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涧,杭府。
杭正正躺在榻上,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远远的,就又听见了千马哒哒哒的上楼声。
杭正咂巴咂吧嘴,这人可真是一点也不长记性啊。
他一个茶杯扔过去,果不其然听见一声痛呼。
“杭正!小心你再被抓一次!”千马捂着头,痛呼道。
杭正懒懒的侧过身子,玩味的看向千马,“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挑?还是说人人都是那种女子?”
“什么那种女子?”千马委屈巴巴的走上来,托着头疑惑道,“她生的虽说不错,但也算不上是绝世美人吧?”
杭正随意拿过桌上一把折扇,好玩的打开又合上,端的是风流倜傥,“你以为生的美就能祸国殃民了?”
千马知道,他又要学着那些技巧去哄骗小姑娘了。
“那可不一定。”杭正抬头,“有些时候,那些人魅惑的只是些没脑子的家伙。”
“她真正厉害的是,从你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知道你下一秒要说什么,并且,顺理成章的接下去。”杭正认真道,“而且,不是因为了解你,而是天生的直觉。”
千马不屑的哼唧了几声,他才不信这人说的狗屁东西,他惯会忽悠人。
“知道你不信,我压根也没指望你能懂。”杭正可惜的不行,捏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挺可惜的,我还没和这女子过上几招呢。”
“照你这么说。”千马一把葡萄抢过来,一股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那个什么三皇子岂不是很惨?”
杭正想起那个果断却又聪明的三皇子,可惜的点了点头,“也许吧,如果真的陷进去了,那就是真惨。”
千马囫囵着吞下一大碟葡萄,“说吧,你找我来什么事?”
“白玉扳指还没找到?”杭正疑惑道,他弯下腰,与千马四目相对,“仿制一个也不需要这么久吧?”
千马歪了歪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回事,“你说这回事啊?”
他往腰带里一抽,就拿出一个扳指来,抛到杭正怀里,“早就好了,忘了给你。”
“这都能忘?”杭正给了他一个白眼,将扳指放在阳光下细细观赏,“果真是大周的象征,画的真不错。”
千马也回了个白眼,咱俩还不知道吗,这就是个假货。
还没来得及吐槽,千马就听见杭正认真的声音。
“既然东西也做出来了,那就起兵吧。”杭正软软的靠在软榻上,把玩着扳指,“就说,先帝遗愿,将这东西托付给我们,看着谢家忠臣死于猜忌,白山涧,上灭昏君。”
千马抬起头,问道,“不等南疆那边的结果了吗?既然如此,何必与他结盟,还助他回去。”
“他若是有能耐,我打到一半就该上位了。”杭正无所谓道,“若是没用,我等到谢礼辰投胎恐怕都不能等到他。”
千马点点头,“那我去准备了。”
他转身要走,杭正突然喊住他,“千马。”
千马没有回头,自顾自往前走,“干嘛?”
“你不害怕吗?一旦输了,就是人头落地,满族皆灭。”杭正语气平淡,藏在袖下的手却不知为何,微微颤抖起来。
千马回过头,露出好看的半张侧脸,带着冷厉又懒散的一贯语气,“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是你的侍卫,保护你就行了。”
“你有野心,就去做。”他耸耸肩,像刀剑一般的尖锐的脸庞柔和了一瞬,“反正我比你先死,你怕什么?”
是啊,没什么可怕的。
若像祖辈一样,一辈子缩头缩脑,默默无名,湮灭于众人,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好像对于他杭正,才更可怕一些。
……
甘府。
“事到如今,我还杀得了你吗?”揽珍扬起笑。
揽星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毕竟我可是武功尽失,还落下了旧疾。”
“那我杀你的理由是什么?”揽珍问道。
七年前她是为了活命,成为两个花魁之一,她输给了书从,也输给了揽星。
世上不需要她这个无用之人,明面上美的惊心动魄的花魁,一个足矣。
所以她为了活下来,亲手向自己姐姐的心口刺了一刀。
顶替了姐姐的身份,名字,还有半吊子武功。
——那现在呢?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揽珍抽回杂乱的思绪,轻声问道。
揽星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你那时还是初出茅庐,虽说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杀我,总归是慌乱了些。”
她拿起一根筷子,往揽珍心口处戳了戳,“你刺的是这里,偏了。”
揽珍没有躲开,哪怕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可能会为了报仇把她的心脏戳个对穿,指不定还要拿她的尸体丢出去喂狗,然后拿回自己的名字。
让真正的揽珍回来。
可惜揽星没有,她自然的放下筷子,感叹道,“若不是书从救我,哪怕差了那一寸,我也早就死了。”
她歪头看看揽珍,又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可真是没用,跟她争了那么久的位置,杀人的时候连她在场都不知道。”
“那你呢?”揽珍红了眼眶,“你不是也没发现?”
“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揽星摇摇头,“我从来就没想过和她比过。”
她看向窗外,眼神好像透过了墙壁和门窗,看见了那万家灯火。
“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任何人比。”她轻声道。
其实她谁也没告诉,从一开始,她早就决定好了,要把这个活命的机会让给妹妹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
倒是问过书从为什么要帮自己……
揽星陡然眯起眼睛,心中唏嘘。
“你不恨我?为什么不来报仇?”揽珍打断她的回忆。
揽星也不生气,她思索了一番,好像在回忆自己的心路历程,最后才温柔的一笑,看向窗外,“恨过,但是现在不恨了,觉得,算了。”
“揽珍是姐姐,总要让着揽星的。”揽星轻声道,“不过我现在呢,不是揽珍了。”
揽珍沉默着点点头,她知道这人在看向谁,门外那个太监。
“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两个人的话同时响起,揽星释然一笑,“你呢?”
“你对谁动了心,连带着这香囊里的香味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