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朝阳殿外,百官迟迟等不到乾德帝来上朝,便好奇地在殿外议论起来。

“陛下怎么还没来,是身体抱恙了吗?”

“不会吧,昨天上朝的时候,陛下还好好的啊。”

“那是怎么回事,陛下很少有迟到的时候,今天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可能只是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吧,大家再耐心等等,若是陛下真的有事来不了,应该会派人过来通知我们的。”

柳渊站在礼部的队列中,听同僚们议论乾德帝迟到的原因时,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天是尹璁的十八岁生日这件事,想来乾德帝今天迟到,应该跟尹璁脱不了干系。可能是乾德帝昨夜太过贪欢,今天起不来,所以才迟迟没有来上朝吧。

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一阵复杂,既厌恶,又嫉妒,又有些惋惜,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玷污了,不再纯洁了。

他想得有些出神了,连礼部尚书喊他,他都没有马上听到,还是礼部尚书碰了碰他,关心地问道:“柳渊,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要不要告假回去休息,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

柳渊听到他在跟自己说话,才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应道:“下官并无大碍,劳大人担心了。”

礼部尚书还是很重视他的,觉得再过几年,自己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也许柳渊能升上去。再过些年月,说不定就能顶替自己这个位置了,所以对他就格外上心一些,把他当成自己的晚辈来培养。他又仔细看了柳渊几眼,见他不像刚才那样失神了,才放心道:“老夫刚才看你的时候,发现你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你最近累着了,身体不舒服呢。”

柳渊微微弯了弯腰,应道:“下官刚才只是在想,陛下今天怎么还没来上朝,想得有些出神而已,并不是身体不舒服。大人可知道陛下今日为什么还没来上朝?”

说到乾德帝上朝迟到的事,礼部尚书也觉得纳闷,摸着自己的胡子说:“老夫也不太清楚宫里头的事,估计陛下是临时有别的事情要做,耽误了上朝的时间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殿里头出来一个小太监,浮尘一甩,唱喏道:“各大臣进殿——”

这就是乾德帝已经来上朝了的意思,百官们不敢再议论什么,连忙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表,躬着身子依次进殿。

朝阳殿正上方的龙椅上,乾德帝穿着龙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迟到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事情,而是想来迟一些,就来迟了一些而已。他临时起意要迟到,百官也不敢说他什么,按照正常的流程参拜之后,就按部就班地站好来,等乾德帝发话。

跟礼部尚书所说的那样,近段时间朝中并无大事,上朝也只是种形式,证明君臣还是很勤政的而已。

不过今天百官们却明显感觉到,他们陛下今儿的心情不错,虽然陛下上朝的时候很少心情不好,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样的满面春风?

他们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成语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乾德帝眼角嘴角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发生了什么好事那样?可是宫里头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据他们所知,后宫已经很久没进新人了,也没有妃子受宠,更别说怀龙种了,他们陛下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乾德帝见他们没什么事要启奏,便打算退朝了。以往就算朝中无事,他也会延长一些上朝的时间,做做勤政的样子,安抚臣民的心。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心里想着初次承雨露的尹璁,担心自己出来得太久了,尹璁醒来没看到他人,会不自在不开心,胡思乱想,就打算早点回去哄哄人。

但也不是单纯为了哄尹璁,而是他自己也抑制不住想要见尹璁,陪着尹璁,抱着他再温存一会儿。他虽然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也有过皇后和妃子,但还是像个刚成亲的毛头小子一样,满心满意地想着自己的新婚对象,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对方黏在一起。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刺激,实在太想好好珍惜了。

于是他给身边的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便很有眼色地上前唱喏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们这么早就听到这句话,纷纷觉得很奇怪,以往就算上朝无事可说,陛下都不会让他们这么早下朝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们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乾德帝一眼,见乾德帝并没有发怒或者不高兴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说得上是柔和的。这就奇怪了,他们还以为是他们表现得让乾德帝不满意了,乾德帝不想再留在这里看到他们,才提前下朝的呢。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乾德帝见他们都无事启奏后,便直接离开了龙椅,回内殿去了,留下一众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傻眼。

确定乾德帝今天提前下朝后,家中有事,或者不怎么乐意上朝的臣子们马上就欢天喜地地走了,才不管乾德帝是因为什么事提前下朝,反正不关他们的事。也有些多疑或者八卦的臣子,出宫路上成群结队地小声议论乾德帝今天的反常。

“陛下今天表现得有些异常啊,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他下朝时好像有些猴急?”

听到猴急两个字,其他大臣都对说出这个词的同僚投去责备的一眼,虽然他们也觉得乾德帝今天有些反常了,但是用猴急这两个字来形容帝王,是非常不敬的。

那个臣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用词不当,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换了个说法,道:“陛下看起来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这句话换来了同僚们的赞同,他们纷纷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拖着他,让他时刻惦记着那样,所以才来去匆匆的。”

“会是什么事呢,是不是跟后宫有关?”

“大人是说,陛下最近沉迷于宠幸某个人,所以才?”

“也不是不可能啊,你们没看到陛下今天上朝时,那满面春风的样子。”

“嗯,有可能,虽然陛下不是小年轻了,但还正直壮年,生龙活虎,会耽于美色也是正常的。只是不知道后宫里哪位娘娘那么厉害,能从小公子那里将陛下吸引过去,以至于让陛下上朝都迟到早退。”

“看陛下这个样子,应该是后宫进了新人吧,所以他才会那么心急。”

“后宫进人了,我们礼部怎么没收到风声?”

“会不会是上次西域送来和亲的那位公主啊?”

这话一语道破梦中人,百官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然的神情。西域来的那个公主他们也见过,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身材高挑曼妙,又美艳妩媚,说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也不为过,乾德帝会被她吸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如果真的是西域的公主,那就说得通,陛下为什么会甘愿抛弃自己沉迷过一段时间的小公子,转投别人的怀抱了。西域公主比起小公子,可不是好了一点两点,小公子再好看再惹人喜爱,也没有成熟妩媚的西域公主来得吸引人,女人的身体总比男人的要柔软一些,抱起来的手感也会好很多。

要是陛下能因为西域公主,而重新发现临幸女人要比男人好,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意味着陛下会再次喜欢上女人,他们这些家里有女儿的臣子,就能光明正大地把女儿送进宫为他们家族争光了。然后再过不久,皇室就会有新的子嗣,萧氏皇朝开枝散叶指日可待。

他们美滋滋地盘算着,出宫的路上遇到后宫当值的宫人,忍不住叫住对方,给人家塞了些银子,然后打听道:“我问你,昨夜陛下去了哪个宫,宠幸了哪位妃子?”

宫人原本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然就得到了一笔横财,还有些高兴,还没来得及感谢对方,就听对方问他这句话,遂忍不住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

贿赂他打听后宫消息的大臣察觉他的目光,不满地疑惑道:“怎么了?”

宫人突然就觉得手里的银子有些烫手了,因为他的回答注定会让对方失望,这个一直说不定还会被对方恼羞成怒地收回去。而且他还有可能会得罪陛下跟小公子,他可不能为了这一锭银子而断送自己的小命和前途。

他想都不想,就把银子塞回去给那个大臣,好像这不是一块银子,而是一颗炸`弹。他这个反应,让贿赂他的那个大臣觉得莫名其妙的,以为是自己给得少了,又多掏了一块银锭出来,一起塞给他。

也不知道他这个进宫上朝的臣子,身上为什么会带这么多银子,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蓄谋已久吧。

宫人可不敢收他的银子,推辞道:“大人,这使不得。”

那个大臣却硬要塞给他,低声跟他说:“怎么使不得,本官这银子又不是白给你的,本官还有事要跟你打听呢,你快收着。”

宫人都快被他弄得急哭了,为了甩开这要人命的银子,他心一横,将银子丢回去给那个大臣,坦言道:“大人要是真的想打听宫里头的事,那奴才就跟大人直说了吧。陛下昨晚哪个娘娘都没有宠幸,在万寿宫给小公子庆生之后,就回承光殿了,昨晚也是在承光殿睡的。”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是在太多了,让那个大臣一时没消化得完,半晌了才呐呐地说道:“陛下昨晚没宠幸妃子啊?那为什么陛下今天春风满面的?不对,陛下昨晚在万寿宫做了什么,给谁庆生,小公子过生辰?在万寿宫?”

也不怪他这么惊讶,万寿宫从来是皇帝大婚过寿或者除夕夜和接待外邦使臣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地方。用来给一个小小的男宠庆祝生辰这种事情,他是听都没听说过,甚至想都没想过。没想到乾德帝居然这样做了,这教他如何不吃惊?

说好的陛下最近对西域来的娜昭媛感兴趣,甚至宠幸了她,沉迷她到迟了早朝的地步呢,怎么跟宫人说的不一样?

宫人见他这么惊讶,便叹气道:“昨夜是小公子十八岁生辰,陛下重视小公子,便让皇后和嫔妃们在万寿宫设宴,昨夜宴席还没结束,陛下就带小公子回承光殿了。”

他说完,见这位大人还是不敢置信的样子,就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个最最震撼的消息:“奴才听说啊,陛下昨夜临幸了小公子,小公子第一次承君恩,陛下一直到丑时才歇下呢。”

那个大臣听了这话,更是被震惊得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是了,怪不得陛下今早上朝会迟到这么久,还春风满面的,原来是因为昨晚宠幸了小公子。小公子第一次侍寝,陛下会贪恋一些也是难免,甚至快天亮了才睡,今早起不来,上朝迟到,也就有因可循了。

他都不知道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又是怎么样回到同僚之间的,还是交好的同僚喊了他几声,他才猛地回过神,看着大伙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同僚们都知道他刚才去打听消息了,见他回来,就好奇地问他说:“大人,你刚才打听到什么了,快跟我们说说看啊。”

他抹了一把还有些僵硬的脸,好一会儿了,才艰难地说道:“打听是打听到了,但是,跟我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等着他的下文呢,见他说说又停停的,都快被他急死了,不停地催促道:“什么不一样,您倒是说啊!”

他上下嘴唇磕碰了几次,才把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宫里的人说,陛下昨晚没宠幸妃子,而是、昨儿是小公子十八岁生辰,在万寿宫设宴之后,陛下就带小公子回承光殿了,陛下昨夜宠幸的也是小公子。因为这样,陛下对小公子爱不释手的,所以今天上朝才迟到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臣子都被震惊得愣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个个脸上五颜六色的。

他们都不知昨天是小公子十八岁生辰,陛下会选择在小公子十八岁的晚上才宠幸小公子,他们还以为小公子早就已经被陛下宠幸得腻了呢!

看来是他们小瞧了陛下的定力,和小公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就连第一次都要有这么隆重的仪式感。在万寿宫设宴,表面上看是小公子的生辰宴,其实是他们的婚宴吧!

大臣们心思各异地想了一番,最后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想来是看到陛下这么宠爱小公子,已经是放弃让乾德帝重新临幸后妃,繁衍子嗣这件事了。

柳渊虽然早已经猜到是这样,但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就没参与到其他大臣的讨论中,而是远远地站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乾德帝去上朝之后,尹璁因为吃了碗酥酪填饱了肚子,又确定乾德帝没有对他始乱终弃,就又倒头睡了一觉。可能是吃过东西的原因,这一觉他睡得还算安稳,不知睡了多久,才自然地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内殿里静悄悄的,连个人都没有。乾德帝是担心有人守着他,他会不好意思,从而睡不安宁,就让宫人都在外头候着,等里面有动静了再进去看是不是小公子醒了。

尹璁不知乾德帝的贴心安排,只当自己醒得太晚,宫人们都去忙他们的了,才没有人留在这里等他。所以他也没有抱怨,而是自己慢腾腾地从龙床爬起来,再慢吞吞地挪动身子下床。

这一动,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以至于平时起床总是是鲤鱼打挺的他,今天光是爬起来就费了不少时间,每挪动一下,就要歇上好一会儿。

意识到这是昨晚留下的后遗症,尹璁红着脸反思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另一个当事人现在是怎么想的,乾德帝人不在这里,尹璁也想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只能唉地叹一声气。

不过乾德帝这会不在寝殿里也好,他暂时还没调整好心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乾德帝呢。他们俩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以后的相处应该会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吧,他以后应该要怎么跟乾德帝相处呢?

要是他从小生活在父母双全,恩爱和睦的家庭里,他有可能就知道该怎么跟乾德帝相处了。但是他并没有那样的机会,所以无从去观察正常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不知道男子汉丈夫要如何对待自己新婚的妻子。

也许他有空该去拜访一下皇后,跟皇后讨教一下经验,问问当初她跟乾德帝大婚后,乾德帝是如何跟她相处的,然后照葫芦画瓢地那样对待乾德帝?

他想着些有的没的,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是叶姑娘在问他:“小公子,您醒了吗,要奴婢们进去伺候您更衣洗漱吗?”

尹璁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走路都困难,更别说穿衣服洗漱了,只能让人来伺候。他张了张嘴巴,试图出声喊人进来,却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还隐隐发疼,应该是昨晚哭得太厉害,把嗓子哭坏了。

意识到这一点,尹璁就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乾德帝两句,然后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沙哑道:“叶姐姐,你们进来吧。”

叶姑娘她们早就等在了门外,就等小公子醒来伺候他,这一等就等到了快中午。听到内殿的动静,她们就知道是小公子醒了,得到小公子的允许后,才推门进去。

龙床外面的帘子还没拉起来,也不见小公子人影,估计还在床上。叶姑娘便打发两个小宫女把床帏拉起来,自己则带着几个小太监进去伺候小公子起床。

只见小公子穿着陛下的里衣,软弱无力地坐在床沿上,那样子别提多惹人怜爱了。叶姑娘作为承光殿的大宫女,在承光殿干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乾德帝在寝殿临幸人的事,虽然进宫的时候她就被嬷嬷们培训过,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但第一次实践,还有些紧张不知所措。

即使她已经伺候了小公子大半年的时间,但是伺候侍寝过后的小公子,还是头一回,所以有些小心翼翼,谨慎得过度了。

但又想到小公子跟后宫的嫔妃是不一样的,陛下也特意提醒过他们,不能用对后妃那一套来对待小公子,所以叶姑娘就硬着头皮,跟平常一样伺候小公子。

她让小太监给小公子穿上鞋子,自己拧了热毛巾过来帮小公子擦脸擦手,又去衣匣子里找要换上的衣服,让宫女拿梳子和簪子过来准备给小公子梳头。

穿衣服的时候又遇到了困难,小公子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站不稳,感觉两条腿都在打颤。叶姑娘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站不稳之后,在心里感叹一声,但也不敢多想,拿起衣服就要给小公子套上。

为了方便尹璁活动,尹璁的衣服很少是长衣大袖的,而是有些贴身的设计。但平时穿起来很舒服的衣服,今天却有些磨人了,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伤,所以面料压在身上的时候,感觉到微麻的痛意。穿上衣服后,尹璁很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红着脸小声跟叶姑娘说:“叶姐姐,这件衣服穿着不舒服。”

叶姑娘不明就里地拿起他的衣服,以为是衣服的布料太磨人,就用手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磨人的地方。小公子夏天的衣服都是用绫罗绸缎做的,轻盈细腻得很,又怎么会磨皮肤呢?

她困惑道:“这件衣服不磨人啊。”

尹璁不好意思跟她说实话,只好问她:“还有没有更轻更软一点的衣服啊?”

叶姑娘见他这样要求了,只能再去给他找轻一点的衣服,可是找来找去,衣服的布料都是那样的,实在没有什么更轻盈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