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只是要你知道

“你,”

“你说,”

“你要去,长安了?”

望着少年点头,白锦儿忽而失言。

她想了想,

“啊,是要去长安举试吧?”

“是,也不是。”陶阳缓缓开口,

“这一次去,”

“便不再回来了。”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便不说话了。

陶阳静静地没有发言,他看着白锦儿,眼神没有躲闪也没有逃避。少女能通过那澄澈的双眼望进他的心底,

他的心底明镜似的坦诚。

白锦儿有些恍恍。

他方才说,要去长安。去了,便不再回来,

此事,是真的吗?

真的,和自己听进耳中的一样吗?

她和陶阳相识于幼时,在这个身体的幼时。陶阳,也是她来这个地方时候,第一个朋友。

她那时恃心自本年龄长,向来是看不起同年纪的孩童想来不是真的看不起,只是心底抗拒与旁的人有什么深的接触,

因为那时,她还总觉得有一天,

是能回去的啊。

直到这个人,这个明明年龄没多大,也是孩童的人,一日一日的来店中,和自己买胡麻饼。他总是自己从前从前尝过,可是明明在那日他来之前,白锦儿没想着,到底是几时见过他的。再后来,他便常来。

而自己,

也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或许那一年,白锦儿就隐约觉得,他对着自己,有着单纯极致到了美好的好感。白锦儿从未放心上,只当是孩提时的不更事,等年纪再大些的时候,

自然就会变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如今。

他没有改变。

他的眉眼长开,从那个故作大人模样的小男孩,变做如今清俊的少年郎;他的个子高拔,从当年和自己相左,到今日高自己一头。

只是他的笑容却没变,

眼神没有变,

望着自己的时候,眼神带着几分羞涩,笑容十分的温柔。

不知不觉中,白锦儿赫然已经适应了,这数年青梅竹马的陪伴。

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或许他们终有一日会分离或是他另娶她另嫁,又或是她有一日离了锦官城,去了别的。他离了,她自然也是想过,

只是这一日一日的过,

她却慢慢忘了,将这个念头搁置了,藏的远远的。

她没想到的是,

这一日竟然,真的来了。

她看着陶阳,

她知道,陶阳不会骗自己。

只是这么一时间听他这么说来,白锦儿却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舌头也僵麻。试着张了几次口,

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样吗,”

或许白锦儿自己都没听出来,她的声音带了一丝极力压抑过的颤抖。她抿了抿唇,对着陶阳粲然一笑,

“那,那我,该恭喜你?”

“不过哈哈哈,你看这,怎么这么突然?”

“我阿爷决定的,我阿娘也同意了。”

“是是哈,也是这搬家这种事情,就是得,爷娘,一起决定的嘛。”

“哈哈哈,你这,那,什么时候走呢?”

“约莫明年二月。”

“二,二月,二月可是个好月份啊。这,初,初雪化冻,春,春回大地,适合赶路的却是。就,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春雪,今年,若是有春雪,怕,怕马匹,不好走的。”

“嗯。”

“哈哈哈,那去了长安你,不是,不是很惨?那里都没有,你的朋友了不是。哈哈,你,自己一个人”

白锦儿断断续续的话语到这儿终于是说不下去,她连忙转过头,假装是看向那个方向的云塔,刚刚的仰起自己的脑袋,

“哎,”

“你看那云塔,”

“还挺好看不是?”

她说话声音低低的,玩笑似的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浓浓鼻音。

身后的人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白锦儿只听见他同样低声说了一句:

“我不想去,”

“长安。”

“为什么不想去,”

少女依旧背对着他,

努力叫自己说话的声音听着轻松:

“长安,多好啊,”

“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想去。”“那你跟我一起去。”

“你说什么?”

“我说,”

陶阳忽然将身子坐的笔直,

“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锦儿。”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直接叫了白锦儿的名字。

他没有瞧见的是,少女眼眶中打转了好会儿的泪珠子,还是落了下来。

顾不得假装的掩饰,胡乱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却还是背对着他,

“你胡说八道。”

“我如何跟你去,”

“我怎么好跟你去?”

“我跟你去,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我”

陶阳正要将阿爷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再和白锦儿说一遍的时候,可话到嘴头,他却没说出来。

听着少年的沉默,白锦儿摇了摇头,

“就算你家人不反对,我阿翁一大把年纪,我如何舍下我阿翁,同你去长安?”

“说起来,”

“我今年,不过也才十四罢了。”

“你叫我舍下一身家当,和你家人去长安,”

“却是万万不能的。”

千般的思绪在陶阳心头打转,良久,白锦儿才听他说话:

“我知道。”

他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

“我,心中知道你会如何选的。我,我早知道,可是,若我不与你说一次,”

“我却是不甘的。”

“我,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就是,我阿爷说,若你愿与我们同去长安,那么日后,我们”

“他与阿娘,便不会阻拦。”

“我”“我绝不是用这话儿要挟你!”

“只是,我,想要你知道。因为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

“若要你舍了自己喜欢的一切,与我朝夕相处,我绝不要。”

“你不愿成为我的附属,我也不愿这样。无论如何,无论你做什么在哪里,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做你想做的选择,想做的事,”

“其余的,便是次要。”

“只是,”

“我的心意,也要你知道的。不管你选的是什么,我此心肺腑,却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锦儿,”

“上苍垂怜,明月可鉴,”

“我心一片赤忱,万万不可改变。”

“你,只要知此,于我,”

“便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