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老夫人在听到左丘克已经身亡的那一刹那,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眶,昏黄的眼珠子凸在眼眶边缘摇摇欲坠。
“你,你说我儿,我儿他……”老夫人嘶哑着嗓子,想回头仔细看看这可怕的妖精脸上的表情,她实在无法相信她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可她僵着着脖子,全身上下除了嘴巴没有一处可以动用。
末了,便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你说,你说我儿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哈……”
就在竹君耐心即将用完之时,眼前的老人逐渐止住了笑声,嘶吼着说道:“既然我儿死了,那青娘那个贱人就该去给她陪葬!如此才不枉我儿愿意为了她,断子绝孙!百年之后连个捧灵摔盆后人都没有一个……还有这个道士也该死!既然是他害死了我儿,你为何还不杀了他?他们通通都该……”
话音未落,一片竹叶便如利刃一般从她的后脑勺扎进,后又从沟壑纵横的额头上洞穿而出,直到“笃”的一声深深扎进前方粗圆的梁柱中方才止步。
老夫人的面容便永远的停留在了怨恨与癫狂之中。
这显然不是竹君要的回答。
王道士见他竟真的杀了左丘克的母亲,顿时目眦欲裂,整个身体如同被万丈冰层所包裹着,将心底冻得一片寒凉。
可竹君此行却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他缓缓将目光转向了左丘老夫人的贴身丫鬟。
这是一个不过双十年华,身段玲珑的女子,竹君此前也曾亲耳听到,这女子撺掇老夫人,自愿给左丘克当小妾之言。
若不是左丘克心中只有青娘一个,这会儿,怕是都替那小子生了好几个捧灵摔盆的后人了。
对于这样的女子,竹君当然不会重新询问一遍。他只不过用余光瞟向这个被施了定身咒都止不住牙齿打颤的女子一眼,便松开了对她辖制。
这女子丫鬟当久了惯会察言观色,当即颤抖着俯身跪下,朱红的唇瓣不停的絮叨着:“青娘,当然是青娘,不,是夫人,是夫人更值得活着……这,这老道士一看就不像好人!他才该死,他最该死了……”
同样的一句话没说完,便再度被竹叶洞穿了头颅。
显然,这个答案也不是竹君想要听到的。
见他抬手便是两条无辜的人命,似乎对方无论作出怎样的选择,竹君都不想给人活路。不单是此刻仍被掐着后颈的王道士越发惧怕诧异,幻境外的钱芊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竹君,你,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不论他们选什么,说什么,你都会……”
剩下的话钱芊没有说完,她看着竹君的深沉的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问个清楚。
“左母说的真话,可我替青娘不值。那丫鬟说的假话,我不愿听。”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竹君还记不记得清这些琐事,但此刻看到这些的他,仍旧与当初的自己是一个想法。
他的青娘明明那么好,无论是对她百般挑剔的左母,还是身为下人却觊觎她丈夫的丫鬟,青娘都从未苛待她们。要知道,青娘可是妖啊,即使是道行再浅再弱小的妖,要想折腾两个凡人还不容易么?更不要说青娘曾与魇妖一起以捉弄凡人为乐过,自从遇见了左丘克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连带着对周围的邻居都不曾有过坏脸色。
青娘这么好,凭什么这些人不肯真心实意的认为,她才是应该活着的那一个,就因为她是妖么!
此刻的竹君都是这样的想法,那幻境里刚失去青娘不久的竹君只会更加疯狂。
他提着左丘克,一间间的敲响左丘克家的每一间房门,有那机警的下人在他来之前便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当即脚底抹油,胡乱收拾了一下值钱的物件便逃之夭夭了。
可竹君也并不阻拦,怀城里种了竹子的人家不少,城外更是有一大片竹林围绕着,竹君很轻易便能将整座城市封锁起来,任凭是谁都逃脱不出。
随着逃走的下人越来越多,王道士看着竹君仍旧不紧不慢的一个个问过去,有一个个将他们杀掉,不多时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他、他这是要杀尽城中所有人不成?!’
一想到他将亲眼见到无数生灵在他面前死去,王道士便越发毛骨悚然。原先的他还未觉得自己设计擒杀竹君的行为有何不对,即使他身死道消,也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可此刻,一股巨大的悔意如浓雾一般至心底迅速弥漫开来,他浑浊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他早已无力的身躯开始挣扎起来,只是如今的这点力度连让竹君掐住他脖子的手颤动两下都做不到。
“竹君,你,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们和我不同,并未真正伤害过青娘啊!你何必,何必……”
哀求声中,竹君片刻间便又取了一人的性命,这次他离得有些近,那人温热的血液伴随着竹叶巨大的力道,溅了两滴在他苍白的脸上。
只是那颜色,还不及他眼底的血色浓厚。
“你这道士好生奇怪,他们无辜,你替他们求饶。那青娘呢?青娘可曾害过人?我此前又何时杀过人了?你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偏偏要,杀了青娘呢?”
说到最后几个字,竹君不自觉便咬紧了牙齿,咯咯作响,似乎是觉得,光是杀人已经无法消弭他此时的怨恨,他觉得,他应该像以前曾遇到过的那些兽妖,将眼前所有令他厌恶的人类一点点撕咬干净才是。
可竹君询问的下一个人便瞬间打消了他这个疯狂的念头,因为这人一见到竹君向他走来,当即两股战战,惊恐的还没等竹君施加定身咒,便自动自发的软下脚步,一道充满尿骚味的液体自他两腿间汩汩流出,竟是令此刻理智全无的竹君都人不知倒退了一步。
世人肮脏,不值得他用牙齿撕咬,还是竹叶来的方便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