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永康公主出降当天,准驸马及其族人一早就带着礼品至朱雀门外候着,等吉时一到,司天监捧着乾德帝的圣旨出去宣驸马及族人从侧门进宫迎亲。

迎亲队伍进宫后,分成两路,驸马和男性族人前往朝阳殿拜见乾德帝,女眷则去皇后寝宫拜见皇后,帝后分别在朝阳殿和栖凤宫宴请驸马的男女族人。

尹璁惦记着今天是永康公主出降的日子,一早乾德帝起床的时候,他也跟着爬了起来,和乾德帝换上喜庆的衣服后,随着乾德帝去朝阳殿跟驸马和驸马家的男族人吃宴席。

这还是尹璁第一次来朝阳殿,以前他只知道乾德帝每天早上都要来这里上朝,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当他下了轿子,看到朝阳殿庄严肃穆的殿门时,还有些畏缩。

想到这里就是乾德帝上朝听百官启奏国事的地方,尹璁就觉得有些不自在,怕他出现在这里,被大臣们看到了,又要说乾德帝的不对。他拉了拉乾德帝的手,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去栖凤宫跟皇后娘娘她们吃宴席吧?”

乾德帝不知他是真的害怕看到朝廷百官,还是想借机去找皇后,听了他这话,就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要带他进朝阳殿。

尹璁被他拉着往朝阳殿走,心里忐忑极了,不停地碎碎念道:“要不还是你自己进去吧,我、我去皇后娘娘那边就好了。”

萧令见他畏畏缩缩的,就安慰他说:“没事,今天是永康大喜的日子,朝中百官是来喝喜酒的,又不是来上朝的,不会说什么的,璁儿只管跟朕进去就是。”

尹璁听了这话也不能安心,他自从在东宫跟着太傅学了些历史典故,就知道了君和臣之间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像他不是臣子,而是乾德帝的家人,按理说是不应该来朝阳殿这种地方的,只有昏君才会带喜爱的人来上朝的宫殿。为了乾德帝的形象考虑,他就不应该来这里。

见他走得别别扭扭的,乾德帝作势就要将他抱起来。尹璁察觉他的意图,连忙往旁边一躲,频频摇头道:“不要你抱,我自己走。”

乾德帝便看着他,埋怨道:“你走得那么慢,等我们走到殿里头,驸马迎亲的队伍都快到了。”

尹璁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急了,转头就要往回走。

乾德帝见他还是要去皇后寝宫,就把他拉回来,板着脸说道:“皇后宫里都是外臣的女眷,人多口杂的,你一个男孩子过去,不觉得害羞吗?”

尹璁闻言,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急得眼睛都有些发红。萧令只好哄他说:“好了,璁儿乖,没事的,有朕在呢,没人敢说你什么的。你一会不是还要随迎亲队伍出宫,去公主府喝喜酒吗,刚好一会可以跟驸马他们一起出去。”

听到可以出宫,尹璁就被哄顺了,但他还是有些害怕面对朝臣,就只能紧紧地躲在乾德帝身后,跟着他走近朝阳殿。

朝阳殿今天特意布置过,里头拉着喜庆的红绸,平时臣子们站着上朝的地方摆满了宴席,就连龙椅前都放了一张用来摆放酒菜的桌子。

乾德帝进来时,大臣们连忙从座位起身,跪在朝阳殿两侧叩首迎接。尹璁亦步亦趋地跟在乾德帝身后,见臣子们都低着头,看不到他,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他吁气的声音,乾德帝勾了勾嘴角,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吓得尹璁差点在朝阳殿正中间,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炸毛。

尹璁被乾德帝突然那么一捏,就跟只突然受惊的小动物那样警惕地直起身子来,东张西望一番,见没有大臣注意到他弄出来的动静,才气鼓鼓地看向始作俑者。他从乾德帝的侧脸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反应过来乾德帝是故意的,若不是还记得自己身处朝阳殿,他就要扑上去跟乾德帝拼了。

但是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尹璁只能偷偷握紧拳头将这个仇忍下。

乾德帝怡然自得地带着尹璁穿过臣子中间,走到朝阳殿正上方的龙椅前。他身边的尹璁到处张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他笑了笑,一把将尹璁抱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到龙椅上。

尹璁正找着自己该去的位置的,突然一回神,自己就坐在了龙椅上,吓得他连忙要站起来。而乾德帝却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的肩膀,让他老老实实地坐好,随后乾德帝也坐了下来。

也是龙椅做得够宽敞,才够他们俩一起坐下。朝阳殿这把龙椅的规格比承光殿和御书房的都要大一些,上面还铺了一层明黄色的垫子,坐起来应该是很柔软舒服的,但尹璁坐在上面,却如同坐在针毡上那样,不安地挪动着身子。

乾德帝将尹璁的不安看在眼底,但却像是完成了一样重要的仪式那样,心情愉悦地勾起了嘴角。他将尹璁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低头贴在后者耳边低声安抚道:“璁儿不要怕,这把龙椅朕坐得,你也坐得,就如这天下,既是朕的,也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你只管陪在朕身边,同朕一起看这江山就好。”

尹璁听到他这话,既惊讶又惶恐,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分享乾德帝的权力,染指乾德帝的江山,但是乾德帝却将这一切送到了他面前。这意味着什么,尹璁不敢去想。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好偏过头,假装好奇地打量这张龙椅的花纹,没听到乾德帝这句令人震惊的话。

萧令又怎么看不出他的拘谨,只当他是在害羞,就不管他了,转过头看向下面还跪着的百官说:“众卿平身。”

臣子们这才从地上起来,起身的时候他们不小心往龙椅上扫了一眼,看到乾德帝身边还坐着个人,顿时被吓得有些头晕目眩。

而乾德帝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那样,像往常那样坐在龙椅上,只是比起平时的威严,现在看起来好像似笑非笑的,有些渗人。

他们碰到乾德帝的目光,便马上低下头,唯唯诺诺地站到两边,不敢乱看,更不敢出声质疑上位者的做法。只恨不得自己眼睛黏在地上,假装自己不知道龙椅上还坐着个无关紧要的人。

柳渊也看到了龙椅上的尹璁,也有些惊讶。柳渊没想到乾德帝会让尹璁跟他同坐在那张象征着皇权的龙椅上,也不知道乾德帝此举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尹璁是他现下最宠爱的人,才让尹璁坐在上面,还是他真的喜欢尹璁,喜欢到愿意让尹璁共享他的权力的地步?

柳渊不信是后者,自古以来,史书里记录下来的帝王都是自私的,在他们的眼中权力至上,不允许他人觊觎自己手中的权力。一旦怀疑有人想夺走他手中的权力,就算是结发妻子,亲生骨肉,都能赶尽杀绝,更别说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小男宠了。

乾德帝断然是不会将手中权力分享给尹璁的,这不符合帝王的行事风格,柳渊更加偏向于前者。只是……他偷偷地看了眼坐在龙椅上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的尹璁后,又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只是不知道尹璁年纪小小的,会不会被乾德帝的宠爱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就是乾德帝的挚爱,胡作非为,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如果真的那样,那尹璁真的挺悲哀的。柳渊低着头为尹璁惋惜道。

乾德帝见他们被自己的威严震慑得不敢出声反对自己让尹璁坐在龙椅上了,才爽朗地笑了起来,跟他们说:“今天是永康公主和易都指挥使大喜的日子,卿们怎么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驸马一会是来抢亲的呢。”

大臣们听到乾德帝半开玩笑的话,才觉得他们的反应不太合适这大喜的日子,这才挤出笑脸来,不停地恭维乾德帝说:“臣等、臣等想到今天是公主殿下出降的日子,就激动高兴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还请陛下恕罪。”

“是啊,臣只是太为陛下感到高兴了。”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祝贺着乾德帝,朝阳殿才终于热闹起来,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

乾德帝听着大臣们的祝贺,也开怀地笑了起来,赐他们入座,一起等驸马进殿。

等吉时一道,外头的司礼监太监便唱喏道:“宣——驸马进殿。”

尹璁听到这句话,耳朵就好奇地竖了起来,也顾不上在场的臣子了,从龙椅上伸长了脖子往殿门外看。只见一抹大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那正是穿着新郎官衣服的易俊。

易俊今天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英俊更加意气风发了,这不禁让尹璁想到一个成语,春风得意。也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两大喜事,易俊得意也是正常的。

尹璁看到穿着喜服的易俊,不免又联想到别的地方去。比如说乾德帝跟皇后成亲的时候,乾德帝穿的是什么样的喜服,他穿喜服的样子比易俊好看吗。然后又联想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穿喜服的机会了,还有些遗憾,他都不知道自己穿喜服回事什么样子。他长得这么好看,穿喜服也一定很好看吧。

他想得有些出神了,连坐在他身边的乾德帝都注意到了他在走神,就凑过来小声对他说:“璁儿在想什么这么入迷,你要错过驸马爷给朕行礼了哦。”

尹璁这才回过神来,专注地看着易俊,只见易俊大步流星走到殿中间,撩起衣摆跪在地上,对着乾德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毕后,乾德帝就笑着请他坐到左下侧的席位上,他的族人也跟着他入座,坐在他身后的位置,然后宴席就开始了。

与此同时,皇后也在栖凤宫里宴请驸马族中的女眷和帮忙迎亲的外命妇,宴席过后,驸马家的女族人和外命妇便前往公主殿请公主出降。

而尹璁正在朝阳殿跟乾德帝陪大臣们吃宴席,自然就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永康公主了。

吉时一到,永康就穿着大红霞帔,戴着凤冠走出了公主殿,由命妇扶着前往朝阳殿。

随着外头小太监一声“公主到”,朝阳殿正在喝酒的臣子们连忙起身迎接,驸马则走到殿门,牵过公主的手,一起走到乾德帝面前给乾德帝行礼。

而后驸马的族人和外命妇就随公主和驸马前往栖凤宫给皇后行礼,跟皇后告别后,公主坐上舆车,随迎亲队伍从朱雀门侧门出宫。

朝阳殿里,大臣们也跟乾德帝道别,准备前往公主府凑热闹。

尹璁看到了混在大臣堆里的袁骁和柳渊,想到他一会要去公主府看热闹,但是乾德帝不能跟他一起去,他自己一个人过去,又不认识什么人,怪尴尬的,就打算跟袁骁和柳渊结个伴。见袁骁跟柳渊要走了,他连忙从龙椅上起身,着急地对乾德帝说:“我看到袁骁哥哥和柳兄了,我想跟他们一起出宫,好有个伴。”

乾德帝知道柳渊对尹璁的心思不纯,不喜尹璁跟柳渊来往,一听尹璁说他要跟柳渊出去,就皱起了眉头。尹璁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知再不走,袁骁他们就要走远了,一会没人陪他去公主府。他就只来得及给乾德帝说一声,就追了出去。

萧令见拦不住他,只好无奈地叹气,恨自己身为皇帝,连女儿出嫁都不能跟去女儿新家看看,也不能陪尹璁去公主府,给了尹璁跟柳渊那小子相处的机会。

他只能喊来影卫,让他们保护好尹璁,随时跟他汇报尹璁的动向。

公主出降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朱雀大街上,街道两侧人头攒动,都是前来围观公主出降的京城百姓。本朝自建立以来,皇帝嫁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先皇没有女儿,乾德帝也只有两位公主,距离上一次公主出降,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百姓们自然不愿错过这次热闹。

队伍最前头是公主的仪仗,然后是公主的车舆,正常情况下,新郎应该是走在新娘轿子前面的,但是公主身份尊贵,驸马只能跟在公主车舆的后侧。车舆后是随行的外命妇和王公大臣的夫人,她们手里挎着红色的篮子,不停地朝道路两边的人群中撒喜糖和喜钱,惹得大人小孩不停地欢呼,好不热闹。

最后面是送亲的护卫队伍,因为驸马是都司指挥使,护卫军自然就从都司里选出,由作为公主表兄以及驸马下属的袁骁来率领,尹璁和柳渊就跟在袁骁身边,两人骑着马走在护卫队前头,这里可以将前面的热闹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他们走在送亲队伍的后方,但围观的百姓也没有忽略他们,实在是他们三个走在一起太引人注目了。不说尹璁,就说袁骁和柳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位是当朝国舅兼高官家的公子,都司副指挥使,一位是今年名声大噪的探花郎,现在的礼部五品外郎中,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们,只是他们并没有娶妻的打算,才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看他们俩出现在送亲的队伍里,身上带着些红,好像染上了些人间烟火味,人们就敢壮着胆子调侃他们,问他们什么时候娶妻了。

袁骁和柳渊已经习惯了被家里有待嫁闺女的人家调侃,面对两边的起哄声,他们也能一笑而过。路人见他们无动于衷,就把主意打在了他们身边那个看起来更加年轻俊秀又矜贵的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对他们来说有些眼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公子跑来凑热闹,但是能出现在公主出降队伍里的,肯定非富即贵。大伙见他面嫩又漂亮,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笑着冲他问道:“请问公子家住何方,年龄几何,是否婚娶啊?”

尹璁本来还在看袁骁和柳渊的好戏,没想到自己也被调侃了。他年纪不大,脸皮也薄,突然当街被这么多人问年龄问婚否,一张嫩脸就突然爆红,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脸一红就更加好看了,整条朱雀大街,上到八十岁老媪,下到八岁女娃,看他都看呆了。

柳渊还不嫌事多地打趣他,意犹未尽地说:“若小璁兄弟生于寻常人家,明天怕是上门说亲的媒婆都要把你家门槛踏平了,可惜了……”

他后面那句可惜了,也不知道是可惜尹璁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不能正常婚配,还是可惜京城的女子没办法嫁给尹璁这样好看的男子。但尹璁因为害羞,压根就没把他的调侃放在心上,他已经有乾德帝了,也不想娶姑娘,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柳渊见他听了自己的话也没什么反应,遂在心里暗自叹息一下,不做声了。

送亲队伍很快就行至公主府前,驸马的父母和宾客早已经等在府门口,见到公主的车舆,忙上前行礼迎接。公主由外命妇搀扶下轿,走进公主府。

围观的百姓终于看到了穿着喜服的公主,等公主进府,再也看不到之后,就心满意足地散去了。驸马的父母目送公主进府后,就在门口招待宾客,见到袁骁尹璁柳渊三人,更是喜上眉梢。

袁骁是易俊同僚就不用说了,尹璁昨日才刚送公主的嫁妆过来,他们知道尹璁跟公主情同姐弟,更是不能怠慢,柳渊又和易老大人在朝为官,都是贵客,当然要着重招待。

尹璁进了公主府后,就往公主驸马的洞房去了,他昨天送嫁妆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打探好了,今天永康公主和驸马会在洞房拜天地行合卺礼,这会儿大家都在洞房那边凑热闹呢。

因为公主身份尊贵,成亲只用拜天地,不用拜高堂,省去了不少步骤。等吉时一到,公主驸马在外命妇的帮忙下拜了天地,就坐在婚床上吃放在俎里的鸡鸭鱼肉,吃完后用一分为二的瓠瓢喝酒,为合卺,意为从今往后夫妻同甘共苦。

合卺礼结束后,观礼的宾客退出洞房,到外头吃宴席。宴席是皇帝赏赐,用来宴请男方宾客和酬谢帮忙的官员和命妇的,都是宫廷菜式,可见帝后是如何重视自己的女儿。

等大家用完宴席,天色已经不早,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都陆续离去,跟新人关系比较亲近的则可以留下来给新人敬酒闹洞房。

闹洞房的自然都是些年轻人,多是驸马的兄弟朋友,新娘这边的只有尹璁和袁骁。驸马的朋友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他们不敢劝公主喝酒,就一个劲地起哄让袁骁和尹璁喝酒。尹璁不怎么会喝酒,才喝了一杯,人就晕乎乎的了,两边脸颊比永康公主抹了胭脂的脸还要红,后面都是袁骁帮他喝了。

大家都喝多了,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见尹璁不喝酒,就大着舌头调戏他,说:“小兄弟,你怎么不喝酒了,你酒量也太差了吧,才喝了一杯,脸就红成这样。这样是不行的啊,以后轮到你当新郎官了,大家都给你敬酒,难道你要新娘帮你喝吗?”

尹璁醉得脑子有些迷糊了,听别人说话听一半不听一半的,就摆着手说:“我、我不用当新郎官,我、我不会喝酒,有人会喝酒,他会、他会帮我喝掉的。”

大伙只当他喝醉了在说胡话,就调侃他说:“怎么会不用当新郎官呢,你是男子,总有一天是要成亲的吧,来,再喝一杯。”

永康见易俊的朋友还要劝尹璁喝酒,担心尹璁一会喝醉了,回去父皇又要生气,就出声帮尹璁拦了下来:“你们适可而止啊,别把本公主的弟弟给灌醉了。”

她贵为公主,说话大大咧咧的,拂了别人的兴致,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见她都出声了,就只能作罢,但还是忍不住八卦地小声嘀咕道:“这位小公子到底是公主殿下的哪个弟弟啊,怎么公主殿下这么维护他?”

永康理直气壮地应道:“这是我母后娘家亲戚的小孩,就是我的弟弟,我当然要维护他。”

听她这样说,大家就不敢质疑尹璁的身份了,只当尹璁真的是皇后家族的远方亲戚,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闹洞房结束,尹璁也要回宫了。宫里早就已经派人出来接他了,他在宫里常坐的那顶小轿子就停在公主府门口等着,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荣总管亲自来接人。不过这会儿进出公主府的人并不认识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当是哪家大人的家仆,前来接人回家的。

也有认识荣华的,一出门见到荣华杵在门口,酒都被吓醒了几分,连忙上去跟他打个招呼。

“荣公公,大晚上的,您老怎么在这里,是不是陛下他……”

那人说着,就往后头公主府的方向指了指,言下之意是问陛下是不是不放心公主殿下,微服私访了公主府。

荣华笑眯眯地应道:“大人多虑了,咱家是奉旨来接人回宫的,并非是陛下来了。”

那位喝多了的大臣听说不是乾德帝亲自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孟浪的样子被上位者看了去呢,害他白担心了一场。

荣华不好跟人透露自己是来接谁的,见这位大人醉得要不省人事了,就将他忽悠走,然后继续等自家小公子出来。

他家小公子是被小袁大人和柳大人扶出来的呢,三个人都醉得不轻,但小公子醉得最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了多少酒呢。只有伺候惯他的荣华才知道,他们家小公子是一杯倒,所以荣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从袁骁和柳渊手中接过小公子,跟二位大人道谢后,就带着人匆匆地回宫了。

乾德帝等了一天,夜里才终于把尹璁等回来,而且还是个醉醺醺的尹璁。他见尹璁醉得路都走不动了,不禁笑骂一句:“这小东西,不能喝酒还要喝,把自己弄成这样,真是讨打。”

荣华忙陪笑道:“陛下息怒啊,今儿是公主殿下大喜的日子,小公子平日跟公主殿下关系最好,一时高兴,多喝几杯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就不要跟小公子计较了。”

乾德帝从他手中接过尹璁,摆摆手将他挥退。然后把人抱进内殿,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桶里给洗去身上的酒味,用被单草草一裹就放到了龙床上。

尹璁躺在龙床上,嘴里好像呢喃着什么,萧令就弯下腰凑到他嘴边听,才听清楚他在说喝合卺酒的事。

萧令就笑了起来,亲亲他的脸蛋说:“璁儿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喝合卺酒吗,以后跟朕喝好不好,嗯?”

尹璁醉得要睡过去了,也没听清他的话,只觉得他靠这么近,身上有些热,就嘀咕着翻了个身,往龙床深处滚去,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着了。

留下萧令看着他的背影,失笑道:“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