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酥脆小锅巴

“尸体疑似谢长寿,身首异处,头颅下落不明,全身精光不见衣物,尸骸,尸骸……”

大理寺验尸房里,仵作擦了下额头的汗,转脸难以续说。

即便把整个京城的仵作找来,怕都没有见过这般骇人场面,看一眼便直让人舌头发麻,四肢冰凉。

宋鹤卿上前,垂着眼睛打量床上那身人皮,伸手掀起一角,检查了下里面,面不改色道:“尸骸全身骨骼被掏空,血肉尽除,经油浸泡而后风干,表皮有淤青,疑似生前遭受毒打。”

张宝在一旁全然记下,分毫不敢马虎。

这时,手下人进来通传:“少卿大人,谢丞相现已来到,正往验尸房而来。”

宋鹤卿:“尸体还没验完,先不要让人过来。”

可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宋鹤卿心略沉,命人将遮尸布盖好,转身走向门口。

在离门口不到三尺之距,两扇门被“砰”一声踹开,宋鹤卿抬眼,正对上一双通红浑浊的老眼。

谢玄头戴进贤冠,身着玄色如意纹罗交领袍,玉腰带板,身上尚带酒气,显然是刚从宫宴赶来。

大魏国丈,两朝元老,谢玄早已练就一身神佛不惧的压人气势,可此刻,竟是须发皆抖,看到宋鹤卿那刻,神情惶恐难以自持:“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左卿你说,那个飘在天上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寿儿?”

宋鹤卿深揖一礼:“下官正在查验死者身份。”

谢玄一把抓住宋鹤卿胳膊,瞪大了两只眼嘶吼道:“那你告诉我,你们大理寺到底查出个什么了!那到底是不是我的寿儿!”

实话到了宋鹤卿嘴边,终究没有被他放出去。他稍顿片刻,最后再度一揖,沉声道:“相爷节哀。”

谢玄霎时犹如五雷轰顶,两腿一软竟是直直往后栽了过去,幸而有随从及时扶住。

他大喘粗气,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的寿儿,我的寿儿……”

他推开随从,踉跄冲到停尸床边,一把揭开了蒙在上面的那层白布,看到人皮的那刻,谢玄发出“啊!”的一声大叫,几乎当场昏厥。

“我的儿啊!”

宋鹤卿回头望了眼那伏榻嚎啕的身影,给周围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打搅。

管什么权野倾朝,此时这位也不过是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罢了。

宋鹤卿出了验尸房,望着天际茫茫夜色,长吐一口气,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一转身,正撞上直愣愣杵在门口的唐小荷。

“嘶!”他捂着噗通乱跳的心口窝子,大喘气道,“你不去睡觉你蹲在这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知道?”

唐小荷睁着俩大眼睛,正经道:“我睡不着,我有点想不通,到底是谁和谢长寿有这么大的仇,杀了他就算了,还把他剥皮抽筋做成灯笼,这得多大的恨啊。”

宋鹤卿依旧揉着心口窝,皱眉道:“你想不通,我更想不通,且不说是谁有这胆子,光谈将这人皮灯笼做好顺利送入天香楼,安置在寿桃里面,便不知要通过多少关卡,他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荷想了想,顺口来句:“或许是自己人呢?”

宋鹤卿神情一凝,显然有被提醒到,但顿时更觉得头疼,揪着眉心无奈道:“现在可好,一个天香楼不算完,紧接着还得彻查工部,累死我算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工夫,开门声响,谢玄已被随从扶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灰,身如搞木。

宋鹤卿忙对谢玄行礼,唐小荷跟着弯了下腰,紧接着便躲到了宋鹤卿身后。她有点害怕这些高官身上那股子说不出的气势,压人得紧。

“宋左卿,年少有为,可堪大用。”

谢玄在极端的悲痛过后,嗓音有些死灰般的平静,只是喉咙嘶哑异常,好似老破风箱。

他定定看着宋鹤卿,哪怕目光沉痛万分,其中也带有上位者独有的威慑与强势,使人如芒刺背。

他忽然挪动步子,走到宋鹤卿跟前,抬手一把拍上了宋鹤卿的肩,一字一顿道:“我儿,就交给你了。”

“三日之内,找到我儿的头颅,给我和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宋鹤卿神情沉下,俯首道:“大理寺定当全力以赴。”

谢玄收回手,转身踉跄离开,哪怕身后随从成群,难掩萧瑟潦倒。

直到谢玄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宋鹤卿才终于褪下身上那层沉着冷静的壳,在验尸房门口疯狂挠头来回踱步道:“三天,三天时间,找到国舅爷的头,给丞相和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一脚踢在了门上:“这怎么可能!”

唐小荷感觉到他要被逼疯,连忙讪笑劝慰:“事已至此,不如大人你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天亮好做事啊。”

宋鹤卿“呵”了一声,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反问道:“睡觉?那是我该干的事情?我这一睡没三四个时辰能爬起来?三四个时辰,够干多少事情了,杀个人都能放干净血了,何止放干净血,块儿都能分好了……来人啊!把天香楼和工部全都给我封锁了!把谢小国舅失踪当日看管他的下人全部给我抓过来!审!挨个审!”

唐小荷被宛若疯狗的宋鹤卿吓到,步伐往后一挪,转身打算开溜。

宋鹤卿却幽幽叫住她:“你干嘛去?”

唐小荷停住脚步,强颜欢笑道:“大人辛苦,我,我给大人做碗面去。”

“本官不饿。”

唐小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兴高采烈道:“好嘞那我就先退下了!大人早点休息小的就不多奉——”

宋鹤卿:“我不饿你就不做了?”

唐小荷:“……”

好想把这狗官的狗头一拳打爆。

她憋着半肚子火气回到厨房,看到晚饭还剩下半大盆米饭,干脆连脑子也不动了,心想那狗东西不是说自己不饿吗,那就做个锅巴给他当零嘴嚼,堵住他的嘴,省得听他叽歪。

说干就干,唐小荷将盆中米饭倒出,在案板上揉成团擀薄,最后切成小块下锅炸,炸到表面金黄,捞出即可。

唐小荷往锅巴上小撒了层薄盐,又撒了点秘制辣椒粉,还特地分成两份,给宋鹤卿吃的那份是爆辣,一口下去七窍生烟。

回到验尸房,仵作们还在加班加点推测死者生前都遭受了什么,录事困得直打哈欠,也得提笔将重点记下,有少卿大人亲自监督,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出神。

唐小荷过去的及时,正好赶上大伙最困的时候,急需往嘴里塞点什么提神。

锅巴炸的火候正好,入口酥脆,咸淡合适,回味满是米香,滋味美极,赢得了一众赞赏。

唐小荷管住了自己的眼睛,刻意没往停尸床上去看,端着锅巴径直走向宋鹤卿,手一伸:“喏,尝尝。”

宋鹤卿发完了疯,此时安静如鸡,漫不经心摸起一块锅巴,可并没有急着吃,而是细细端详起来。

“干嘛?怕我给你投毒啊?”唐小荷板起脸。

宋鹤卿摇头,稍皱眉头,摸着下巴道:“你有没有觉得,它的颜色光泽,和谢长寿的皮特别像。”

唐小荷:“……”

唐小荷:“你不吃就给我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咱这美食文的写法放眼整个晋江都是相当炸裂(安详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