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 考虑

端着面回到客厅,

正瞧见陶阳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张望,在看到自己之后,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白锦儿也很快地扯了扯嘴角,随后恢复成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咳咳,”

迈步走进门,男人装出刚刚才从坐的地方站起来的模样,迎到白锦儿面前,

“我帮你抬,”说着,接过白锦儿手中的托盘。

一人一碗葱花鸡蛋面,

还冒着热气,

陶阳双手把那汤碗捧起来,吹了吹。

即使不带下意识地好感,陶阳也认为白锦儿的手艺是自己尝过最好的——哪怕是这么多年没有尝到白锦儿做的菜了,他还是对这股味道记忆犹新。

那时候或许是想见到她,又或许是真的饿了,

每每再上先生的课之前,他都要悄悄地溜来吃一碗白锦儿煮的汤饼或是馄饨再走。

明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

但在陶阳的心中,却是不可替代的味道。

“三郎,方才我同你说的事情,”

“什么事情?”

白锦儿朝着陶阳翻了个白眼,

“你难道还要再听我哭一次不成?”

陶阳低着头吃面,动作没有任何的犹豫或是停顿,

“往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从今往后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女人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你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阿爷阿娘那里,总该交代清楚吧?我这里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你与我又不同,你上有双亲,下有兄弟,

更何况你如今在朝中也不是无名之人,所要考虑的东西,肯定不是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考虑的这么简单吧。

我可不希望你就为了我们成亲这件事变得不管不顾,肆意妄为起来,

若是你不能将我方才所说这些解决,那我们两人也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明白你说的,锦儿,”

陶阳也将自己的碗放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你说的不错,只不过你后面所说的,不必担心,我阿爷与我两位兄长,你也不必担心。要解决的问题,也不过只我阿娘这边罢了。

至于此事,我早早已经考虑好了,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

我再来的见你。”

看着男人的表情,白锦儿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她知道以陶阳的性子,说出了必然是能做到的。

“不过,”

不过,陶阳又开口说话,他望着白锦儿的双眼,

“若是我能将锦儿说的事情都处置好,那”

“我的心意你也明白,”不等陶阳说完,白锦儿便接话道:

“何须多言呢?”

两人对视,

莞尔一笑。

“那我就走了。”

“嗯。”

送着陶阳出了院门,白锦儿扶着门边,仰头看着他。

陶阳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原本是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白锦儿脑袋的,最终却只是拂去了她肩上的一片落叶,

“下次再来的时候,或许就不是我来了。”

他的语气是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出现的轻松,白锦儿听了这话,

忽地不好意思了起来。

“尽说这些话,还不如回去,赶紧忙活正事要紧。”

“自然,

若不是为此,我实在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还快?”

白锦儿望了望天边,来时还是阴郁的清晨,这会子走的时候,却已经是放晴了的东方亮了。

“你在这儿可待了半天多了,回去可想好如此解释了?”

“何必解释,”

陶阳坦然一笑,

“我出来时,便已经说清楚了。

原来已经过了半日了吗,在我看来,就好像眨眼一瞬间一般。不止这时,过往的这五年,都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看你是傻了,”

白锦儿嗔了陶阳一眼,伸手将他往外面推,

“好了好了,话说的够多了,再说下去我可要揍你了啊。快走快走,不然待会儿又下起雨来,叫你淋湿了。”

“好好好,别推别推——”

目送着陶阳的身影一步三回地消失在街角,白锦儿长长舒了口气,靠在了院门上。

从刚才抱着陶阳哭完之后,她就觉得无比的疲累,好像现在让她倒在床铺上,她就能马上睡过去一样。

虽说是身体好像很累,

但心里却格外地轻松,

是这么些年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反正今天本来就是休店日,午饭也吃过了,干脆就继续去睡觉好了,

这样想着,白锦儿打了个哈欠,转身进门,然后将门关上了。

明明是睡的午觉,但白锦儿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不是连续的,更像是断断续续,又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的——她梦到了自己先是穿着洁白的婚纱,然后又是中式的大红嫁衣,

前不久去帮着石燕准备了她的亲宴,因此梦里的场景也变得格外清楚明晰了起来,

只是她只能看清楚自己的脸,

其余无论是新郎的脸还是客人的脸,都只是一团白雾包裹着的球状的东西。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站在众人的恭贺和注视下,

浑身都活动不了,就好像是被丝线控制的人偶,只能呆呆地听着那含糊不清,就好像念着什么咒语一般的祝福话语。

梦中的白锦儿忽然变得惊慌起来了,

她拼命地想挣扎,

听见自己身上传来不知什么东西的断裂声,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了台子,身上的衣袍因为跑的太快发出了猎猎风声;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跑去哪里,她只是不想待在这里,不想被被这么多看不见人脸的家伙看着。

她一边跑,一边扯下自己头上华丽的头饰,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

脚上的绣鞋也不知什么时候踢飞了,

她光着脚在地上跑着,脚步没有一刻停歇。

不知跑去了哪里,不知跑了多久,

直到她觉得自己已经累了,已经完全跑不动的程度,她才停了下来,撑住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

虽然梦中看不到,但白锦儿也知道,她肯定衣裳不整的很狼狈。

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

在她的面前,

梦中的白锦儿没有任何犹豫的抓住了那只手,

她站直起身,和那个朝着自己伸出手的男人一起迈大步跑了起来。

那个朝着他伸出手的男人,

有着陶阳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