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飞章小时候并不叫竺飞章,他一个小乞丐,没爹没娘的,哪来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和他一起讨饭的,据说是丐帮子弟的老乞丐叫他——阿剩。
起初,他还以为是路过私塾时听过的什么‘太平盛世’的盛,可那老乞丐用手中的破碗狠狠的敲了他一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哼~就凭你这贱命?那是剩饭剩菜的剩!老子我带着你讨饭,指望着能多得点儿大户人家的剩菜剩饭呢!”
后来,老乞丐果然带着他去大户人家讨饭了,明明是从破庙里随便扒拉出来的小乞丐,偏偏厚着脸皮说他是他亲孙子。那大户人家的下人也不怎么聪明,居然真的给了这一老一小端来了满满一木托盘的剩饭菜来。
不,那精致的摆盘,喷香的鸡鸭,哪里是什么剩饭剩菜啊,分明是直接从席面儿上端下来的,热乎乎的新鲜的,顶顶好的饭菜啊!
老乞丐端着木托盘,不敢带他回破庙里,就缩在那大户人家对门儿的墙角下,狼吞虎咽起来——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被身强力壮的年轻乞丐给抢怕了。
老乞丐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什么他这名字没有起错,果然得了好处之类的话。可他知道这名字贱,不想搭理老乞丐,只是自顾自的吃着,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寻个识文断字的好心人,给他改个好听的名字才是。
“你们好像很能吃的样子,要不我再赏你们点儿吧~”
软糯好听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圆乎乎,粉嫩嫩的小女孩儿,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猴戏一般的盯着他们猛瞧。
“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快滚!再不滚老子掐死你!”
没由来的,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来,让见惯了别人冷眼的他,莫名的,对着一个他其实并不讨厌的小女孩儿发起了脾气。
“嘿!你这小乞丐好生不要脸!我们家小姐看你们可怜才让我们将伙食匀给你们吃的!你竟然这般不识好歹,真是欠揍!”
小女孩儿身边站着的几个家丁登时打翻了木托盘,不顾老乞丐的求饶,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和老乞丐的身上,老乞丐被打的哭爹喊娘的,可他却说不清为什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紧紧盯着小女孩跑开的小身板儿,一声也未吭。
她被他吓哭了,转身跑回了家,却因跑的太急,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只是幸好她穿的厚实,生的也圆润,并没有摔出什么伤来,只是哭声更大了。引来了她的爹娘将她抱在怀中,好生安抚。
他从小视力便极好,很轻易就能看清楚,那小女孩儿耳根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好了,别打了,放他们走吧!以后仔细着点儿,不许再让小姐靠近这些肮脏的乞丐。”
她爹娘身边的一个丫鬟就这么吩咐了一句,他和老乞丐才从硕大的‘拳头雨’中捡回了两条贱命。只是,他们的饭菜没有了,还凭白添了一身伤。
他和老乞丐互相搀扶着回了破庙,他想,老乞丐明日一定不会再带着他去讨饭了,他又得一个人蹲在巷子里,看能不能试着从野猫那儿偷点吃的回来。
可是老乞丐却对着他龇着一口黄牙,笑的一脸得意。
“老子带你还真带对了!简直是料什么什么神来着?哎呀,忘了!”
“看来明儿还得带着你去别的地儿讨饭,一讨一个准儿!只是你只许吃饭,不许再说话了!不然,不然老子掐死你!”
‘行吧,只要能带着我吃上饭,我一定再也不多嘴了。’他高兴的想着。
一连几日,老乞丐带着他这个小乞丐走街串巷的四处讨饭。虽然再也没有吃过那天那样好吃的,新鲜的,但至少每日能混个饱肚,不用再饿着了。
直到这天,他和老乞丐在外面吃饱了回破庙里休息,听其他的乞丐们聊起了这几日城里发生的稀罕事儿。
“诶,你听说了吗?首富李家的女儿走丢了!就那个七八岁的,经常赏我们饭菜的那个小小姐!”
“什么赏我们,说的跟你吃过她赏的似的!每次她赏饭不都有别人去抢么,老子就一次都没抢到过!她要真是心善,怎么不来我们这破庙里一个个发呢,假好心!丢了也活该!”
“人家一个小娃娃你计较些什么呢!再说,要真是能帮着找回来,还愁不能飞黄腾达,从这刮风就漏雨的破庙里出去?什么见识……”
“诶,说的对啊!咱们每天四处游走的,哪儿没去过呀?那小娃娃长什么模样儿?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丢的?”
“哟,真想找也轮不到你啊!那官府……”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他只觉得他们吵闹,对那走丢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并不感兴趣——有些人生来就是乞丐,只能住在破庙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有些人生来就是少爷小姐,住在他想都不敢想的大房子里,吃穿不愁的,就像那天那个耳朵后面有颗红痣的小丫头片子一样。
“听说是叫李玉研,在集市上丢的,耳朵后面还有个红痣哩……”
粗哑的嗓音,针一般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扎的他一屁股站了起来,惊醒了一旁打瞌睡的老乞丐。
“阿剩啊,你这是跑哪儿去?别耍太久,快下雨了……”
后来的话他跑远了,就听不清了。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朝着集市的方向跑过去,他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只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
‘你跑快些,那个大户人家的李玉研连你都怕,碰到拐子只会更害怕,哭的更厉害的!’
跑着跑着,他撞上了一个黑衣人,一个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淌着血的黑衣人。
他最终没能跑到集市上,就被黑衣人给带走了。说他根骨好,是个练武的奇才,将他丢到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堆里,每日上午练武,下午互相厮杀。他从此再也没见过老乞丐,却再也没饿过肚子。
之后,他打赢了这一批所有的孩子,成为了老阁主新的义子,终于也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竺飞章。
再然后,竺飞章像当初带他回神机阁的那个,早就死掉的杀手一样,接任务,杀人,再接任务,再杀人,顺便和老阁主其他的义子们勾心斗角。
至于那个叫做阿剩的乞丐,就和那个大户人家的李玉研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中。
直到某一天,他接了一个麻烦的任务,还失手被一个讨厌的丫头给绑架了,叫嚣着要把他卖到窑子里去。
‘哼,不知死活的丫头!’
他早年胡乱吃过不知多少变质的剩饭剩菜,甚至是别人喝剩的汤药倒在地上,但凡还能没干涸,他都能上去舔两口。因此,无论是多厉害的迷药,对他的作用都不大,他不过是想趁机混进这批人里做任务罢了。
眼见着这丫头越说越过分,让他头一次有了‘去他娘的任务,老子现在就要教训她’的想法,当即便想挣开绳索,掐着这丫头的脖子好生折磨一番。
可恰好此时,她的同伴们回来了,问她在干些什么。
“师父父、霜姨,你们都回来啦!我正好嫌人数不够呢!”
而她转头回答的一瞬间,叫他看清楚了,一枚耳朵后面的,小巧的红痣。
‘大户人家的李玉研是吧,我这不就找到你了吗!’
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兴奋的想着。
‘以后我也会成为大户人家,不介意到时候,赏你一辈子的饭!’
他觉得他们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无论是谁玩谁,都可以,慢慢玩。
【作者题外话】:本来打算写完柳檀儿的番外就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的,但是我的键盘有它自己的想法(/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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