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芊的两只杏核眼跟个探照灯一样将净空从头扫视到脚,只觉得这和尚当真叫她大开眼界,忍不住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净空丝毫没将钱芊的不屑表情放在眼底,眯眼笑着,继续回答道:“这第二,贫僧乃是真和尚,地地道道的出家人,至于这吃肉么……”净空说着,不自觉伸出红艳的舌尖舔了舔下唇,偏粉的唇瓣上顿时染上一抹水光,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竟是还没吃够。
“……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贫僧的向佛之心可不是嘴上说说便罢,而是无时不刻将我佛放在心上,谨记我佛的教诲,行大慈悲礼大造化……至于这些小节外物,我佛慈悲,又怎会因此怪罪于我呢?”
“哦,玉研师妹也尽管放心,贫僧虽然没钱,但有钱之人马上便来,只要稍待片刻,自然会有人替贫僧付这笔账的。”
说完,净空又舔了一下唇瓣,觉得确实是没吃饱,便又让老板给他盛了一碗。
只是这次钱芊眼疾手快的很,借着扑在桌面上的动作将凳子向后一推,纤腰往下一塌,便将拉长了的身体横在了正端碗过来的老板与净空中间。
接着,钱芊当机立断的直起身,劈手从老板手里接过了粗瓷大碗,不顾瞬间被烫地通红的手指,忍痛对着净空龇牙一笑,“谢谢老板!这是我师兄给我叫的馄饨。”
那老板在她和净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就差将‘你又不是尼姑哪来的和尚当师兄’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莫名觉得这二人定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讷讷的点头说是,便转身回到灶台上重新下馄饨去了——他现端的这碗其实是给那大师身后那桌客人的,但小本生意,那桌也是老客人,想来稍微等一等也不算什么。
净空被钱芊截了胡也浑不在意,朝着老板的背影高声招呼了一句,重新给自己加了一碗煎馄饨。
那老板一听又要用那么多油做,节俭惯了的他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双肩都沉了下去,琢磨着要不要多收净空几文钱,毕竟这油是真不便宜,什么样的人家啊居然这样吃油!
但想归想,老板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很是麻利的起锅、热油、将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溜边儿贴在了大铁锅里。有几个熟客见净空这样吃,也张嘴让老板给他们来几碗尝尝鲜。
老板回头,陪着笑脸应了,只是那脸上的褶皱却显得更为苦涩了些。这么多人,还都是熟客不好拒绝,这油还不能放少了……唉,生意难做啊。
净空见状,很是善解人意的添了一句:“诶老板,七文钱一碗对吧?麻烦再替我这师妹加上一碗煎馄饨吧,她没吃过,馋得慌!”
普通的汤馄饨是五文钱一碗,如今净空主动替老板加了两文钱,那老板当即喜笑颜开的回头,忙不迭的“诶诶”两声。其他也点了煎馄饨的食客一听,原来这煎的比煮的要贵上两文钱,有几个当即便摆手说不必给他们上了,还有几个觉得有些拉不下来面子,没让老板不做他们那份,只是不断嘀嘀咕咕的,似是在埋怨这老板为何不早说。
那老板脾气到好得很,见状向净空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末了开口,直言这煎馄饨是今日才出的做法,就按照原价请大家伙儿替他试试口味,等到了明日再提价不迟。
这几桌客人顿时脸色好看了不少,连连称赞老板实诚手艺好,纷纷也各自点了一碗,还表示明日也带家里人过来尝尝。
老板一边呵呵笑着点头,挨个道谢,等将目光投向净空时不免拱手微微作了一揖,做了个‘谢谢大师’的口型,这才回身继续在灶台上忙碌了。
可才包好一个馄饨时,又觉出不对来,这人究竟能不能算是和尚啊,怎么不单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当师妹,这吃起荤来也毫不避讳,哪有出家人是这样的?
但小老百姓嘛,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尽够了,即使再是好奇不解,也不会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的,有这功夫还不如他多做几碗馄饨,赶明儿给媳妇儿女儿多裁两尺布做衣裳哩!
钱芊倒是对净空拿她做筏子的说话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吃着肉香浓厚、汁水四溢的馄饨到底也没好意思说她不馋。还别说,这老板的手艺真不错,这馅儿拌的味道可太好了,就没有过多调味料的味道,就是鲜,肉香混着脆生的白菜碎末,令人一口接一口的舍不得停下来。
这汤也好喝的很,味道浓郁,一尝便知道是废了功夫熬出来的,又香又鲜喝进胃里暖融融的,舌尖还微微带点回甘,丝毫没有现代社会里喝习惯了的各种添加剂浓汤宝之类的,喝完一碗还想一碗,难怪净空这小子吃了这许多还没吃够呢!
吃着喝着,钱芊也没忘了正事儿。
“都说了别转移话题!第三你还没解释呢……”钱芊吃完最后一个馄饨砸吧砸吧嘴,抽空回身让老板给她加了一碗汤,本来是想再吃一碗馄饨的,但考虑到已经有一碗煎馄饨等待她的临幸了,这老板用料足的很,担心自己吃不完,还是先搞碗汤解解馋,要是还不够再点也不迟。
“……有关于竹君的一切,你不解释清楚就不要扯其他的!这才是重中之重!”
钱芊看着净空,神情很是严肃,只是说完又嘬了一口汤令这审讯般的架势滑稽了不少。
净空笑笑,明亮的眸子回望向钱芊,“哦?真有这么重要?重要到,比替我们付钱的冤大头的出现还要重要?”
此言一出,钱芊嘬汤的嘴顿时停下了,泛着油光的嘴微微张着,揪着小脑袋四下张望起来。
“哪呢哪呢?谁啊?谁会这么大方?!”
钱芊可是算过了的,一碗汤馄饨五文钱,一碗煎馄饨七文钱,就算老板大方,全算成五文的,那她和净空加起来也有七碗了,足足三十五文钱啊!
听起来或许觉得不多,哪怕是路上随便揪一个成年人也不至于连这点钱都付不起。可难就难在,她和净空都没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