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萧令被他哭得肝肠寸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他哭碎了,想到自己因为皇帝的身份,让尹璁受过大大小小无数委屈,就愧疚不已。他不停地亲吻着尹璁的发顶额头,柔声应道:“既然璁儿不喜欢,那朕明天就回绝了他们,不见他们了,专心陪璁儿到处玩,让璁儿开心起来好不好?”

尹璁又为他担心起来,哼哼唧唧地问道:“你这样,他们会不会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做得不对,耽误你重要的事情,如果会的话,那你还是继续忙你的吧。”

萧令拍着他的背,无所谓道:“没关系的,他们不敢说什么的,本来他们找朕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见朕难得来一次,想在朕面前好好表现他们为国为民的忠心罢了。”

尹璁这才放心,缠着他说:“那你明天陪我去酒楼吃狮子头,我好想吃狮子头,上次都没有吃几口就没有吃了,明天我要吃个够。”

他说的上次就是他们刚到扬州那天晚上,在扬州巡抚家的宴席上吃的狮子头,那时候因为扬州巡抚自作聪明的安排,让尹璁食欲全无,这件事萧令还记得。

知道尹璁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萧令就将他抱进怀里安抚道:“好,明天朕和璁儿两个人偷偷去酒楼吃个够,不告诉任何人,不让人打搅我们。”

尹璁闻言便开心起来,高兴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偷偷去吃!”

见他终于开心起来了,萧令也就放心了,对他说:“那璁儿今晚早点睡觉,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免得有人来堵朕,坏了璁儿的好心情。”

尹璁被他说得紧张起来,躺在床上紧紧地抓着被角说:“那我明天一定要起早一点,你醒来的时候要是看到我没起床,记得把我叫醒呀。”

萧令给他盖好被子,又拍拍他的前胸,笑着应道:“好,朕会的,璁儿快睡吧。”

尹璁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快点睡着。但可能是心里惦记着明天能跟乾德帝去玩的事,他就睡不着了,总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地乱跳,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动了,还是要有发病的征兆。他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又睁开眼睛对守在床头哄他睡觉的乾德帝说:“陛下你能不能再给我传个功呀?”

他这段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宫里生病的时候,每天都需要喝药传功才能安定下来,尤其是到了扬州之后,好像还变本加厉了。明明之前已经有好转的迹象,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想来都是扬州巡抚自作聪明做的好事,使得原本会让尹璁开开心心的事情变成现在这样,萧令突然就不想再在扬州待下去了,或许原定计划要改变一下。

他给尹璁传了功,哄得尹璁睡着,又坐在床头静静地想了会儿事,才翻身上床。

第二天扬州官府的人来到祥云客栈,就见穿着常服的乾德帝从客栈里走了出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他们急忙迎上去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臣等随行?”

萧令眼里只有尹璁,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朕陪小公子出门一趟,今天你们就不用来跟朕汇报工作了,都回去吧。”

官员们迟疑道:“可是陛下……”

萧令瞥了他们一眼,问道:“有何事?”

官员们就把一沓折子公文拿出来给他过目,萧令只看了一眼,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当即就不留情面地说道:“这些小事都要找朕来过目,扬州的巡抚是吃干饭的吗?”

见乾德帝有发怒的征兆,官员们连忙哈腰道:“臣不敢,臣知错。”

萧令不耐烦地摆摆手道:“都拿回去,以后不要再拿这些琐事来烦朕了,要是你们巡抚觉得这些事情他都处理不好要来问朕,那他这个巡抚也趁早别做了,朕让别的能人志士来做。”

事关上司的乌纱帽,官员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连带,连忙告退回府衙将乾德帝的原话告诉了巡抚。

扬州巡抚从下属那里听了乾德帝的话后,被吓得魂都飞了,恨不得马上奔到乾德帝跟前,跪下明志,又怕这会儿过去打搅到乾德帝陪佳人游玩的雅兴,只能惴惴不安地留在府衙将今天的公务处理完。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招来下面的人问道:“陛下今天是和谁一起出去的?”

下面的人回答道:“是和那位小公子一起,陛下好像是因为要陪那位小公子,才将下官们赶回来的。”

扬州巡抚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沉吟一番后自言自语道:“看来陛下十分宠爱那位小公子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陛下有断袖倾向呢?”

而后他想到一个好法子,招来自己的心腹,对心腹吩咐了几句话,然后心腹就行色匆匆地去办了。

尹璁被乾德帝带去茶楼吃早点,在茶楼那里听说今天月盈楼在护城河的画舫那里举行才艺比赛,无须花钱就能看月盈楼的姑娘和小倌表演。

尹璁听说有免费的歌舞可以看,便来了兴致,只是他刚来扬州没几天,还没听说过月盈楼和画舫是什么地方。

刚好茶楼小二端着他们点的三丁包和虾籽馄饨上来,尹璁便随口喊住他问道:“小二哥,你可知月盈楼是什么地方,画舫又是什么地方?”

这家茶楼是扬州最出名的,本地的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喝早茶,店小二在这里做了多年,都快把扬州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认完了。店小二见这两位客人眼生,又不知道月盈楼和画舫,不用猜就知道他们是从外地来的游客,热心地给他们说:“客官是刚来扬州不久吧?月盈楼是咱们这最大的青楼,汇集了整个扬州最美的姑娘和小倌。里面的美人啊,琴棋书画歌舞乐器样样精通,不知吸引了多少达官贵人才子,还有不少文人雅士给月盈楼作了诗写了词,传唱度还很高。

而画舫啊,就是月盈楼的老板在月盈楼前的河面上造的一艘船舫,占了半个河面那么大,豪华得像一座楼,里面什么都有,吃饭的包厢,睡觉的房间,书房茶室,舫外还有个大舞台。客人可以在上面听曲赏舞,饮酒喝茶,点菜吃饭,下棋作话,吟诗作对,还能随时叫佳人相伴,都要成咱们扬州城的一个招牌了。”

尹璁听得入迷,连嘴里的小馄饨都忘了咽下,等店小二说完,他才两三下吃掉嘴里的馄饨,兴致勃勃地对乾德帝说:“扬州居然有这么好玩的地方,我前两天都不知道!”

萧令心想那种烟花之地,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谁敢带你去逛?他都不想让尹璁知道这些地方的存在,生怕尹璁学坏。只是今天不凑巧,被尹璁无意中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消息,不然萧令是绝对不会让尹璁知道这些个地方的。

尹璁一心只想着玩,就没注意到乾德帝似乎不太赞成他去那种烟花之地,等店小二走后,他就兴冲冲地跟乾德帝商量道:“陛下,一会我们去画舫那里看看热闹吧,我还没有去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小二说的那么好玩。”

萧令微微皱起眉头,不赞成道:“璁儿……”

尹璁一看就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去,只是不知道乾德帝为什么不让他去而已。他只当乾德帝不想往热闹的地方凑,就拉着乾德帝的袖子央求道:“好不好嘛,我们难得来一次扬州呢,这次不去看,以后说不定都没有机会啦,你怎么忍心让我这次南行留下遗憾!”

萧令叹气道:“那里是青楼,不是你这样的孩子该去的地方。”

尹璁就气鼓鼓地瞪他:“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我又不是没有去过青楼,我以前经常去青楼里吃东西呢,那里的漂亮姐姐看我肚子饿,还请我吃好吃的点心。”

萧令知道他说的是他没进宫以前的时候,听他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去过青楼,萧令没有生气,有的只是心疼。只是尹璁现在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没必要去青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他沉声道:“璁儿听话。”

尹璁就撒起泼来,“去嘛去嘛,我就单纯看看漂亮姐姐,看看那里有什么好吃的,什么都不做!”

萧令被他闹得头疼,见他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妥协:“那说好了,去那里就单纯看看歌舞吃点东西,别的不许做,也不许盯着人家漂亮姑娘,看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尹璁听他这么说,想到自己总是因为看漂亮姐姐而忘记乾德帝的存在,就有些心虚,再三跟乾德帝保证道:“我一定不多看!她们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

萧令笑着摇了摇头,“你个小东西,就知道说好话哄朕。行了,快点吃饱肚子,不是说要去画舫吗。”

听他这样说,尹璁便知道乾德帝是答应自己了,高兴得一口塞进一个包子,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吃起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看得萧令直摇头叹气。

去画舫路上,尹璁发现了不少跟他们同路的人,想来应该也是去画舫看歌舞的。他看到这么多人,只觉得热闹得不行,就更加期待了,拉着乾德帝的手一边蹦蹦跳跳地跟着人群走,一边嬉皮笑脸道:“看,好多人也去看歌舞,幸好我们来了,不然就要错过这么好玩的机会了!”

跟他满心满意只想着凑热闹不同,萧令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周围的人和事,这里人这么多,他跟尹璁是单独出来的,自然要更加注意安全。

然后他就听到身边走过的几个男子议论道:“奇了怪了,今天月盈楼怎么突然举办才艺表演,听说连当家花魁都会上场献舞,月盈楼这次是下了血本啊。”

“是啊,我也正纳闷呢,平时月盈楼不知多宝贝他们家花魁,轻易不让花魁露面,想要看花魁还得花银子,今天居然能免费看诶!”

“可能是因为七夕快到了,月盈楼在做宣传活动吧。”

“哎,不管那么多了,咱们还是快点赶过去吧,不然一会错过花魁跳舞,就亏大了。”

尹璁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突然反应了过来,若有所思道:“原来快到七夕了啊。”

萧令笑道:“是啊,不知不觉都要到七夕了,这段日子太忙,差点都要把这个重要的日子忘记了,幸好被他们提醒。”

尹璁见乾德帝也是这会才知道快到七夕了,就有些嘚瑟地说道:“看吧,幸好我让你一起来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快到七夕了,还是我比较有先见之明。”

萧令见他还得意起来了,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到了河边,果然就看到两座楼,一座建在岸上,一座建在水里,两座楼竟然不分伯仲地豪华,想来就是所谓的月盈楼和画舫了。

尹璁看到这两座花楼,便激动得囔囔起来,不停地催促乾德帝走快点。等上了画舫,果然发现没人上来问他们要钱,尹璁便觉得像捡了天大的便宜,带着乾德帝往里面走去。

画舫建在水上,用木头建成,比乾德帝南巡的龙船大上许多,看着像船又像楼房。船身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厅室,外面的走廊被设计成或长廊或曲桥的样子,用镂空的围栏拦着,站在上面,就跟走在水榭亭台上差不多。

但这确确实实不是水榭亭台,而是一艘船,这样的建筑也只有南方水多的地方才有了,像北方极少能够看到,所以尹璁活这么大第一次见,新奇得在画舫上东走走西看看,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在画舫上帮忙的伙计从他们身后匆匆走过,见这两位爷衣着打扮非富即贵的样子,就殷勤地上来问道:“两位公子,怎么光在这里站着,不如先进里头找个地方坐下喝点茶吃点东西,一会咱们花魁就上台表演了。”

尹璁也想看看那个花魁长得漂不漂亮,便拉着乾德帝走进了画舫里面,找了个靠窗的清静角落坐下。

很快就有伙计上来问他们要点什么,尹璁拿过菜单仔细看起来,意外的是,这里的东西还不怎么贵,一壶茶一盘瓜子甚至只要几文钱。他以为这种地方消费很高的呢,毕竟只要点了东西就能看漂亮姑娘,肯定要卖贵一点才有得赚。

伙计大概看出他的疑惑,就笑着给他解释道:“咱们老板是为了回馈广大顾客和这里的百姓,为了感谢大家这么多年的支持和帮衬,刚好又遇到天子南巡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才决定搞这样的活动,让大家聚齐一堂欢乐庆祝。这不您看,今天来咱们这里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点壶茶点盘瓜子就能在这里坐上一天,看咱们这里的佳人唱曲跳舞,多好的一件事啊。”

萧令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画舫里聚齐了男女老少,女子和孩子来逛青楼,倒也是一桩奇事。他笑着问道:“哦?你们不怕有家室的男子看上你们这里哪个姑娘,跟那个姑娘眉来眼去,惹怒男子的家室,在你们这里大打出手吗?或是小孩在你们这里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教坏他们,被他们的父母报官吗?”

伙计摆摆手道:“哪能啊,客官能考虑到的事情,咱们老板肯定也考虑过了。咱们今天啊,只对外开放画舫,画舫里的一切活动都跟外面茶楼酒楼差不多,大家喝个茶喝个酒,听个曲儿看个舞,姑娘小倌们都会穿得整整齐齐,绝对不会跟客人纠缠,您就放心吧!”

尹璁一听,觉得还不错,笑眯眯地夸赞道:“你们老板还挺有生意头脑。”

伙计赔笑道:“可不是嘛,不然我们家生意能做这么大?咱们扬州这段时间也算得上是天子脚下了,违法的事情啊,咱们老板一概不做!”

尹璁笑着看了乾德帝一眼,萧令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让他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点一些上来边吃边看。

月盈楼不愧是扬州最大的青楼,就连茶点都很丰富,糕点更是一绝。连尹璁这样在宫里吃惯了宫廷点心的人都忍不住为月盈楼的老板惋惜,这些茶点放在青楼里卖实在太亏了,若是普通酒楼茶楼,估计能靠卖点心日进斗金。

不过尹璁刚吃过早点没多久,这会肚子还饱着,这么多点心他也不能一一点完,只能点几个看起来最好吃的,剩下那些就看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了。

伙计看到这位矜贵的小公子一口气就点了几样他们这里的招牌点心,就知道这小公子可能从小衣食无忧,所以一下子就看出那些好吃,也不介意价格。虽然他们这里今天做活动,但也是茶水比较便宜,这些招牌点心还是原价,一盘就要好多钱。

不过嘛,他们是做生意的,有客人愿意花大钱他们肯定高兴,之后的招待也招待得更加殷勤了。

歌舞还没有开始,只有一位素净的姑娘坐在舞台旁边弹琵琶助兴,尹璁便趁这会儿抓紧机会吃东西。

等了一会儿,那个弹琵琶的姑娘离开了舞台,一班拿着各种乐器的人取代了她,看样子歌舞是要开始了。

月盈楼的姑娘果真多才多艺,跳舞的花样多得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暖场的舞结束之后,重头戏之一终于来了。

没等尹璁看出什么来,就听坐在他们附近那几桌人激动地说道:“花魁要出场了!”

尹璁便提起十二分精神,专注地盯着舞台看。

只见舞台上一阵烟雾飘渺,几位美人挥舞着长袖上台,顿时应得一片喝彩声。尹璁瞪大了眼睛去看,只见每位姑娘都长得那么好看,完全认不出哪个是花魁,就问候在桌边的活计:“哪个才是花魁啊?”

活计笑着应道:“回这位小公子,花魁还没出场呢,得等一会儿。”

“哦。”尹璁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

等那些姑娘摆好了阵势,花魁才姗姗来迟。只见花魁头顶百花冠,身穿粉色石榴裙,拿着一把羽毛扇子半遮半掩地出场,未见其人,现场就响起一片掌声。

尹璁终于看到所谓的花魁,激动得站了起来,跟着人一起拍手叫好。萧令见他被花魁吸引得不由自主往前走,知道他又犯了见了美女就情不自禁的病,头痛地将他拉回了身边坐下。

花魁跳了几个动作后,终于舍得将全貌露出来,那叫一个娇媚,饶是在宫里见惯各色美人的尹璁,都觉得眼前一亮。

不过花魁只是今天活动的一个噱头,月盈楼的老板让她亮相不过是招揽客人,可不会大方到将花魁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客人身上,所以花魁只跳了半支舞就退场了。

即使这样,在场的客人们也心满意足了。尹璁甚至还听到旁边那桌人说道:“啊,原来这就是花魁,长得真好看啊,让我这个冲着漂亮小哥哥来的,都不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然后另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就压低声音对说这话的人说:“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您来这种地方,回去奴婢又要挨骂了。”

尹璁听了这话,忍不住挑眉,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两位很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姑娘,顿时来了兴趣,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

只见那位小姐说道:“这有什么,这里又没有表演禁忌的东西,与民同乐的活动,我凭什么不能来看,难道我就不是扬州的子民了吗?我还是扬州巡抚的女儿呢。”

丫鬟着急道:“您毕竟没有出阁呢,要是让人知道您来过风月之地,以后您嫁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小姐豪爽地摆了摆手说:“那就不嫁,多大点事啊,爹娘那么疼我,难道还有人敢议论我不成?”

台上清了一波,看似下一个节目要上场了,那位小姐就不耐烦地将不停在耳边劝她的丫鬟的嘴巴捂住,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说:“别吵别吵,小哥哥们要上台表演了,别妨碍我看小哥哥们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