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头不知道昨天白锦儿拿了什么回来,可自从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偷偷地把自己锁在门里,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狗丫头!”
“狗丫头?”
“哎怎么啦阿翁——”
听着白锦儿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白老头拎着锅铲站在锅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些瓶瓶罐罐。
还有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那切碎了,一小盆红艳艳的东西。
“你不是要弄暖锅吗?快出来弄!不然时间赶不上了!”
“噢——”
随后是一阵寂静,然后就听见白锦儿房里传来叮铃咣啷一阵声响。
“你把什么弄坏了?”
“没事儿没事儿——”
“我马上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打开,细碎的脚步往厨房跑来的声音。白锦儿出现在大开的厨房门口,粉白的脸颊上有一道奇怪的黑色印记。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白老头看着白锦儿,疑惑不解地问道。
“啊这个……”
白锦儿似乎不知道自己脸上有一道相当明显的印记,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撸膊挽袖地走进厨房。
“你这是,墨迹?”
白老头伸手在那道黑色印记上擦了擦,竟然就这么涂花了,黑乎乎的圆圈出现在白锦儿的脸上,让她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到底在屋里干嘛呢?”
“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我把暖锅底料炒了,接下来就都交给阿翁啦~”
白锦儿大大咧咧满不在乎挥了挥手,然后把白老头手里的锅铲接过。
香料入锅爆香,白锦儿也给自己家订了一口更方便炸炒的铁锅,霎时间不算大的厨房里便被葱蒜八角等炒制的香气充满。等白锦儿把剁好的辣椒泼进锅中的时候,白老头被那刺激的味道呛得直打喷嚏。
“阿嚏!”
“阿嚏!”
“哎哟,狗丫头你这东西,也太呛人了,”
“阿嚏!”
白锦儿用左手衣袖遮住口鼻,闷声闷气地说:
“要不阿翁你先出去等会儿?”
“老头子我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不过就是炒个调料……”
“啊——啊——”
“嚏!”
……
白老头看着被白锦儿弄得一团乱七八糟的屋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的眼神落在进门桌子上那裁的长长的纸上,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
“你这是,什么,”
“狗丫头?”
“阿翁这是今年新的桃符呀,”白锦儿手上拿着沾湿的帕子擦拭着被墨水弄脏的脸,一边有些洋洋得意地和白老头说道。
“桃符?”
“这是桃符?”
白老头的语气充满着质疑,他想了想门上还没揭下的桃符,又看了看面前的纸。
“你管这叫桃符?!”
“这是我发明的,新式桃符。”
说罢,白锦儿把手中的湿帕子一丢,手脚并用地爬上坐榻,从桌上把那张红纸拿了起来。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
“千门万户曈曈日,”
而另一张上面写的则是:
“总把新桃换旧符。”
“阿翁,”
虽然可耻地剽窃了王安石先生的诗句,但是白锦儿依旧笑容灿烂地对着白老头说道:
“把这个挂在咱们家的桃符旁边好不好?”
老实说,看着白锦儿写的有些一言难尽的字,白老头是很想拒绝的;可白锦儿的笑容这么发自内心的开心,让这位老人实在是不忍心说不。
往好的地方想,虽然写的字丑了点,但是,
最起码认字嘛是不是。
“要挂倒也不是不行”
“谢谢你阿翁!”
白锦儿顿时欢呼雀跃,她刚想把自己写的春联卷卷拿起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竟然把桌子上的毛笔碰掉了。
于是千门万户曈曈日,变成了千门万户曈曈“白”。
“啊好不容易写的这么好看的一张!”
原来这已经是好看的了吗?白老头默默地在心里想。
“哎,这是谁写的?”
看见白锦儿从旁边拿出一副已经卷好的展开,上面写着工整俊逸的一手字,顿时让白老头眼前一亮。
“噢这个啊,这个就是,陶阳给我写的。”
白锦儿说着,一边摊开一张新的。她脚边堆着不少的纸团,看样子果然已经写废了不少。
白老头看看陶阳写的,又看看白锦儿写的,看看陶阳写的,又看看白锦儿写的。
片刻之后,老人叹了口气。
“丫头啊,”
白老头凑到白锦儿身边,语气有些试探。
“怎么啦阿翁?”
“那个,阿翁跟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阿翁你说。”
“咱们要挂的话,挂陶家三郎写的这副好不好?”
“啊?!那我写的怎么办?”
“要不你拿去送给陶家三郎吧,他不是喜欢你吗,看他愿不愿意贴。”
“”
“阿翁!我都贴好啦!”
“好嘞,刚好菜都上桌啦——”
白锦儿拍了拍门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后打开门,正看见白老头把最后一道菜端进客厅。
她欢呼一声,蹦进了屋子。
一张不算多大的桌子上,正中间摆着个锃光瓦亮的铜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而在铜锅的旁边,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好几道别的菜。
白锦儿关上客厅的门,踢开脚上的鞋,走到桌子边。白老头拎着个一怀大小的酒壶走了过来,放在自己位置的旁边。
“炮鸡,火晶糖脆饼,白笋羹,都是你喜欢吃的,”
白老头“啵”的一声,把酒壶上用来封口的木塞拔了出来。
“还有狗丫头做的暖锅,”
“今年咱们家的守岁饭,真是相当丰盛啊。”
白锦儿刚想拿起筷子,忽然注意到有一盘中,摆着几只小“羊崽”。
羊崽捏的栩栩如生,晶莹的糯米皮上甚至还有羊毛一样的纹路,头上的羊角也立着,简直就像是把一只真的羊崽缩小了一样。
她用筷子戳了戳,
“阿翁这是什么?”
“这是玉露团。”
“玉露团?可是玉露团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过了今夜,便是癸未之年。往年阿翁偷懒了,今年便精致些,做的好看点儿给你。”
说着,倒出的酒液,已经盈满了白老头面前的小碗。
白锦儿抬起头看着白老头,白老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捧起面前的酒碗,小心翼翼地把快要溢出来的酒喝下去。
“哧溜”一声,白老头发出了十分满足的喟叹。
“谢谢阿翁。”
白锦儿对着白老头甜甜一笑。
“吃吧,吃吧。”
白老头避开白锦儿,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窗子开了一半,偶尔会有夜风吹进来;可多寒冷的夜风进了屋子,转眼便被沸腾的暖锅融化,化成了中间飘荡而出的热气。
“阿翁,我给你倒酒。”
“好。”
爷孙俩围坐在桌前,听着酒水和陶碗碰撞如山涧般清脆的声音。
“阿翁,今年也多谢您照顾了。”
“狗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