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的这山确实挺慌的,钱芊与欧阳若一同循着小路上山,饶是二人皆不是寻常人也被丛生的野草,随处可见的碎石给绊了好几下。
“欧阳若,这里我们是不是走过一遍了。”
钱芊指着脚下的一块石头,乍一看与旁地没什么不同,但这块石头的某一处也许有什么荧光物质,在昏暗的月色下微微发亮。不仔细看还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欧阳若也察觉到了,点点头,但眼中满是困惑。
她们出城以后都是直着走的,尤其是上了这山,连拐弯的地儿都没有,可就是走了这许久连山腰的边都没摸到,更遑论她们想找的那三个人了。
欧阳若没法估算时间,但钱芊是有系统的,距离她们出城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这山上到处都长得差不多,人迹罕至连动物也少。山脚下的时候钱芊还眼尖的看见过一只红眼睛的野兔受了惊蹦进草丛里,可这大半个小时以来,最多只听到蝉鸣,连蛙叫都没有。
她们应该是被困在迷阵里了,可这迷阵是谁放的?净空吗?他怎么知道她们会来,又为什么要布下这个迷阵呢?
钱芊想起净空曾叮嘱她不让欧阳若出扬州城一事,可眼下,还是她亲自将人给带出来的。
这要真是净空布的阵,那他的目标究竟是她还是欧阳若?
又或许,都是。
“我们歇一会儿吧,”想到有可能是净空在阻止她们,钱芊便随意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了,还拉着欧阳若一起,“不急在这一会儿……等我们休息好了再做个标记吧。”
虽然依照净空的本事,她们就是做了标记也没用。
此时的张淮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并不知晓他心心念念的欧阳若已经相距不过五里。
身下的草地已被露水浸湿,连带着后背的衣裳也湿了,些微凉意直透后心。但张淮看戏倒是看的愉快,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熟悉的淡金色座钟虽然禁锢了他,但也在这暗淡的月色下给他提供了光源,观看两个和尚打斗十分清晰。
经过这一下午,他也分出了长的老成持重的那个是师兄,小白脸样儿的是师弟。
不过师弟到底还是比师兄厉害些。
净尘此时已在一旁打坐调息,身上的袈裟早已是破破烂烂的。原先宽大的两边袍袖,一边已经没了踪影,露出一条结实的手臂,另一边勉强完好,只是不时传来一股糊味。
这么些年,净空的修为只增不减,他应对起来是越发吃力了。
而他对面的净空却还站着,身周的沙石草木已有不少化为齑粉,隐匿在了黯淡的夜色中。
净空站的笔直,光从身形上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只是唇色微微有些泛白,也许仅仅是因为月光照耀之故。
此刻也许是逃跑的好时机。张淮心想。
可他稍有动作,便感觉有两道目光如影随形而至。无奈,张淮只得将手缩回袖子里,抬起头对着两个讨厌的秃驴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来。
场中便继续静默着,静默的张淮很是觉得无聊。
“我说二位,有什么恩怨今天就解决完算了呗!这打都打了一下午此时若是等对方休息够了,那不还得再打个一夜啊?别介啊!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要打就打完嘛!哪能休息这么久啊!”
他这番唯恐天下不乱的调调很是欠揍,只是没想到出手教训的竟然是净尘。
只听“铛”的一声,便是一块硕大的飞石重重的砸在了钟上,不光是震得其内的张淮四肢酸软头晕眼花,竟是连咒钟都摇晃了好一阵,才在净空的控制下恢复平稳。
“聒噪。”
净尘吐出两个字,连看都没看张淮一眼,只对着净空说道,
“师弟果然天资不凡,就连这最普通的卍字真言咒钟都能使得如此牢不可破,若依旧潜心修炼,不惧大道不成啊!”
净空勾唇冷笑,并不作答。
净尘也不在意,半合上眼帘,心中便是一阵卜算。
不多时便算出,此刻山腰不远处有两个女子正被困在迷阵之中,随即立即用神识探查过去。
果然,阵脚处的淡金色灵力,是净空的手笔。
于是净尘再度开口道,
“师弟,你怎么到了如今还冥顽不灵?”
接着伸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单掌一推便将其放大至半人高。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夜幕扯开,露出其中的真容来。
又好像一面暗色铜镜,将钱芊和欧阳若的身影倒映的一清二楚。
张淮当即惊叫一声,心脏瞬间揪紧。
净空也是一愣,眼中一道锐芒划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没想到,净尘照世决居然修炼到这个地步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每感应到净尘是何时发功的。
“你要做什么?”
“若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净空和张淮异口同声的问道。
只是净空是对着净尘,而张淮则是对净空怒目而视。
那二人身边的景色与他们所处之地差别不大,只不过他们这里才经受过一场大战,看起来更加荒凉罢了。
而若儿身边不是那和尚所谓的师妹又是谁?这大晚上的,她带着若儿来这里做什么!
张淮当然不会认为是欧阳若自己要来的,他只以为是净空为了某种目的让钱芊特意带欧阳若过来。
可来就来了,偏偏还叫对头给发现了。
回想起净空净尘此前打斗时的声势,虽不知为何净空始终用咒钟护着自己,但此刻人越来越多,还有他名义上的师妹凑热闹,一会儿要再打起来未必还能顾得上保护若儿……
张淮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此地不能久待,才压抑住的逃跑之心此刻再度升起。
至少这一次,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能再让若儿先死在他的面前!
净空看着面带懵懂的钱芊,眼神不禁越发凌厉。
他没理会张淮,再度提高音量对着净尘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净尘微微一笑,对钱芊的身份已经了然于心,反问道,
“我是什么意思重要吗?她能不能明白你的意思,不才是你这些年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