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门口嚎哭的大婶不是红婶又是谁。
红婶自出了客栈飞也似的跑回了欧阳府,才一进自家门便急不可待的端起铜镜检查起脸上的情况来。
这又是血又是红疹的模样可把她吓坏了,连忙回想这几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还是冲撞了哪路大仙或是山精鬼怪。
这一细思量,不多时便想起脸上的惨样是在碎嘴了几句客栈里的姑娘和和尚,方才有了的。
于是便猜到是那大师在惩戒自己背后嚼人舌根子了,赶忙又捂着脸一路奔回了客栈求饶。
可等她再跑回去的时候,钱芊和净空二人早走了。这才不得以的,顶着一张又痒又痛的脸和越发毒辣的日头,一路问一路找,汗水混着血水别提多难受了。
连系在脸上的碎花布手帕都濡湿了,空气混着咸腥味儿冲进她的鼻腔里,简直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行。
幸好,钱芊与净空这对组合相当显眼,且所在的茶楼离客栈也不远,红婶这才没遭更多的罪顶着更多人异样的目光在大街上奔走。
“大师、姑娘,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二位了!”红婶一见着二人身影,当即一拍大腿,差点喜极而泣。“都是奴婢碎嘴子嚼舌根,是奴婢的错!现已经知道错了,还请这位大师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她疾行过来,焦急的连连向着二人鞠躬道歉,看那架势恨不能再跪下给二人磕几个响头表示诚意。
行动间不小心露出来的上半张脸的红疹全破了,血水沿着沟壑丛生的皱纹不断往外淌着,用来遮脸的碎花布巾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见此情形,再一联想她的一番话,周围时刻注意着二人的围观群众们纷纷转移开了视线,只剩下耳朵还时不时的朝着这边探上一探。既担心净空迁怒于他们害的他们也变成红婶这样,又担心一时疏漏,错过了第一手消息。
那小二端着茶点原本要给周围几桌的客人上菜,见此情形也躲的老远,一时间到不敢过来了。
红婶其人,周围的百姓不可谓不清楚。那就是一个长舌妇,什么话到了她嘴里都没有好的。
虽然人还算热心肠,碰见熟人遇上了什么难事也会慷慨解囊一番,但就是那张嘴啊,实在太碎了惹人讨厌。
这不,大家都在猜测这一僧一少女是什么关系呢,就她将道听途说当了真,背后说人还给人听到了,尝到了教训吧!
这年头,山精鬼怪遍地走,和尚道士更是比比皆是,没事招惹人家做什么!
众人心中虽各自嘀咕着,但见到红婶这样也是于心不忍,其中不少与她有过来往的更是面露同情,想着要不要也帮着求求情。
钱芊虽然明白净空是为了给她出气才这样对待红婶的,心中畅快的同时,见人家一个跟她妈差不多年纪的婆子这番伏低做小的也挺不落忍的。
毕竟是受着尊老爱幼熏陶长大的钱芊,即使明知是这大婶不对在先,可到底也没真受到多大的伤害,便想劝净空就这么算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呢,方才还一脸求饶样的张淮竟骤然冷了脸,一脸严肃的对二人说道:“你们这样对待红婶也太过分了,还不快解了咒放人离去!”
此话一出,顿时将钱芊劝慰的话语给堵了回去,因年龄产生的不忍心也瞬间荡然无存。
本来就是这大婶先出言污蔑他们,净空才出手的,虽然这后果看上去严重了些,但钱芊更明白净空一个佛门中人,对待这样的普通人最多只会小惩大诫,这脸绝不会是那种难以治愈的恶疾。
更何况,若不是有说书先生这样的人乱编故事博人眼球,这大婶还不一定当了真乱说话呢。
真要细论起来,这红疹就应该长在说书先生脸上才是!
钱芊气鼓鼓的模样,全部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张淮一见就明白这姑娘更讨厌自己一些,便一挺胸膛,直言要代红婶受过。
可红婶却半点不领情,朝着张淮呸了好几声,赶蚊子一般挥着手驱赶着他。
“不安好心说书匠!滚!”厉声喝骂完,转脸对着净空好言相求。
此番脸色转变之快,令周围人不禁叹为观止。
还有好些是张淮的常客,常来捧场的老熟人了,见红婶不但不领情还骂人家的刻薄样,不禁纷纷打抱不平起来。
“嘿,这老婆子!不识好人心,大师罚的好!就该叫她烂脸最好烂嘴才是!”
可作为当事人的张淮反倒没有半点坏脸色,见周围人说红婶的风凉话反倒还替红婶一一回击了过去。
末了转过身再度跟净空谈起条件来。
“说吧,你们是要钱还是要物?只要你们说的出来,我张淮必定替二位办到,只要你们解了红婶脸上这恶咒。”
说是对着净空说的,可眼神却一错不错的放在钱芊身上,显然是知道这姑娘才是更加心软好说话的那个。
一连番的变故下来,净空连表态的时机都没有。此刻听了张淮之言,便也只是淡然的从红婶身上扫过,最后对上钱芊的目光。
净空的眼神里明显有着玩味,钱芊也似是发现了什么。
一来,红婶对张淮的态度是在太过恶劣,可张淮却非要替她出头,要不是周围人的起哄她都要误以为红婶是张淮的亲娘了。
二来,为何张淮一眼看出红婶身上的是什么恶咒,而不是病啊蛊啊之类的。毕竟恶咒可沾上了怪力乱神的边了,可别说是古代本就迷信所以一出事就往咒语上想吧。
这其中,大有文章啊。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有先开口回答张淮。
不过他们二人的回答在此刻显然也不重要,因为红婶听了非但没有感激张淮,反倒再度一迭声的叫骂起来。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什么“装模作样的老逼崽子”之类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跟玩游戏刷成就一样,每吐出一句就刷新一次钱芊对于脏话的接受程度。
可关键就是,张淮脸色越发难看的同时也没反驳红婶的话,只是恼羞成怒的说了几句别吵了之类无用的废话,半点不像是干说书先生营生的。口齿丝毫不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