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给张彪打了两天的电话。
刚开始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后面开机了,却又一直没人接。一直到第三天晚上,陈宇马上要放弃时的最后一拨,铃声响了一阵后
“喂!”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张彪吗?”
“你是谁?”
“陈宇!”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没存陈宇的号码。
“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陈宇道。
“呃算了吧,我最近有点忙。”
“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就是上次在船上的事,想当面感谢一下你。”陈宇真诚道。
对面笑了笑:“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陈宇也笑笑:“你所谓的举手之劳,解了我的大麻烦。其实就算不为这件事,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没见到也就算了,现在见到了,理应聚聚。明天晚上怎么样,地方你定!”
张彪愣了片刻,明显是盛情难却,只能道:“好吧。”
陈宇松了一口气,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挂电话后又把微信加上了,几分钟后,张彪发了一个酒吧的定位,两人约在晚上八点。
第二天晚上,陈宇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
他是打车来的,一方面是考虑到今天晚上要喝酒,一方面也觉得开车太高调,毕竟依他猜测,张彪的境遇应该不是很好。
七点五十八,张彪到了。
这家酒吧是一家比较雅致的清吧,没有喧闹的舞池和嘈杂的音乐,适合聚会和谈事。
这次见面,陈宇和张彪都没了上次的紧张和尴尬,坐下后彼此笑笑,还真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陈宇点了酒,自在开口:“这次回去,那个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那就好,我还怕你帮了我,他会怀恨在心呢。”
“那人智商低,看不出来我们认识,而且你反应也快,说自己把东西扔掉了,他信了之后也就怪不到我头上。”
“那我就放心了。”
陈宇说着,在各自杯子里倒好了酒,举起示意:“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你帮了我一把,兄弟感激不尽!”
张彪笑了笑,举起杯子,清脆一碰,两人都仰头干了。
放下杯子,张彪主动开启话题:“陈宇,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啊!”
“听说?你听谁说?”
“孙学军啊。还有,你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了筠州的名人了吗?”
陈宇干笑两声:“还行吧。”
“戴着30多万的手表,这叫还行啊?”
陈宇一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十分诧异。
这块表,是他和嘉言环球旅行到瑞士的时候买的,当时没打算花这个钱,但转念一想,都来瑞士了,不买点土特产怎么行呢?
于是就大手一挥,买了这么一块表。
他还专门挑了一块看起来低调的,连老高和灯塔科技几十号人都没看出来,没想到被张彪认出来了。
“这是A货。”陈宇匆忙解释。
张彪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喝酒。
陈宇知道,这是看穿他说谎的意思了。
他有点尴尬,笑了笑:“你眼还挺尖,这表也不是牌子里最出名的那几款,你竟然认识?”
张彪眉头一抖。
这话,就是在问他哪来这么高的见识了。
张彪低头笑了笑,这才抬头,两眼明亮看着陈宇:“曾经看过一个老板戴,所以认识了。”
不知为何,陈宇被他的气势有点震住,以至于这语焉不详的一个解释,愣是叫他怀疑不起真假来。
陈宇点点头:“所以,你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打工呗,混口饭吃。”张彪糊弄过去,反过来问,“你呢?”
“我?现在是待业!”
“待业?你小子不会是入赘豪门了吧?”
“啊啊?”
陈宇一愣,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微妙的气氛这才缓解,两人之间那似有若无的尴尬和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张彪笑道:“陈宇啊陈宇,五年没见,你和之前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是吗?”陈宇玩味地笑笑。
“可不是!之前你虽然也是个猛人,但骨子里还是个典型的好学生。”
“什么叫典型的好学生,你给我解释解释?”
“就是清高、骄傲、看不起人。可不像现在,能和我这个差生头子、地痞流氓谈笑风生,一点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呵!”陈宇不服气了,干了一杯酒,“你这话说的,我们俩没过多接触,只是因为不熟,没别的原因。怎么我就看不起人了呢?”
张彪大笑起来:“我没说清楚。不是你看不起人,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感觉你懂吧?就你们好学生身上都有那么一股劲儿!”
陈宇耸耸肩:“好吧,我可真是被好学生这个名衔给害惨了!”
两人又是哈哈大笑,再次碰杯。
放下酒杯,陈宇感慨:“你倒是没怎么变,相貌、个性,都和五年前一样。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其实人还是那么仗义!”
这话,叫张彪顿了顿,带着笑的眼神突然冷峻了下来。
“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张彪又笑起来,“就是好长时间没听人这么评价我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提起酒杯:“来吧,今天我们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干一杯!”
陈宇笑笑,端着酒杯敲一下桌子,又碰了碰杯,各自一饮而尽。
这几杯酒下了肚,两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天南海北说了许多,回忆了很多高中时候的事。
四月中旬,暮春的海城还颇有凉意,但酒吧里却着实暖和。
两人一路畅饮,甚是开怀,都把外套脱了。这时,陈宇却看见张彪手臂上、脖子上好几块醒目的淤青,叫他一顿。
怕张彪察觉,没有说出来。
两人又聊了一阵,陈宇突然道:“兄弟,我问你个正事,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土鳖,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叫兴致正高的张彪突然变了脸色,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你打听这个干嘛?”
“不干嘛,就想看看哪来这么个二货,竟然敢这么嚣张。邮轮上动手打人,口口声声要把人灭了,还敢假报警缉毒,这没喝十年的刷锅水,干不出这么傻逼的事儿来。”
张彪被他逗得一乐,随即又把脸板了起来。
他严肃道:“陈宇,别问了,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是吗?官二代?”
“不是!”
“那我有什么惹不起的!”
陈宇脸色很不屑,自信只要不是家里权势滔天,以他现在在海城的知名度和人脉,还不至于连这么个二货都惹不得碰不得。
不想张彪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现在身家不菲。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不管你是做生意发家了,还是真的入赘豪门,你口里那个二货,也绝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这话说得很严肃,让陈宇听得皱眉,重新掂量其中的含义。
张彪继续道:“横竖,那天的事你也没吃亏,他又不知道你是谁,以后不会找你麻烦,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啊!”
话说着,杯子又提了起来。
陈宇看他这守口如瓶的样子,知道是套不出那厮的身份了,只好作罢,提杯一碰。
这一天,两人都喝得有点多。
回到家不知道是几点,陈宇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老婆”
嘉言在客厅里追剧,听见响动连忙一路小跑进来,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叽叽喳喳地道:
“老公你醒啦,头疼不疼?我做了醒酒汤,给你盛一碗吧,喝完醒酒汤再吃饭,好吗?你等我哦”
说完,又一路小跑走了。
陈宇看着老婆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喝了一大碗醒酒汤,果然头没那么晕了,陈宇又被嘉言按在餐桌上,七八个碗碟摆着丰盛的早餐,一上午都在蒸锅里温着,现在温度刚刚好。
“好吃吧,你多吃点哦,老公!”嘉言笑道。
“好吃,当然好吃”陈宇有点心虚,嬉笑问道,“老婆,你没生气吧?”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我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喝酒,还喝得烂醉回来”
“哎呀,你是男人嘛,出去喝酒应酬很正常。老婆很懂事的,不会怪你的,嘻嘻。”
嘉言穿着一身粉色的连体睡意,毛绒绒的样子再配上一脸灿烂的表情,真是把陈宇的心都给萌化了。
他叹了口气:“老婆啊老婆,我何德何能可以娶到你啊,真是太感人了!”
说着,朝嘉言伸出手:“过来,老公抱抱!”
嘉言笑出了一口大白牙,连忙小跑过来,十分熟门熟路地坐在了陈宇腿上,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一口。
陈宇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也回亲了一口。
嘉言本着过年收红包要推让三次以上的原则,也回亲了一口。
陈宇本着
最后亲来亲去,不知怎么的就亲到了床上,然后
几十分钟后,陈宇在床上喘粗气,反应过来:唉,我刚才不是在吃饭吗?
最后,这顿早饭终究还是和午饭一起吃了。
吃了饭,两人出去逛街。
因为是工作日,商场里人不多,两人逛得很自在,不过东西却没买多少。
这一连数月的环球旅行,两个人结结实实花了一百多万,各国的土特产都买遍了,以至于现在商场里的东西并不如何看得上。
再加上,嘉言对首饰、衣服、皮包,都不是特别感兴趣。
在国外时,都是陈宇逼着给她买,她才勉强收下,要问她的主意,每次都是一句:“跟哥哥在一起就高兴,什么都不想要!”
陈宇拿她没办法,只能本着只买贵的不买对的的原则,买了很多。
闲逛了一会儿,两人找了家火锅店吃饭。
陈宇突然想起来,赵旭东说过,字节跳动的办公楼就在这附近,一看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多。
他估摸着那个程序员社畜还在加班,打了个电话过去,一问,果不其然。
赵旭东本着免费大餐不蹭白不蹭的原则,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飞到了火锅现场,正赶上火锅滚起来。
赵旭东感激涕零,于是拿起筷子,就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起来。
十五分钟后,陈宇才和这个饿了八百辈子的灾民说上话。
“工作怎么样啊?”
“你觉得呢,天天加班,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说着,一抹额头,“看看我这发际线”
陈宇和嘉言同时:咳咳
“有付出才有收获呢,现在工资不是翻了一倍嘛!”
“嘿嘿,这倒是。”
“去年年终奖也不少吧?”
“嘿嘿,要么说还得听陈大佬的,眼光就是毒。也就是我去年撞了大运,今年字节跳动再招人,海科大的本科学历根本不要了。”
陈宇笑而不语。
“对了,你还记得张彪吗?”
“张彪?谁啊?”赵旭东一边吃一边问,话一出口,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个人,“哦,孙学军那个初中同学,还救过我们一次,三中那个对吗?”
“对。”
“记得记得。唉,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陈宇也没必要掩饰,一五一十,把前段时间在邮轮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赵旭东听得很是惊讶,心思这才从火锅里移了出来,皱眉道:“张彪的事,我之前听孙学军提过几次。他高三没念完就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然后就去了榕城打工,进了一家电子厂吧。
“干了没几个月,得罪了主管,那主管跟厂长还有关系,使劲折腾他。你想想张彪那是吃亏的人吗,直接把那主管拖到厕所里,喂了两桶又把人打了一顿,就跑了。
“跑也跑不了啊,第二天就被抓了,拘留了半年,后来还是家里花了钱才把人弄出来。经过这事,厂也不肯进了,又到海城投奔亲戚,送了一段时间快递,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干了,进了一家会所。”
“会所?什么会所?”陈宇听得皱眉。
“我也不知道,好像叫叫什么东海云天会所。”
“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地方。”
“还用听起来,肯定不是正经地方啊!”
“他在里面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应该是干保安打手什么的吧!”
赵旭东说着,叹了口气:“这些事都好几年了。自从张彪进了这个会所,和孙学军的关系也淡了,后面的消息就不知道了。我那时当八卦听,也没多关心,没想到你会和他碰上。”
话到此处,陈宇更疑惑了。
按理,张彪只是一个会所的打手,又怎么会一眼认出他手表的品牌和价位?这份眼力,没有多年在名利场里浸润,是不可能练就的。
就算按他的解释,这件事勉强说得通,那他跟在那个富二代身边,国内跑到国外,国外又跑到国内也明显不是一个寻常会所保安的工作。
陈宇对张彪越发好奇起来,再想想他那一身新伤
如果没猜错的,肯定是因为邮轮上陷害不力,被富二代事后算账打的。
陈宇不能不自责。
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张彪都明显不愿他插手,上赶着要为人家解决麻烦,显得有点自作多情。
但是陈宇过不了心里这关。
这次被张彪义气相救,当年在学校时,也是他天降神兵般打走了那帮混混,才让他安然无虞
陈宇的眼神凌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