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璁姑且就接受了她的赞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还好啦,它还是很乖的,要不是知道这是昭媛姐姐的猫,我都想将它养在承光殿里,嘿嘿。”
娜昭媛看到这只吃里扒外的猫就来气,只想说尹璁想养就拿去,省得每天在这里喵喵叫吵着要出去,惹人心烦。说不定这只猫就是觉得跟着尹璁都比跟着她要过得好,所以才这么粘着尹璁呢!
想到这个,娜昭媛更加生气了,也更加不想要这只势利眼的猫了。
没想到莲儿却帮她说:“如果小公子喜欢这只猫,以后也可以经常过来看它呀。”
尹璁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她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随时来看这只小可爱吗?”
就像他整天没事做,可以随时去皇后或者胡淑妃沐贵妃还有东宫玩那样吗?
莲儿微笑着点头应道:“当然啦,您是宫里的主人之一,当然可以随时来娘娘寝宫玩,您若是愿意天天过来玩,我们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尹璁听说自己以后可以天天来看这只猫,别提有多高兴了,也就忘了之前打算把猫送回来时的不舍。毕竟以后只要他想看这只猫,直接来娜昭媛这里看就好了,只要他每天都过来,他就能每天都看到这只猫,虽然猫还不是他的,但也跟他的差不多了!
他开心地应了下来,又留在娜昭媛宫里陪猫猫玩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要去皇后宫里念经书,才跟娜昭媛告别离开。
等尹璁走后,娜昭媛才不满地瞪了莲儿一眼,责怪她的自作主张。
“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本宫跟小公子水火不相容,你还邀请他天天过来看猫,是存心不想要本宫好过吗?他要是真的喜欢这只猫,让他直接带回去养就是了,反正这只猫也不安分,天天出去野,养着心烦。”
莲儿被主子训了一通,也不惊不恼,而是不卑不亢地对主子解释道:“娘娘,奴婢这么做,也是为了娘娘好啊。”
娜昭媛听了这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问道:“这哪里是对本宫好,本宫怎么没看出来?”
莲儿微微笑道:“娘娘您想啊,小公子在宫里地位超然,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听他的话,淑妃娘娘和贵妃娘娘还有未来的太子妃娘娘也都是倚仗他,才在宫里过得这么风光。咱们虽然不像别的娘娘那样有一手好厨艺,但是咱们有猫啊,小公子看样子还挺喜欢咱们这猫的,要是小公子常来咱们寝宫走动,那咱们不也能跟其他娘娘那样,沾上小公子的光,在宫里的地位也就跟着提了上去,再也没有别的妃子敢看不起咱们了?奴婢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娘娘好啊。”
娜昭媛仔细一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要是尹璁真的天天往她这边跑,跑得次数多了,说不定皇帝也就记起来宫里有她这号人,逢年过节的时候打赏也就多了起来呢?
她现在是不奢求皇帝的宠幸了,她只想在宫里过得快活一些,没有男人的宠爱,那有金银珠宝也是一样的。天知道她多喜欢大朝的美食和首饰,特别是入夏时吃的荔枝和南海送来的珍珠,这些是她在西域的时候,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这样想着,她就对尹璁会经常来她这里看猫一事释然了。
皇后今天起床后,坐等右等没等到尹璁过来,觉得有些奇怪,甚至还想派人去承光殿看看,是不是小公子昨夜又生病了,不然怎么这个点了还不见人。要知道前两天,尹璁为了读经书安慰自己,可是一大早就跑过来了,今天没来,还让皇后有点不太放心。
等来给皇后请安的妃子都回去了,尹璁这才姗姗来迟,可能是一路跑着过来的,皇后看他累得满头大汗,脸也红扑扑的,走进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皇后见他累成这样,赶紧招呼他坐下,又让嬷嬷给他倒了杯凉茶喝,关心地问道:“璁儿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大汗?”
尹璁喝了一口凉茶,感觉舒爽了很多,这才对皇后说:“我刚才去了一趟娜昭媛那边,怕来得太晚您忘了我,就急忙跑过来了。”
皇后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去娜昭媛那边玩,就惊奇地问道:“璁儿怎么想起来去找娜昭媛玩了?”
尹璁想起娜昭媛那只猫,就忍不住乐呵呵地傻笑起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对皇后说:“娘娘您不知道,娜昭媛养了只好大的猫猫,有这么大,白色的,毛很长,特别可爱,还粘着我,我超喜欢它的。”
皇后笑着问道:“璁儿怎么知道娜昭媛养了只猫?还专门跑过去看猫。”
尹璁嘿嘿笑道:“是昨天我从您这回寝殿的时候,在御花园里发现那只猫的。我当时以为是谁家的猫迷路,误打误撞跑进宫了,见它可怜,天又要黑了,就干脆把它带回了寝殿。今天早上陛下跟我说这是娜昭媛养的猫,我就给娜昭媛送了回去,娜昭媛还跟我说,要是我想猫了,可以随时去她那边看猫呢!”
皇后见尹璁跟娜昭媛的关系因为一只猫而缓和了,还有些哭笑不得。尹璁果然是个不太记仇的孩子,只要谁对他好一点,他就能把对方的坏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单纯得很。
尹璁跟往日那样,在皇后宫里念了一会儿经,又陪皇后聊了下天,等到下午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本来还想绕去娜昭媛那边看看猫,但是担心自己见到猫又要陪猫玩好久,忘记回寝殿的时间,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跟自己说明天再去看猫。
等他回到寝殿,太阳也下山了,他看着将要暗下的天,又久违地一阵心悸,明明昨天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他还以为已经被治好了呢,没想到现在又突然恢复了。
他害怕这样下去又会像发展到那天晚上那样可怕,二话不说就跑进了殿里,看似淡定其实慌张地找到乾德帝,紧紧地将对方抱住。感觉到了乾德帝身上的体温和气息,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晚上也例行要乾德帝给他传功,并且早早地逼着自己睡着。
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又好像忘了夜里的不舒服那样,又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完全看不出他生了病。
萧令就默默地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老太医回来,他就要把尹璁这段时间以来的症状都复述给老太医听,看老太医是怎么说的。
从今天开始,尹璁的日常又多了一项活动,就是绕去娜昭媛那边看猫。
那只猫自从那天跑出去被他捡到送回来,娜昭媛宫里的人可能是怕它又逃出去乱跑,就把它关得更严实了,笼子门口甚至还用一把大锁锁了起来。笼子里放了个窝,放了水和吃的,还有一些玩具,好让它安心待在笼子里。
然而那只猫并不甘心被关起来,还是想方设法逃出笼子,只是现在笼子被锁上了,它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地从里面逃出来。
尹璁过来看它的时候,它正踮着两只后脚站在笼子里,用两只前爪去够笼门上的锁,一副想跑出来玩的样子,看着有些聪明,又有些可怜。尹璁一天一夜没见它,这会见到了,觉得它还是那么可爱,就跑过去看它。
只是看到笼子上那个大锁的时候,有些不太理解,问跟着他过来的莲儿:“为什么要在门口加把锁啊?”
莲儿便解释道:“回小公子的话,是因为这只猫它会自己打开笼子跑出去,娘娘担心它跑出去被人抓走,要是遇到坏人就不好了。毕竟宫里不是谁都像小公子一样,对小动物这么有爱心的。”
其实并不是这样,给笼子加锁这个主意是莲儿给娜昭媛出的,说是担心猫又偷偷跑出去,导致小公子过来看猫的时候找不到猫,让小公子不开心。如果小公子三番两次过来看不到猫,久而久之就不会过来了。所以为了防止那样的事情发生,就要把猫关起来,哪里都不给它去,还在笼子门上挂了把锁,防止猫乱跑出去。
尹璁啊了一声,隔着笼子逗了逗因为看到他来了而变得高兴起来的猫,问道:“可是这样一直关着它,它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莲儿又说道:“您看,里面给它放了那么多吃的和玩的,肯定不会无聊的。”
尹璁看着笼子里的肉和玩具,再看看笼门上这把锁,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虽然看起来猫咪衣食无忧了,但是没有自由的话,也不一定活得开心啊,猫咪肯定更希望能够出来玩吧。
看着这只猫的处境,尹璁就忍不住想到自己,他现在不就跟这只猫差不多吗?虽然每天有吃有喝有玩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最多的,也有人一起聊天,身处的皇宫也比猫笼子大很多,但本质上他还是跟这只被关起来养的猫差不多。虽然有个很好的饲主,自己也很喜欢饲主,但心里也是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自由的。
尹璁一边逗着猫,一边想事情想得出神,猫似乎很高兴见到他,即使只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头,都玩得很开心,甚至还在笼子里蹦蹦跳跳起来,晃得后脚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对哦,就连脚上的铃铛都一模一样。尹璁听到了铃铛的响声,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上这一点,顿时对自己的处境更加郁闷了。
要不是他喜欢乾德帝喜欢到舍不得离开他,他才不乐意被关在宫里,哪里都去不了呢。想必这只猫也差不多,因为喜欢主人,需要主人喂养,所以才不得不情愿留下来,即使被关在笼子里。
想想还挺悲哀的。
尹璁到底心疼这只跟他处境一样的猫,硬是让莲儿将笼子上的锁打开,将猫放出来玩了一会儿,然后才去皇后宫里念经。
老太医两天后才从家中回来,他刚回到太医院,就听同僚说起小公子前几日的怪症,就神色凝重地摸起了胡子,似乎在思考小公子这是什么病症,又翻了历代太医留下来的记录,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过同样的症状。
没等他查出小公子的病因,就有宫人来请他去御书房面圣。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乾德帝平时在御书房办公的时间,老太医见宫人请他过去御书房,下意识就以为是乾德帝病了,不敢耽搁,赶紧放下医术,提起药箱跟宫人去御书房面圣。
只是到了御书房面圣之后,发现乾德帝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正神色如常地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
即使这样,老太医也不敢松懈,万一皇帝的病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呢?他还是兢兢业业地提着药箱上前,作势要给乾德帝跪下行礼。
还是乾德帝注意到他来了,见他要下跪,体谅他一把年纪了,又刚从老家奔波回来,就抬起手对他说:“爱爱卿免礼,来人,给老太医赐座。”
老太医有些不解,陛下不是叫他来看病的吗,怎么反而一脸从容地让他坐下,好像不是要看病的样子,难道今天叫他过来是有别的什么事?
上位者大概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微微笑着对他说:“朕今天请爱卿过来,没有别的要紧事,只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跟爱卿请教一二。”
老太医不知道乾德帝有什么不明白的要请教他,他这一辈子就只会看病,而乾德帝身为皇帝,难不成要拿国事来请教他吗?
他惶恐道:“陛下言重了,有什么地方老臣可以帮得上陛下的,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乾德帝轻松地对他说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只是想问一问爱卿,关于小公子的病情,爱卿有什么见解。”
然后就将他这几日观察到的尹璁的表现一一说给了老太医听。
老太医听了之后,神情凝重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应道:“小公子这很有可能是喜怒哀思惊恐悲七情过盛,导致气滞血瘀,从而引发的症状。小公子本就先天不全,体质虚弱,心思最为敏感,一下子经历那么多事,难免会多虑。近日老臣温习医书的时候,里面就有说:喜伤心使其气散;怒伤肝使其气击;忧伤肺使其气聚;思伤脾使其气结;悲伤心使其气急;恐伤肾使其气怯;惊伤胆使其气乱①。
老臣听闻,小公子还受到了杨充容之死的打击,估计是目睹了杨充容的遗体,受到了过度惊吓,也就是俗话说的掉魂儿。倒不是真的掉了魂儿,只是年纪小不经事,胆子较小,又容易幻想,导致自己吓自己,加上一直住在宫里,很容易联想到跟杨充容有关的事,加深自己的恐惧。这就是伤肾伤胆的表现。”
萧令虽然听不太懂医术上的术语,但也很认真地在听了,听完之后他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尹璁其实并不是身体或是某个器官病了,而是心病。尹璁不是身体发病固然是好事,但萧令并不敢因此而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心病往往比身体上的病痛还要严重,也是更加需要注意的。
没等他询问老太医有什么解救的办法,就听外头传来尹璁咋咋呼呼的声音,萧令只好示意老太医先别出声。
既然尹璁想要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病态,那萧令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尹璁面前提到他病了的事,包括自己也不行,不然尹璁又要胡思乱想。
老太医得到他的示意,作为医者,保密的素养还是有的,便也不出声了。
只是萧令有些不解,往常这个时候尹璁不是在皇后宫里念经,就是去娜昭媛寝宫看猫的,怎么今天却反常地来御书房找他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御书房外面值班的侍卫和宫人也觉得稀奇,小公子很少自己跑来御书房的,今天怎么想起来过来找陛下了?没等他们想明白,就见小公子抱着只什么东西,风风火火地跑到了门前。
要是换做后宫的妃子来御书房,他们肯定敢把人拦住,但是小公子他们是不敢拦的。皇帝身边当值的人谁不知道,小公子在这座皇宫里,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别说是御书房了,就算是朝阳殿,也是只要他想去就能去的。当然,可能也没有人能拦得住小公子就是了,没看到他们才一眨眼的时间,小公子就从他们中间溜走,跑进御书房里去了吗?
尹璁今天一早确实是去娜昭媛寝宫里看猫了,但是猫却不像往常那样充满精神地迎接他。他看到猫的时候,猫正有气无力地蹲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见到他也只能发出虚弱的喵喵叫。尹璁一下子就被猫这个样子吓到了,明明前两天过来的时候,猫还是很活泼的,今天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马上让娜昭媛宫里的人打开笼子,把猫抱了出来,这一抱就让他发现了异常的地方。之前猫咪的皮毛非常厚实,身子沉甸甸的,现在一抱,觉得瘦了很多,有些地方都能摸到骨头了,就跟外面吃不饱的流浪猫一样。
可是这只猫并不是流浪猫,而是妃子养的猫,按理说不会吃不饱,笼子里还放着新鲜的鱼肉呢,那是怎么回事?
在尹璁的严厉逼问下,娜昭媛的人才战战兢兢地说出原委。原来这只猫已经闹绝食两天了,自从被关起来那天,就不怎么有胃口吃东西,昨天早上开始就不吃不喝了。笼子里的鱼看起来新鲜,是因为他们怕被小公子看出来猫不吃东西,担心小公子以为他们虐待猫,所以才在小公子过来之前,将昨天剩的丢了,换上了新的。
尹璁听得十分生气,本来想找娜昭媛算账的,但是看到猫咪那么痛苦的样子,只好先带猫去看病,回头再跟娜昭媛算账。但是他也不知道哪里可以给猫看病,从娜昭媛寝宫出来之后,就带着猫直接来御书房找乾德帝想办法了。
萧令只见尹璁抱着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看也不看一眼,让他眼皮跟着一跳,生怕这小祖宗摔了。没等他对尹璁喊慢点走,尹璁就已经抱着猫跑到了他跟前。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尹璁怎么过来了,尹璁就紧张兮兮地把猫放到他面前,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陛下,猫咪它生病了,该怎么办才能让它好起来?”
萧令看了眼原本前几天见到还健康乖巧的猫,现在比起那时候确实萎靡了许多,看起来确实像是生病了,只是不知道怎么生病的,又生了什么病,他没有办法回答尹璁。
尹璁看出他的为难,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想要他给猫输点内力试试看。就像他那样,本来很不舒服的,被传了点内力就舒服很多了,万一猫猫也是这样呢?
萧令摸着他的头说:“猫跟人不一样,猫太弱小了,万一经脉承受不住人的内力,反而会经脉尽断而亡啊。”
尹璁一听这话,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抱着猫不停地问道:“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猫难受到死去吧,那也太可怜了。”
萧令见他难过,又没有办法帮他,只好转头看向下面的老太医,问道:“爱卿可会给猫看病?”
尹璁进来的时候实在走得太急了,都没有注意到御书房里除了乾德帝,还有另外一个人,还是他很熟悉的老太医。见到老太医,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那样,既然老太医三番两次给他看好了病,那说明老太医医术还是很高明的,说不定也能帮他看出这只猫得了什么病,帮他把猫治好呢?
他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的。让老太医帮他看看,就算老太医不会看,至少他也为猫争取了活下来的机会,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只会抱着猫自怜自艾,那样一点用都没有。
尹璁见到老太医在场,顾不得思考为什么这个时候老太医会出现在乾德帝的御书房里,就抱着猫走了过去,虚心地恳求道:“太医爷爷,求您帮我看看这只猫怎么了,能不能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