见他们这样,一时忘了要出门的事,跑过去围着他们三个嘘寒问暖地追问道:“哥哥,你们怎么啦,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印象里,就没见过几位哥哥这么狼狈的样子,原本束在冠里的长发都散落开来,衣襟也凌乱不成样,可能是跑得太快,气息还有些不稳,跟平日翩翩公子的形象完全不同。

所以尹璁才这么惊讶,担心他们是不是在扬州城玩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用关切和担心的语气不停地询问他们。

说到这个,萧凭萧擎袁骁三人都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说是他们在街上遇到个女扮男装的流氓,上来就对他们动手动脚,他们三个大好男青年完全招架不住,又不能真的跟一介女子当街打起来。好在他们惹不起躲得起,在街上狂奔了半天终于把人甩掉了,于是才有了尹璁现在看到的样子。

那个女扮男装的流氓正是扬州巡抚的千金,且说她在画舫被扫了兴后,就带着丫鬟离开了画舫,准备在街上看看有什么正义需要她伸张的。没想到欺男霸女的事没遇到,她自己却成了欺男霸女的那个。

她一段时间没能出来逛街,都不知扬州城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美男,刚上街没多久,她就看到三位眼生又俊俏的男子迎面走来。她色从胆边生,二话不说就摇着折扇上前去,将人调戏一番,吓得那三位俊俏小哥扭头就跑,她追在后面追了几条街没追上,最后被人跑了,令她又气又遗憾的。

但是他们怎么能把这样糗的事说给尹璁听呢,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在弟弟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见尹璁不停地关心他们,他们只能摇头说没事,为了转移尹璁的注意力,他们看向尹璁身后那个有些陌生的少年,问尹璁道:“璁儿,这位是谁,你这是要去哪里?”

尹璁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见他们问起画竹,便拉着画竹跟他们介绍道:“这是画竹,以后他会跟着我,别看他长得这么好看,他还会做点心,有空可以让他做给我们吃。画竹,这就是瑞王哥哥和敬王哥哥还有袁骁哥哥了,他们也是很好的人,你不用怕他们哦。”

画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潇洒俊美,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看得他脸微微一红,忙低头行礼道:“画竹见过瑞王殿下,敬王殿下,袁公子。”

尹璁大大咧咧道:“哎呀,不用叫得这么生分啦!对了哥哥,我还要去给画竹买衣服,你们要一起去吗?”

萧擎怕了刚才街上那个女的还心有余悸,生怕自己出去再遇到她,连忙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累了想上去先坐一会儿,你看大哥和表兄要不要去吧。”

萧凭作为最年长的兄长,见最小的尹璁这会儿还要出去,不太放心他自己出去,就主动揽下保护尹璁的责任,说:“那三弟和袁骁你们先上去吧,我陪璁儿去一趟。”

萧擎见萧凭跟尹璁去了,便放心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