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带我回师门……可我是妖,你就不怕你师父降罪么?”
山脚下,张淮最后朝二人栖身许久的洞府看了一眼,重重山石树木掩映着,早已看不清来路了。
他少与人接触,更遑论是修士了,心中难免忐忑。
可一对上欧阳若认真的眼眸,便将所有的担忧不安抛诸脑后,义无反顾的跟着欧阳若上了路。
一路上,欧阳若给他讲了许多有关她师门的事情。
她说,她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养大,师父就是她的母亲父亲。
她说,她们门派虽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但大多数师兄师姐都是好人,大家就像家人一样相处,每日其乐融融。
她说,她上次杀的那些妖精都是作恶多端不得不杀的,她自己对妖的成见没有很大,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英俊可口的好妖。
她说,他是走了大运才能捡到她的,得一辈子对她好。
……
欧阳若一路慢慢的走,张淮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仔细听着。
原以为这些闲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当她走后,却成了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最后的美梦。
“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躺在山谷里?身边还连一个同门都没有!”
彼时张淮下意识的反驳道。半是酸她口中感情良好的师兄师姐们,半是强调自己的出现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谁知欧阳若一听这话便黯淡了眉目,脸上满是酸楚。倒将张淮心疼的不行。
“是啊,我防备妖可妖却未伤我分毫,我信任师兄师兄却害我遍体鳞伤……”
说出这句之后,便像是扔掉了什么包袱一般,脸上再无沉重酸楚之色,复又带着明媚的笑容教训张淮道,
“都听到了吧小蛇妖!本姑娘以后全心依赖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了,你日后要是敢伤我可就是给你们妖族脸上抹黑了哦!”
听见这话张淮随即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随意点了几下头,可心里却跟掉进蜜罐子里似的,美的冒泡。
二人叽叽喳喳的又走了一段路,张淮还是忍不住嗫嚅着问了一句,
“那、那这么说,你当初的伤都是你师兄打的?为什么,你们不是感情很好的吗?”
欧阳若了然一笑,知他这人一贯嘴硬心软又爱吃飞醋,于是便给他详细讲了这段纠葛。
其实也没什么,左不过是男女情爱遇上了权势争夺。
她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她那个师兄是她当时最心爱的男子。
师父想让她当下一任的掌教,她同意了。
可她没想到师兄也想当,偏偏还藏在心里不告诉她。
如果直接说出来,她又不是不会让给他,为何偏偏要用这样的卑鄙手段。
在被师兄穿心而过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那张端方温润的脸上既有不舍、伤心,还有蚀骨的嫉妒。
而后才想明白了,原来她师兄爱权势更胜过爱她。
欧阳若不是没有怨恨过,可那时候除了怨恨更多的还是绝望,对师兄、对感情的绝望。
怨恨驱使着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可绝望又令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她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上天。
‘如果这荒凉的山谷里有人救我,那我就活着,如果没有,便是我命该如此了……’
于是她将仅存的力气全用来哀嚎了,分明自己可以爬下山去求救的。
然后在重重雨幕中,她见到了懒散走来的张淮。
原来她还不到死的时候,原来她无需那么绝望。
自从对张淮敞开心扉之后,二人间的感情越发好了,蜜里调油似的,一刻都不想离开对方。
等到了欧阳若师门之时,望着那庄严古朴的山门,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牌匾由遒劲浑厚的笔力勾划而成,汹涌澎湃的灵力令张淮看一眼都觉得胆寒。
嗯,确实不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就是排不上第三也能排得上第四呢!
张淮当即拉着欧阳若掉头就走,头一次怪自己这些天耽误了修行,没能力从这里腾云驾雾飞回老家去。
“诶诶诶,这才到门口呢,你跑什么呀!”
欧阳若犟着身子和他拉锯,可是男力上本就差别甚大,更何况张淮还是个妖。
她只能被拽着不停地朝着来路磨去,只觉得鞋子都快被山石磨破了。
若是张淮真狠下心,直接拖着她回去也不是不行。
偏偏,欧阳若一声痛呼,张淮就软了心,卸了力,再也走不动一步。
欧阳若于是满意的笑了,问他为何都答应了,临门却又要急着走。
张淮则是满目担忧的望向那高高的山门,心中的不安不言而喻。
他害怕她师父并不像她说的那般开明,她的师兄弟姐妹们也不会真的接受他们在一起。
若那时,他又该怎么办呢?若那时,她不要他了,又该怎么办呢?
欧阳若看出了他的担忧,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随后以道心起誓道,
“我欧阳若发誓,只要张淮不负我,我定然死心塌地的跟他过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也绝对不会离开他!如有违反,天诛地灭!”
而张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心下感动的同时许下了更重的誓言,
“我张淮发誓,生生世世绝不负你,否则魂堕幽冥,永世不得超生!”
二人最后都红了眼眶,拉着手,并肩一步一步走到了欧阳若的师父面前。
那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四十许的妇人,容貌高华,气质出尘。
听完了二人的心意之后,只问了两个问题,
“若儿,你当真心意已决?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后悔?”
欧阳若点头,没有回答可坚定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张淮也是如此,为了令她师父安心,当着这位一派之长以自己的妖丹重新起誓。
无论是以道心起誓还是妖丹,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说的。一旦违反,必会应验。
所以最后欧阳若还是被准许跟他在一起了,只是得做到两件事。
第一,被剥夺掌教人候选的身份,驱逐门墙,并且不得向外人提起自己的出身。
第二,废去一身修为,终身不可再修习师门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