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璁刚抱着娘亲的灵牌走出尹家祠堂,就听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不少人在吆喝议论,想来应该是官府押送尹家的人出京了。
他脚尖一点,飞出了尹侯府,疾步赶到朱雀大街,只见大街人行分成两道,官兵押着尹家的人浩浩荡荡地从中间走过。
人们看到昔日荣华富贵的尹家人沦落到穿着囚服游行示众的地步,不禁好奇地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啊,这就是企图毒害咱们陛下的逆臣贼子。”
“真是太丑恶了,居然想谋杀咱们的皇帝老爷!呸!”
“按我说,流放真是便宜他们了,就应该斩首示众才对!”
“就是!应该午门斩首,抛尸乱葬岗!”
以尹敏忠为首的尹家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囚服,一个个蓬头盖面,带着镣铐被马拉着走过朱雀大街。尹家的脸面都被丢光了,尹敏忠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怕被熟悉的人认出来,嘲笑他。
尽管这样,京城百姓们的辱骂声还是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骂得他狗血淋头,甚至还有人拿着臭鸡蛋烂青菜砸在他身上,一边砸一边唾骂道:“逆贼滚出京城!”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这句话,给后面的人起了个头,于是尹家人所经过的地方,人人都这样骂他们,甚至还跟在他们后面骂,一直骂到他们要出城门为止。
尹璁走在人群中跟着往城门走,耳边尽是百姓痛骂尹敏忠的声音,时刻提醒他尹家已经名誉扫地,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以至于等到之后人都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世里。他麻木地随波逐流,跟着走到城门底下。
尹敏忠等人眼看着自己就要这样远离京城,再无翻身之日,突然不甘心地爆发起来,拉扯着锁链发疯一样喊道:“我没罪!让我见陛下!我没罪!你们休想让我去塞北!!”
他突然发难,打了原本正在跟城门守卫办出城手续的官兵一个措手不及,怕他挣脱镣铐畏罪潜逃,随行的押送兵抄起棍子就打在他腿上,一边打一边训道:“让你跑,让你跑,老实点!”
尹夫人看到尹敏忠被打,生怕他被打死,让他们娘几个失去主心骨,到了流放的地方后连个依靠都没有,被吓得不停地尖叫道:“老爷!老爷!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再打他就要瘸了!我们不敢跑了!”
前面突然闹哄哄的,引得城门外的百姓不停地伸长脖子张望,纷纷议论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兵爷们在打谁。”
“打的是谁啊?”
“嗐,尹敏忠刚才突然发疯,兵爷们怕他跑了,就一个劲地打他的腿。啧啧,都到这种地步了,老实点认命不好吗,非要挨顿打才舒服。”
“哼,自作自受。”
押送尹家的官兵终于办完出城手续,一行人又重新启程,往城外以北的方向走去。尹璁趁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从旁边飞出了城外,站在树上看着尹家那行人被押着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一天对尹璁来说来得太快了,他曾经做梦都想看到这一幕,没想到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他以为他还要等好久,甚至做过付出一辈子的时间的准备。这还要多亏了尹萍的贪婪,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地在乾德帝喝的醒酒汤里下毒,而碰巧被他撞上,这一切都不会来得这么快。这可能就是天意吧,老天都觉得他太可怜了,忍不住伸手帮了他一把。
他喃喃道:“娘亲,尹家彻底没了,您看到了吗?”
说着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平复了一下气息后又自言自语道:“既然尹家没了,那我们也该走了。”
然后他就抱着他娘亲的灵牌,兀自坚定地走上离京的官道。
乾德帝下朝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进去就看到里面跪着个黑衣人。这个人穿着跟影十一一样的衣服,但看起来比影十一老成稳重,年纪也偏大一些。
见到他,乾德帝基本就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什么事了。他一边往正上方的龙椅走,一边在经过这个黑衣人身边的时候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小公子今天都去了哪里,准备回来了吗?”
黑衣人低头应道:“启禀陛下,小公子从尹侯府出来之后,直接跟着押送尹家的官兵出城,沿着南下的官道去了。”
乾德帝闻言走路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他去南边做什么?尹敏忠他们不是往北边去的吗?”
黑衣人头低得更低了,应道:“回陛下,属下猜测,小公子应该是准备离京南下。”
乾德帝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站久了有些晕眩,他稳了稳身子,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小公子他想做什么?”
黑衣人见上位者果然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有暴怒的征兆,战战兢兢地重复道:“陛下,小公子应该是想南下,不打算回来了。”
乾德帝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一阵头疼,荣华连忙扶住他,小声地劝他冷静不要动怒。他缓了缓内心的郁躁,沉着声音问黑衣人:“小公子身边还派有人跟着吗?”
黑衣人回答道:“回陛下,属下让影八和影十一跟着小公子,才先回来回禀陛下的。”
乾德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说:“好,你让影八和影十一继续跟着小公子,用飞鸽随时联络,有什么动静马上汇报给朕。”
黑衣人,也就是影一马上应道:“属下遵命!”
等影一出去之后,乾德帝也紧接着转身往御书房外面走,荣华亦步亦趋地跟上,焦急地问道:“陛下,陛下,小公子他、咱们该怎么办,要把小公子追回来吗?”
乾德帝头也不回地走出御书房,冷冷地应道:“当然要追,你马上派人去把朕的掠影带出来,朕要骑着它亲自去把璁儿带回来。”
荣华马上躬身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然后就小跑着去找人牵马了。
乾德帝轻功飞回承光殿,叶姑娘见他行色匆匆地回来,连忙上前迎接。正要给他更衣,却被他抬手拒绝了,她疑惑了一下,就听他对自己说:“去,把朕的大氅拿出来,朕有事出宫一趟,你们不要声张,知道吗?”
叶姑娘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将他的紫貂大氅拿了出来。
乾德帝披上大氅,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承光殿,看起来好像急着要去哪里那样。她总觉得有些不安,站在殿门目送着乾德帝的身影离去,忧心忡忡道:“希望一切都好啊。”
于是午时过后,朱雀门的禁卫又看到皇帝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一副要出宫的样子。乾德帝骑马出宫,这是极罕见的事情,值班的禁卫连忙上前跪下迎接:“参见陛下!”
乾德帝拉着缰绳才没让掠影直接驮着他冲出朱雀大门,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命令为首的禁卫道:“开门,朕要出去。”
禁卫虽然很好奇好端端的乾德帝要出宫,但皇命不可违,他还是起身让人去开门,然后退到两边给乾德帝让开了路。
乾德帝等宫门一开,马上就驾着掠影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串马蹄印,看起来行色匆匆的,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禁卫军头子摸着下巴琢磨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早上小公子拿着陛下的密令出宫,下午陛下也出宫了,今天外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属下就应道:“今天可是尹家被流放的日子啊大人,小公子出宫应该是去送他的家人了吧。但是陛下为什么也出宫,属下就不知道了,难道是专门去接小公子回来?”
头子摇头道:“我看陛下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单纯去接小公子回来那么简单啊。你都没看到,咱们陛下那张脸冷得哦,活像被人抢了宝贝疙瘩那样,吓人得很。”
他的下属就猜道:“莫非是小公子趁乱跑了,陛下是去追拿小公子回宫的?”
头子点了点头:“有可能,这样就说得过去了,也就只有那位受宠的小公子,才能惊动陛下了。”
乾德帝出了宫门后,驾着马儿在朱雀大街上狂奔,大街上的行人突然见一匹高大的骏马从远处迎面而来,声势吓人,连忙让开一条道路。他们只来得及看清那匹马的颜色,还没看到马上面坐着什么人,那匹马就像箭一般从他们身边窜得老远了,只给他们留下一个马屁股。
而后又有几个黑衣人骑着马经过,看样子是追着之前那匹马的主人去的,这一行人在街上掀起好一阵动荡,过后路人们才拍着胸口后怕道:“这是做什么啊,在大街上骑着马跑,扰乱秩序,也不怕被官府抓起来。”
“嗐,你们没注意他们就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吗,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不关咱们老百姓的事啊,都散了吧。”
守城门的侍卫原本正闲得打哈欠,突然看到几匹马冲过来,连忙亮出武器上去要将人拦下来。这时后面追上来的人亮出令牌,大声喝道:“大胆!陛下要出城,还不快快让开!”
守卫们一看到金色的令牌,再看到为首那个男子身上的只有帝王能穿的玄衣,马上退到一边跪下,给乾德帝让了路。
出了城门,影一紧随在乾德帝身后一路往南边去,突然一只熟悉的信鸽从他头顶飞过,他一蹬马鞍从马上飞了起来,一手抓住那只信鸽,将信鸽脚上捆着的小竹筒拿下来,从里面倒出一个纸条。
这是他们暗卫传递信息的方式,影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就快速追上前头的乾德帝,高喊着汇报道:“陛下,影十一他们说,小公子在南郊的小土丘那里停了下来!”
乾德帝闻言,沉着脸一拉马绳,喝道:“驾!”
于是掠影受了惊那样,急速往南边的官道飞奔而去。
尹璁还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都被乾德帝派来的人暗中跟踪着,他还以为离开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所以这一路并没有走得很急。他披着出门时叶姑娘给他的雪貂斗篷,怀里抱着他娘亲的牌位,慢吞吞地走在官道上。
经过寿叔跟他说的那个小土丘时,他就顺便上去看了看他娘亲的坟。毕竟他这一走,以后会不会回来就说不定了,他怎么也得在娘亲坟前磕几个头,回报娘亲的养育之恩。
这个小土丘因为刚经历过冬天的缘故,看起来光秃秃的,尹璁一眼就就找到了他娘亲的坟,孤零零地一个在那里。
他走过去蹲在坟前,用手将上面的雪拍开,跪下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自言自语道:“娘亲,孩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孩儿自进宫后,就无时不刻不在想念您,得知您病故的消息后,曾经想着一死了之随您的脚步而去了。但是我活了下来,还帮您报了仇。现在尹家已经没了,曾经欺辱过您的人已经得到了报应,不知道您看到这一切会不会高兴。”
“您走后这段时间里我过得很好,我得到了陛下的宠爱,他给我锦衣玉食,让我不再挨冷挨饿。我现在比起刚离开您的时候长高了好多,如果您还在的话,估计您看我都要抬起头啦。我还学会了读书写字,我知道璁字怎么写啦,被太傅罚着写了好多次,还是陛下拿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我写会的。我还学会了骑马射箭哦,他们都说我很厉害,要是娘亲也能看到我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样子就好了。”
“然后我还在宫里遇到好多好人,像昭容姐姐,太妃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哥哥,瑞王哥哥,敬王哥哥,还有贞儿姐姐,叶姐姐,荣公公等。大家都对我好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吃,还给我做娃娃玩,带我捉迷藏,我在宫里过得很开心,所以娘亲不用担心我啦。”
“不过我已经打算要走咯,虽然我在宫里待得很开心,但我知道哪些都不属于我,我更想带着娘去一个宁静的地方生活。我可能会去娘亲的故乡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娘亲的亲人,让娘亲落叶归根。这次来,是跟娘亲告别的,希望娘亲在这里一切都好,等我找到了合适生活的地方,我会将娘亲的灵牌供奉在那里,娘亲可一定要经常过去看看孩儿啊。”
“好啦,天色不早了,孩儿还要赶路,希望天黑之前,能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娘亲一定要保佑我呀。”
尹璁说完又在坟前磕了几个头,这才抱起牌位,慢吞吞地往土丘下面走。
因为路滑,他走得非常小心,眼睛得时刻看着路,不然有可能会摔跤,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扭到脚就不不好了。
他光顾着看路了,并没有注意到土丘对面的树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几匹马,也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终于有惊无险地下了土丘,尹璁拍拍自己有喘的胸口,吐出一口寒气来。
这天实在太冷了,他自从喝了尹萍给乾德帝下毒的那碗醒酒汤后,身子就一直不怎么好。以前爬山爬树下水不管玩得多疯都不会觉得累的,现在只要站久一点,就觉得头晕目眩,更别说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了。
他想,等他找到了住的地方,他一定要抓几副药好好把自己的身体养回来,不然外面可不像在宫里那样,可以由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还要个强壮的体魄干活维持生计呢。
尹璁已经想好自己以后的路了,他也许会去药铺当个记账的,他现在可是会写字计数的人了,偶尔还能凭借当初药铺老板教他的药理给人开个药什么的,只要做得勤快一点,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做好计划后,尹璁便抬起头准备继续沿着官道南下,只是他这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人,脸一下子就被吓得苍白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乾德帝,尹璁动了动被寒风吹得有些皲裂的嘴唇,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没有看清身后的路,脚撞在被积雪埋起来的石头上,一个踉跄就要往后倒去。
尹璁心里又慌又急,加上被乾德帝吓得有些虚脱,哪里还有力气挽回摔倒的局面,只记得闭上眼睛祈祷自己不摔得那么惨了。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只觉得有一股劲将自己往前拉去,然后一头倒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他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趴在上面不停地喘气。
还没等他匀过气来,就听上头传来乾德帝淡淡的声音,跟他说:“璁儿出来得也够久了,是时候跟朕回宫去了吧。”
乾德帝这语气听不出喜怒,尹璁也不知道乾德帝到底有没有发现他要离开的意图,但是他去意已决,就算被乾德帝遇到了,他也还是要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身体缓过来后,他从乾德帝怀里站了起来,仰起头坚定地对上乾德帝的目光。
尹璁不要怕,大胆地说出来,就当做好好跟他道个别。他这样安慰着自己,闭了闭眼,壮着胆子用最清晰的声音说道:“我不回去了,我要走了,既然您来了,那我就最后再认真地跟您道个别。感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无以回报,只能等下辈子我再当牛做马报答您了。”
乾德帝却把这话当成他闹小脾气时说的赌气话,笑着拿起他的双手放到怀里捂暖,说:“璁儿在闹什么别扭,朕哪儿又对不起璁儿,惹璁儿生气了?”
尹璁见他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又见他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害怕他不让自己走,一下子就急了,语气也慌乱起来:“我没有闹别扭,我真的要走了,您快放开我。”
乾德帝却不以为然,顺势要将他抱进怀里往回带,还哄他说:“好了璁儿,快别闹了,跟朕回去吧,大不了今晚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点心,随便你吃多少都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
尹璁发现他的手劲极大,自己压根就挣不脱,他内心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乾德帝肯定很早就知道他要走的事情了,他这次出来并非是见他久久不回宫才临时起意出来接他的,而是他压根就知道自己今天要走,特意出来抓他回去的!
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想到乾德帝要抓他回宫,他就用力地挣扎起来,脚下的积雪被他踢得哪里都是,有些掉进了他的靴子里,冻得他的脚都在发疼。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顺着乾德帝的意,被乾德帝带回宫。
天知道他做了多久的准备,才踏出这一步,他这个计划耗费了他多大的勇气,若是就这样放弃,回到皇宫里,他感觉他这一辈子都再也没勇气出来了。他不想再面对大臣们的指指点点,也不想让乾德帝被史官记载成昏君,他走了对谁都好。
他奋力地挣扎起来,大声嘶喊道:“我不回去!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令见他十分不配合,又怕这样强行带他走会伤到他手脚的筋骨,只好松松抓着他的手劲,想好声好气地哄他听话。天知道他得知尹璁居然真的打算离开他的时候,他心里有多暴怒。这一路上他越想越气,只要想到这小东西想离开他,他就恨不得马上把人抓回来,用金链子锁在龙床上,哪里都不给他去。
但自己还是担心他的身体太弱,怕把他给唬病了,才没有立刻出现,将他抓回去。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的。即使他这小东西一个劲地吵着要走,还对自己大吼大叫,他都忍下来了。
没想到他才刚松开手,尹璁察觉之后就甩开他,二话不说就要提起轻功飞走。萧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他反应极其迅速,尹璁还没飞起来,他就一把抓住了尹璁的肩膀,把人拧了回来。他捏着尹璁的下巴,几乎是将他提到了自己眼前,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要去哪里,你还想去哪里?这天底下除了朕这里,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尹璁被他最后那句话说得身体一震,整个人都害怕得发起抖来,因为受惊过度,身体脱力,一个劲往下滑。
萧令见状也知道是自己吓到他了,就顺着他蹲下,将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抚道:“璁儿不要怕,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朕只是想带你回去。你不是说承光殿是我们的家吗,朕带你回家好不好?”
尹璁捂着脸,却还是漏出了呜咽的声音,不停地摇头道:“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配,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