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尹璁还对刚才吃的东西意犹未尽,萧令就对他说:“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小心撑坏肚子,朕陪你逛逛街走走路消消食,等夜里了再带你吃其他的。”
尹璁听说晚上还能吃其他的好东西,顿时就来劲了,连走路都变得积极起来,拉着乾德帝在街上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的。
江南一带纺织业发展得不错,淮安的街道上也随处可见的布庄和裁缝店,萧令见时间还多,街上也没其他更好玩的地方了,就把尹璁带进去看看。
尹璁本来正看着街边青楼外面揽客的漂亮姐姐出神,突然被乾德帝拉去别的地方,他还有些不太乐意,嘀嘀咕咕地说道:“我还没看够漂亮姐姐呢。”
其实淮安好玩的地方多了去,像酒楼赌坊青楼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更是多不胜数,但是在萧令看来那些都不是尹璁该去的地方,所以才觉得这条街没有好玩的地方。他总不能带着尹璁去逛青楼,去赌坊下注,去酒楼喝酒吧?所以只能带尹璁去布庄看看这里有什么好的布料,给尹璁做几身新衣服了。
见尹璁对外面那些抛头露面的青楼女子恋恋不忘,萧令故意虎着脸对他说:“皇后她们还不够你看的?你小心被淑妃知道你在外面偷偷看别的女子,不然她又要闹了。”
尹璁想到胡淑妃埋怨他的样子,顿时就不敢想别的漂亮姐姐了,只好乖乖地跟着乾德帝走进了一家布庄。
进到布庄,他们看到的就是五颜六色的布匹,布庄的老板是个富态的中年妇女,虽然年纪不轻了,但因为爱美,又是经营布庄的,打扮得十分美丽。见到两个俊俏的公子哥,她的眼睛一亮,风情万种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笑吟吟地问道:“两位公子,需要点什么啊,我们这里布料种类繁多,任君挑选。”
萧令看了一圈,问道:“这里有没有质地轻柔又透气的布料,拿几匹出来看看。”
老板娘就问道:“这位公子是给谁做衣裳啊,要什么颜色?”
萧令看了眼尹璁,对她说:“给我家小公子做几身好看又凉快的夏装,就挑浅色的吧,青色白色蓝色的都可以。”
老板娘看了眼这位高大客人身边那个显得有些娇小的小公子,只觉得这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的,一副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样,就知道这位小公子身份尊贵。她不敢怠慢贵客,就亲自去取了布庄里鲜少有人问津的几匹昂贵布料出来给这位小公子挑选。
“小公子,这些布料都是用蚕丝织成的,这匹是绸,这匹是缎,这匹是绢,有花纹这匹是绮,这匹是锦,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布料了,您看看您喜欢哪一种?”
尹璁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布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乱摸,生怕把这些布都弄脏弄破了,回头老板娘找陛下要钱。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布料,都不知道该选哪匹好了。
老板娘见他举棋不定的样子,就哎呀一声对他说:“小公子您尽管选,这些布都一样的好!不是妾身吹,妾身家布庄在淮安开了上百年了,从妾身的爷爷的爷爷那辈就开了,口碑好着呢。不信您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看妾身这里的布是不是整个淮安成城最好的?不瞒您说,我们家拿的货啊,跟官府进贡给宫里头的可是一样的,说是寸布寸金也不为过。”
萧令听了这话,来了兴致,他伸手摸了摸这些布料,倒是丝滑柔软,带着蚕丝特有的冰凉,跟宫里的没有什么差别。想到这里是盛产丝绸的江南地带,对于京城来说很难的丝绸,在这里应该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布庄里有也不足为奇。
他便笑着说道:“老板娘说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的,那就拿这几匹布给小公子做几身衣服吧,款式要活泼方便一些,我们家小公子年纪小,正是爱动的时候,别让他穿着难受。”
老板娘见这位年长的公子这么好说话,只道她们店里今天来了挥金如土的贵客,笑得那个叫花枝乱颤,连连说道:“好嘞,咱们家的裁缝啊,最会给年轻公子哥做衣服,小公子您且跟妾身去里屋量个身,好让裁缝给您做衣服啊。”
尹璁闻言,犹犹豫豫地看着乾德帝,好像不敢自己一个人跟老板娘走。萧令也不太放心他一个人去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便对老板娘说:“我家小公子有些认生,还是让我陪着吧。”
老板娘只当他疼爱自家小公子,便让他陪同进里屋。
去到里屋,裁缝见有客人来了,便拿起尺子要给尹璁量身。裁缝是个中年男人,听他跟老板娘对话不难猜出他是老板娘的丈夫,即使这样,尹璁还是有些不习惯让陌生人离他太近,只能求助地望向乾德帝。
萧令便对正要给尹璁量身的裁缝说:“我家小公子实在怕生,就让我来量吧。”
裁缝疑惑道:“您会量身吗?”
萧令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中的尺子,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你教我怎么量不就行了吗?”
裁缝见这小公子好像只信赖这个男人的样子,只好让男人去给他量身了。
尹璁根据裁缝的吩咐站直身体,展开双臂,他感觉到乾德帝拿着软尺在他身上度量,周身都是乾德帝熟悉的气息,这让他感到十分安心,很配合地让乾德帝给他量了尺寸。
等裁缝记下尹璁的尺寸,萧令把尺子交还给老板娘,对他们说:“我先带小公子去别的地方逛逛,你们尽快把衣服做出来送去云来客栈,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淮安了。荣华,跟老板娘去结账。”
裁缝没见过这么赶的客人,好像他们来自己店里做衣服是临时起意,想起来就进来做几身衣服穿那样。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可是淮安第一裁缝,只要客人给的钱足够多,他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能按规定时间把衣服做出来。
只见一个管家一样的人物走进来,从袖子里拿出两块半个拳头大的金锭子放到裁衣服的台子上,笑眯眯地问道:“这些钱够付了吗?”
老板娘的布庄生意虽然做得红红火火,但淮安的有钱人总共也只有那么多,一年到头他们都接不到几单大生意的,他们最主要的生意还是给普通人做衣服,最大的生意也不过是几锭银子。今天突然看到两块金元宝,夫妻俩的眼睛都看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道:“够了够了,谢谢客官,客官您慢走,今晚我们就把做好的衣服送去客栈,保证不耽误您的行程。”
萧令嗯了一声,就牵着尹璁的手出去了。
尹璁沉浸在今晚有新衣服穿的快乐里,从布庄出去之后心情更好了,连走路都一蹦一跳的,而后才想起来说道:“呀!我们应该喊上皇后娘娘她们一起做衣服的!她们的衣服都用来给村民们做面罩了,这几天来来回回都是穿那几件旧衣服呢!”
萧令拍拍他的手背对他说:“皇后她们多大的人了,这些事不用璁儿操心,她们这会儿应该也在别的地方买衣服呢。女人家的眼光和我们的又不一样,她们跟着我们反而不好买衣服,就让她们自己去吧。”
听到乾德帝说皇后娘娘她们在别的地方买衣服了,尹璁才放下心来继续逛淮安的大街。街上卖好多好玩的东西,尹璁看到一个摊子上插着五颜六色的风车,突然就来了童心,指着那些风车对乾德帝说:“我要玩那个!给我买那个!”
萧令便宠溺地带他过去,问他要什么样的风车,尹璁看着漂亮的风车,觉得哪个都想要。但是想到乾德帝刚才给他做衣服已经花了很多钱,他不能再浪费乾德帝的钱了,就只要了个向日葵的风车。
尹璁拿到风车后跑得更欢了,他跑动的时候产生了风,使得手中的向日葵风车吱悠悠地转动起来。
他实在太快乐了,长得又漂亮,张扬得让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侧目,都在疑惑这个漂亮少年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
尹璁在街上玩到了天黑,疯玩了半天的他终于把精力发挥得差不多了,只能乖巧地被乾德帝牵着手走去淮安最大的酒楼。
看到酒楼,尹璁就想起乾德帝今天答应他晚上带他吃好吃的,顿时就打起了精神,没等店小二招呼,他就跑上楼去找包间了。
荣华见自家小公子这样急,又担心店小二对小公子不满,只能在后面安抚好店小二,让店小二赶紧上去伺候。
店小二看这些客人非富即贵的样子,哪里敢有一点脾气,也不管这小客人在他们酒楼里到处乱跑了,忙将贵客引进最大的包厢里。
尹璁刚找地方坐下,皇后她们也逛街回来了。她们身上都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身后的宫女手里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她们在街上买的东西。尹璁还没把椅子坐热,见她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又起身跑过去不停地问道:“娘娘娘娘你们的新衣服都好好看,你们下午都买了什么东西呀,有没有好吃的?哇哦,你们身上好香呀!”
说着他就要钻到皇后她们的怀里去撒娇了,还是萧令看得心里直泛酸味,板着脸出声喊他说:“璁儿,回来。”
尹璁听到乾德帝不太高兴的声音,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萧令见他还委屈上了,将他拉到腿上坐着,捏着他的脸笑骂道:“个小东西,你钻女人堆里像什么样。”
尹璁委可怜兮兮道:“我只是想看娘娘她们有没有买好吃的而已。”
萧令哭笑不得地把菜单塞他怀里道:“行了,要吃什么自己点,又不是饿着你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个小吃货。”
尹璁被他说得扁了嘴,委屈巴巴地翻起菜单来。
众人见他这样,都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起来。
胡淑妃见他不开心,就坐到他身边,笑嘻嘻地逗他开心,跟他说:“我们也没买什么,就上街随便逛了逛,去首饰店买了些簪子钗子链子,又去裁缝店做了身衣服,去香料店买了香料和胭脂。我已经好久没逛过街在街上买过东西了,还有两位姐姐作陪,别提玩得多开心了。小公子呢,今天下午都跟老爷去哪里玩了呀?”
尹璁听她们玩得这么开心,也跟着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了他今天在外面玩了什么吃了什么。萧令见他跟胡淑妃聊得连菜都忘了点,就接过他手中的菜单,按照他的喜好点了菜。
直到菜上桌,尹璁才反应过来自己肚子饿了要吃饭,他转头看向桌面,只见桌子上摆满了菜,香气扑鼻。
桌上有大龙虾,有大闸蟹,个头都比尹璁以前吃过的要大,经过红烧,那真是色香味俱全,尹璁还没吃呢,口水就先流下来了。
荣华见小主子想吃,就洗干净手拿起一只龙虾剥起来,剥好之后放到蘸料里沾一沾放到他碗里给他吃。尹璁说了声谢谢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咬了一口,发出激动的嗷嗷声。
“好好吃呀!”
荣华欣慰道:“小公子喜欢,那奴才继续给您剥。”
尹璁吃了一嘴的菜,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荣公公!荣公公对我真好!”
除了龙虾闸蟹,还有一道狮子头,是尹璁的最爱。他顾不得自己两只手因为吃虾吃蟹油腻腻的,就要去夹狮子头吃,萧令惯是宠他的,见他要吃,就直接夹到他碗里让他边玩边啃着吃。
随行的官员见小公子吃得开心,就跟小公子说道:“说起狮子头啊,还是淮扬菜,特别是扬州的狮子头,那叫好吃,等到了扬州,小公子可以尝试一下。”
尹璁激动得不停点头,口齿不清地嘟哝道:“好吃!”
另外还有一道酒闷鸡,盘子里大块大块的鸡肉和土豆,里面放了很多辣椒,连菜汁都是红色的,还放了酒。萧令担心这道菜味道太刺激,对尹璁身体不好,就没让尹璁吃多少,只给他几块鸡肉土豆解解馋。
这顿饭吃得尹璁肚子都撑起来了,只能靠在椅背上休息,心满意足地感叹道:“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好幸福呀。”
萧令知道他是前几日帮王家村的时候苦着了饿着了,就有些心疼他,给他喂了口茶说:“好吃也不能吃这么多,又不是以后没得吃了,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尹璁就嬉皮笑脸道:“才不怕呢,我歇一会还能吃!”
萧令不敢让他再吃了,就哄他说:“我们还要回客栈试今天做的衣服呢,早点回去吧。”
尹璁想到他今天还跟乾德帝去做了衣服,也想知道新衣服长什么样,就听乾德帝的话乖乖回客栈去了。
回到客栈,萧令和尹璁果然看到布庄的老板娘站在客栈里面和客栈掌柜聊天,想来他们都是街坊邻居,彼此认识也是正常的,就对老板娘说:“老板娘久等了,早知道让你把衣服交给掌柜保管就好。”
老板娘见他们回来了,连忙将衣服送上来,笑眯眯地说:“不碍事,也没等多久,客人你们的衣服贵重,还是小心些好。”
荣华上去接过衣服,又对老板娘道了谢,老板娘跟他们道别后,就施施然地离去了。
回到房间,萧令让荣华叫店小二打热水上来给尹璁洗澡,自己则带尹璁进里屋将新做的衣服拿出来铺开,让尹璁看他的新衣服。
外头的裁缝的手艺跟宫里的御用裁缝比起来还是有些差异的,不过那家布庄的裁缝想来是经常给普通人家的少年人做衣服,给尹璁裁的衣服款式还不错,看起来活泼又飘逸,非常合适尹璁这个年纪的孩子来穿。
尹璁有一段时间没有新衣服穿了,所以看到新衣服非常高兴,迫不及待就要往身上套。
还是萧令笑着阻止了他,对他说:“好歹也先洗个澡,你今天在外面玩了那么久,又吃了那么多东西,一身臭味,也不怕把新衣服弄脏了。”
尹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哼哼道:“我才不臭。”
萧令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哄道:“好好好,璁儿不臭,先去洗个澡吧,新衣服明天再穿。”
尹璁这才听话地去洗澡。
因为萧令出于私心,在淮安逗留了一天,为了能按照原计划抵达扬州,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他们就要出发了。
出发的时候尹璁甚至都没睡醒,还是萧令将他从暖呼呼的被窝里挖出来,给他穿上他心念念了一晚上的新衣服,抱着他上船的。尹璁甚至还因为周遭的环境吵到他睡觉,闭着眼睛在乾德帝怀里闹起来,娇憨得不行,让人忍不住发笑。
上船之后,荣华让人将从茶楼订的早点端上来给各位主子享用。萧令就拿了个蒸饺放到尹璁嘴边哄他吃,尹璁还困着呢,连吃都不会吃了。乾德帝喂到他嘴边的饺子他只是潜意识地咬进嘴里,却没有嚼来吃的意思,就傻乎乎地叼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屯。
皇后忍俊不禁道:“看璁儿这样子,怕是还没睡醒呢。”
萧令轻轻拍了拍尹璁的脸蛋,低声哄道:“璁儿乖,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尹璁这才不耐烦地把嘴里叼着的饺子一点点吃进嘴里,咽下去后就把头扭到乾德帝肩膀后面,一副我不想吃了我要睡觉的样子。
也是淮安的蒸饺很大一只,吃一只就能抵个半饱,萧令见他已经吃了一只,就不管他了,用了自己那份早膳就将他抱回房间继续休息。
不过船上怎么也比不过客栈睡得舒服,尹璁虽然一直没醒,但也并没有真的睡得很香,只是耍小性子装睡不愿意起来罢了。
好在淮安离扬州不远,大半天时间就到了。乾德帝南下的船刚到达扬州地带,就看到两岸都站满了扬州的官员和百姓,都在热烈欢迎他们的到来。
尹璁被岸上的吵闹声吵得彻底没了睡意,只好随乾德帝到外面吹风看风景,眼皮子在强烈的太阳光下有气无力地拉怂着,无精打采的样子。萧令为了让他提起精神,就让人给他煮了酸梅汤,再在里面加了些茶叶。
可惜尹璁的嘴在宫里被养刁了,喝到不温不凉的酸梅汤,就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满脸不高兴道:“都不是冰的,不好喝。”
荣华心疼得哦,连忙哄道:“小主子诶,您且将就一下,等到了地方,奴才让人寻些冰来做冰镇的给您喝。”
尹璁这才不情不愿地多喝几口,感觉身上那股燥热气息褪去了不少。
因这是乾德帝第一次南巡,也是本朝皇帝第一次莅临扬州,扬州的官员百姓都很是激动。迎接皇帝的队伍有十里那么长,还跟着船的移动速度在岸上奔跑欢呼,丝毫不畏惧天上那么大的日头,好像见到皇帝是他们这辈子最值得激动的事情一样。
看着这一切,尹璁渐渐的精神了起来,虽然荣华以为这是小公子喝了掺了茶的酸梅汤的原因,不过看到小公子终于打起精神,荣华还是觉得很欣慰的。
乾德帝的船在扬州城百姓们的十里欢迎下,终于停靠在扬州最大的码头。扬州的巡抚和各位大官小官已经带人等在那里,没等乾德帝下床,为首的巡抚便带着众位官员百姓齐齐跪了下来,高声呼道:“臣等恭迎陛下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场面十分轰动。尹璁看到这么多人,不免有些怯场,就躲在乾德帝身后偷偷地看这一幕壮观的场面。
萧令知道他怕生,就顺便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哈哈大笑着下了船,对跪了一地的臣民说:“大家都平身吧。”
巡抚又是深深一拜,朗声道:“臣谢陛下!”
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起身,给乾德帝让出一条道路。
萧令就直接抱着尹璁从人群中间走过,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虽然也没人敢直视他们,不敢议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