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这会让明显神志不正常啊,你如果不告诉他,那他应该怎么办啊?”
钱芊听不懂净空玄之又玄的话,她的世界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是一,二是二,很少有这样似是而非的机会。
净空揉了揉钱芊的小脑袋,望向她的目光中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意味,有些纵容,有些宠溺,又带了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我说他是谁便是谁了么……你怎知我不会害他,你怎知,我此番来寻他,不是有自己目的……或者,一些别的什么利益?”
钱芊摇头,十分笃定“不会,你肯定不会!”
不说她通过这段时间跟净空相处,多少能够看清他的为人,就凭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那也必不可能是坏人!
如果非要追究一个为什么,那当然有赖于目前网络小说关于主角的写作标准了:不一定非要伟光正,但至少不可以是反派人物。
净空听到钱芊笃定的回答,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呵~春花,什么样的人在你眼里是好人?对你好的,对他人好的,还是只要是遵纪守法的,便是了?”
钱芊正要回答,净空却按住了她的小脑袋,“不慌,不慌,你会有机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呀我去,怎么一天到晚嘚啵嘚这些玄之又玄的话,就不能说个一二三么。’
钱芊很是不满的呜咽了一声,但到底没有跟净空硬强这些,眼下还是竹君这边比较重要,至于其他的,等她找到了女主,看到时候不趁机虐一虐净空才怪!
净空不知她心中所想,或许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施主,”他朝着竹君上前一步,单手执礼,“你若此时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贫僧便称呼你为施主吧……还请随贫僧一道,好好看看这怀城,届时,你会知道的。”
说完,便掐了一个决,口中低声念了一句佛偈,便引得竹君顿时安静下来,目光无措的低低应了一声,好。
而后,净空便抱着钱芊,身后紧跟着竹君,三人一道在怀城漫无目的逛着。
“糖葫芦诶~又大又圆的糖葫芦!不甜不要钱嘞!”
“馄饨,小馄饨,皮薄馅儿大,两文钱一碗咯!”
“肉包子,热腾腾刚出锅的,十八个大褶儿的薄皮包子!再不买就没啦~”
“诶这位客官,您瞧瞧我这儿胭脂!自家媳妇儿亲手做的,凤仙花汁,一点点磨的可细啦!你看看……哦,刚买了胭脂啊,那没事儿!您再看看这手帕,这花样儿,这颜色,俺娘亲手绣的,以前可是大秀坊里的绣娘出身……”
“卖字画儿啦卖字画儿啦!今科状元同窗亲手所画,上面还有状元榜样探花们题的字哩!”
……
一路上,从街头逛到街尾,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上卖什么的都有,此刻天色渐晚,但商贩都没有收摊回家的意思,一个个拿出大小不一的灯笼点上,或是挂在自家摊子的棚顶旁,或是就随手摆在一边,暖黄的光芒一盏盏溢出,晕晕的,叫人看不分明。
不多时,街边两侧的路旁也点上了形制统一,烛光更加明亮的灯笼来,瞬间便冲散了小贩们各自泛着晕光的灯笼,将他们摊子上的各色物品照了个分明。
看来如今的怀城治安不错,远比百年前,一到夜晚便关城闭店,只有家家户户里各自点上烛火照明要好上许多。
竹君随着净空一路走来,神色也慢慢的由惊惶诧异变做了宁静,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以前来怀城时的场景。
那时左丘克只是怀城知府手底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无论有多好的政治见解,利民方案都无法被上面认可。怀城里的大多数官员也都不过是看上峰眼色行事的蠹虫,整日里只知道溜须拍马,利用职权从百姓手里搜刮民脂民膏,又或者是损公肥私,全然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
像这般到了夜晚还灯火通明,行人如织的场面,是百年前曾来往怀城数次的竹君从未见过的。
一路上碰到的大多数百姓面上都是带着笑的,偶有几个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事,也有愁眉苦脸的,但神情绝望的,却一个都没有。
“大师,这怀城如今,没有贫民了么……好像,一路上也没见着乞丐……”
竹君沉吟着,大脑里虽不停的又一个声音仍在纠结自己究竟是谁,但他与净空行走越久,那道声音便越小,也不知是净空此前的那句静心咒的效用,还是他本就佛法浩荡,令人光是站在他身侧都有精心凝神之功效。
“是啊,施主。你可还看到了什么?”
净空低声回应了一句,又抛给竹君一个问题。
“还看到了什么?”竹君沉吟了,他再度四下观察了一遍,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师是指?”
“你之所见,便是答案。”净空没有回望竹君,而是随意的抬手,朝着身前点了几点,又从侧边收回,指尖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剔透,似乎是一枚美玉隔空画了一个半圆。
“我之所见,便是答案……”竹君喃喃的念了几遍,仍是带着几分诧异,将眼前的所见所闻一句句描述了出来。
“我见到,前方有家酒楼,店里的小二正在路上招揽生意……
还有,一对夫妻牵着他们的女儿,正在跟卖糖葫芦的小贩讲价……
有个老人不小心崴了脚,被穿着天青色官服、腰间别着刀的捕快搀扶着,许是要送他回家去……
那边的香樟树下,一个男子接过了女子递过去的荷包,他们,应是互有情意……
”
竹君一边说着,眼神里的诧异逐渐消弭,转而被另一种神采所替代,他轻笑一声,“还有我左前方那个虎头虎脑的稚儿,这会儿正赖在肉包子摊前不肯走,哈哈,他旁边的那个肯定是他爹,不愿意给他买,都哭鼻子了……”
竹君看出了趣味,忍不住越说越来劲,在这满目的人间烟火气里,头一次笑的开怀,仿佛没有任何心事纠缠一般。
渐渐地,竹君笑着笑着,眼眶慢慢湿润了,两行滚烫的热泪淌了出来。
“我知道了大师,我明白了,我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