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马车声由远及近,马车四面丝绸装裹,窗牗被一帘深蓝色的轻纱遮挡,纱虽轻,却不见里面的任何物品,两侧的仆人低头默默跟在马车一侧。
马车停在楚家大门前面,小厮敲了敲门。
“请问楚家是在这里吗?”楚家小厮探头,看见马车如此精致,却不知道来人是谁?
“此地确为楚家宅邸,请问来着何人?”
“马车内为李夫人,右都御史夫人。”
小厮听闻是李夫人,忙不迭的道:“小的这就去通传,望李夫人等候片刻。”
马车内传来轻柔的声音:“我时间可不多,想来楚家房子如此小,通报也要不了多久吧。”
小厮听了这话也不言语,这个夫人看来是个不好惹的。小厮连忙去通报。
马车停在楚家门口时,楚樱樱已经知道了。几日以来,楚家无人登门拜访,而今日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楚樱樱心里一咯噔,无事不登三宝殿!
“打听到是谁了吗?”
“是为右都御史夫人前来,刚迎进门,现在正在厅堂喝茶。”惜诺把打听到的消息说给楚樱樱听。
楚樱樱思索着,祖母这几天身体已好转,却还不能下床,看来自己要去见一见这李夫人。
楚樱樱之前与李夫人也就一面之缘,当时祖母五十大寿,远远的见过一次,现已不记得长相了。后来,楚樱樱只听说楚若桃和李家次子定亲了。
说起楚若桃呢,是楚家二房的嫡长女,也是楚家的嫡出二小姐。
虽为同龄人,但楚樱樱和楚若桃接触的甚少。一是因为前十五年楚樱樱只想享受亲人的关爱,把自己隔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享受天伦之乐。
二是因为王若盈不愿自己的女儿和大房有接触。在少之又少的接触中楚樱樱觉得楚若桃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比她那个娘强多了,至少是明事理的。
“惜莹,陪我前去厅堂。惜诺,你去通知母亲和二夫人,叫他们同去。”
“如今祖母还在病榻,既然我当家了,自然由我接待李夫人。”惜莹携着楚樱樱走在悠长静谧的回廊上,只可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小厮簌簌的扫地声。
“惜莹,你觉得李夫人此时前来可为何事?”
惜莹勾了勾嘴角,“小姐明知故问。”
楚樱樱倒希望她没猜对。皆为楚家女,不愿她人苦。
穿过回廊,看见了柳妍由宁墨搀扶着,肚子日渐大了,脚步也越来越沉,气色还是很好。
“今日母亲气色极好,女儿给母亲请安。”楚樱樱就向柳妍行了一个礼。柳妍看到自己娉婷的女儿给你自己请安,乐得高兴,赶忙扶她起来。
“樱儿,这次李夫人前来我总觉得心慌。”
楚樱樱搀着柳妍,望着她担忧的神色,楚樱樱也觉得动容。李夫人这次前来显而易见是想退婚,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虽对二婶多有不满,但是对楚若桃却毫无敌意,甚至还多有心疼。
“樱儿,我是觉若桃这个姑娘品行端正,女红出众,听闻我怀孕,她还送了我一双虎头鞋,那绣工出众的很。唉,现如今也被楚家拖累了。”说着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看着楚若桃如此这般,她庆幸于当初王若盈非要和她比。
当初李家求娶楚家姑娘,适龄的只有楚樱樱和楚若桃。李家为正三品右都御史,为其嫡长子李修然求娶正妻。李家世代忠臣,在朝堂上也受器重,况且为长子,楚家皆视为一门好亲事。
况且李公子也品貌端正,才学出名,实属为良配。楚家认为楚樱樱身为嫡长女,为最适合的人选。二夫人却不肯罢休,多次求林栀依将楚若桃嫁给李修然,她自觉自己的女儿才貌出众,只有这么优秀的男子得以匹配。
柳妍自然也不愿意,她认为自己的女儿为嫡长女,嫡长女未定亲怎么轮的到嫡次女?
楚樱樱听闻自己的母亲和二婶为了这门亲事一直争论,谁都不松口。楚樱樱听闻后劝自己的母亲,李公子并不是她的良配,希望母亲不要再与二夫人争论,让外人听了笑话他们楚家。
至此,事情才得以了结。就这样楚若桃和李修然定了亲。若不出意外,明年楚若桃就要和李修然拜堂成亲了。
“母亲莫要难过,况且李夫人到来还未说何事,我们先不要乱想。”
“你说的对,我们快去吧。别让李夫人等太久。”柳妍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平常走路她都是小心翼翼的,毕竟现在的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很想给楚家生下一个嫡子。
待楚樱樱和柳妍离厅堂几步之遥时,母女两人听到厅堂传来刺耳的声音。“楚家当年同意你们的提亲,是看得起你们李家,如今楚家落魄了,你们就落井下石?”王若盈说话越来越激动。
她为自己的女儿感到不公,若桃那样一个可爱动人的女子,李家居然不懂得珍惜。若是这次若桃被退了婚,那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李夫人也毫不示弱,“楚家现在被贬离溪,李家规矩非京城女子不娶。”楚樱樱和柳妍踏进厅堂就听到李夫人的这句话。
王若盈气恼的站起来,指着李夫人。
“你们……你们……”
这个理由王若盈无法反驳,京城部分家族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她也有所耳闻,但是从未听说以这个理由来退婚的!
一般来说部分京城世家确不愿娶非京城的女子,他们觉得身在京城的女子,无论气质还是眼界都远高于他处女子。
楚樱樱见这剑拔弩张的样子,这样怎么讨论问题。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楚樱樱上前给李夫人见礼。
“楚樱樱见过李夫人。”
李夫人缓缓站起身,虚扶一下。
“大小姐快请起。”
楚樱樱并没有在意她的虚扶,便自己站了起来。
楚樱樱望了望李夫人,她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眸子细长一双丹凤眼,乌黑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妇人髻,插着一枝上好的金钗。
起身后楚樱樱眼中毫无波澜,虽然她内心已气愤不已,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李家就用这样的借口来楚家退婚,李家根本没有把楚家放心里。这样的姻亲不要也罢!
李夫人上下打量了楚樱樱一番,这楚家大小姐确实比大夫人、二夫人要淡定多了。楚家两位夫人愤怒都表现在脸上了。前几日她听闻现如今楚家大小姐当家,还觉得可笑,一个未嫁女如何能当家。现如今看来,楚家的选择没错。
“听闻如今楚家是楚大小姐当家,妾身很佩服大小姐的勇气。”
楚樱樱听着李夫人的话,这话听起来像夸奖,暗暗的还在嘲讽他们楚家,需要一个未嫁女来当家。
楚樱樱装傻假装没听懂她的话,笑盈盈回应她:“樱儿多谢李夫人夸奖。”
李夫人理了理手帕,重新端坐好。“既然楚家的主事的人已经到了,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李夫人,你有话便说。我楚家虽被贬他处,不在京城,但是谁知有一日我楚家不会再次回来,你说是吧。”
楚樱樱知道这李夫人亲自前来退亲,是非退不可了,即使是要退亲,那么楚家也绝不能吃亏!
李夫人自然听懂了楚樱樱的话,她心里哼笑了,自前朝以来,被贬的官员有哪一个能再次回京的?楚樱樱这话简直就是笑话。
“敢问楚大小姐,北城朝自开朝以来,被贬那么多官员,哪位是能够再次回京的?”
楚樱樱并无慌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李夫人,我刚进门你就说没有未嫁女当家的规矩,那么我就是首例。正如你说的无被贬官员回京的例子,那么楚家也会成为首例!”楚樱樱说这段话的时候,虽然只是淡淡的,但是话语却铿锵有力,足以震慑李夫人。
楚樱樱若不是心里有底,也不敢说的这样坚定。
李夫人也被楚樱樱这段话震惊了,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果真不简单。
二夫人看着楚樱樱这样维护楚家,维护楚若桃,心里也感激她。刚才她独自面对李夫人时,感到无法反驳,只能有大声说话来压抑自己内心的不安。
二夫人接过楚樱樱的话茬,借着楚樱樱的威风嘲讽一下李夫人。“周溪沅,当初是你们李家求娶我们楚家女,若非如此,我们根本不会和李家结亲,再说了我们楚家的女子根本不愁嫁!”
李夫人冷哼了一声,“不愁嫁?现在京城哪户人家敢娶楚家女?”
二夫人被李夫人问晕了,是啊,以前楚家的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了,可谓门庭若市,现如今的楚家门可罗雀。
“我楚家女,嫁谁也不嫁于李家。今日是楚家要向你李家退婚,从此以后楚家和李家再也不会成为姻亲。李夫人,若他日楚家崛起,楚家不欢迎李家任何人。告诫你一句,莫欺少年穷。”
楚樱樱把话已经说清楚了,今日是楚家要退亲,不是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