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紫杉很为难：“不能推掉吗？陈总监在电话里专门跟我提你。”
“已经签了，香枫气势多吓人杉杉是你知道的，我真招惹不起，万一找我要违约金，我一个月白干。”
“那LW那边怎么办？”
“杉姐，我知道陈总监抬举我，要不来人你难跟他交代，可我还是得麻烦你帮我遮掩遮掩，下次，下次我半价去给LW站台。”
“还半价给LW站台，你以为你是谁？沈洁娉还是冯心怡？”
说到这儿吕紫杉忍俊不禁，“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应付好的，你安心赚你的外快。”
挂断电话，林施微不忘在微信里给吕紫杉发个伏低做小的表情包，顺便约她周日晚出去吃饭。
对方很快回了个翻白眼的大黄鸭子。
林施微笑笑，把水果沥干，倒进玻璃碗，心情愉快。
有吕紫杉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好很好，总是懂她，照顾她，帮衬她，她重利忘义也不生气。
甚至好多事，比她自己都更加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做出最优选。
何德何能，林施微感恩戴德，珍之爱之。
从点评软件选好周日的餐厅，转发给吕紫杉询问意见。
然后她打开香枫庄园的邮件附件，合同条款几乎完全一致，除了工作时间跟上次不同，下午一点开始培训，五六点正式工作，负责晚宴全流程。
邮件注明与会人员超过50人，照服务人员1:1计算，晶姐需要找50个高挑得体的女孩子。
林施微挑了挑眉，恍然大悟。
晶姐手上缺人，所以想起了她。
不过林施微也不是矫情的人，她跟香枫庄园一没交情，二来上次多少又弄出了些岔子，晶姐能不计前嫌启用她已经蛮不错了，遂爽快把电子签名的照片加到合同上发回去。
三天后，周二。
林施微起了个大早赶赴北四环某会场。
前段时间京市电视台与业内顶级模特经纪公司觅光时代决定联合打造一档名为《梦想新天使》的综艺，前期先在京市、海市等8个城市设置赛区，经过比赛和淘汰，最终每个赛区的前十名可以获得综艺的门票。
根据觅光时代经纪公司官方发布的消息，他们会根据综艺比赛的最终结果签五名模特着重培养，要知道觅光时代是国内唯一一家把中国超模成功推向世界的经纪公司，签到它旗下，吸引力不可不谓不大。
更具诱惑力的是，国际知名高级时尚睡衣品牌Lilyondo，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夏夜大秀今年定在京市举办，觅光时代是品牌方在国内的合作伙伴，启用的中国籍模特将全部出自觅光时代已是圈内众所周知的秘密……
上卫视综艺，签约觅光时代，一走成名。
有段时间圈里圈外全都在讨论《梦想新天使》。
林施微在圈内人的鼓励下报名，接到邮件通知，五月21日早九点钟在北四环的某会场进行一场海选面试。
现场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全是肤白貌美的长腿姐姐。
林施微签了到，分配小组后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卡，让她去指定的化妆间准备。
主办方安排了发布会，负责人正在接受几十家媒体的采访，背景板印刷各大合作伙伴和赞助商的名字，林施微路过时无意识瞥了一眼。
片刻，又看回去。
一堆商标中，旭日东升的图案稳占c位。
那是东升集团。
易闻圻任董事的公司。
看来跟觅光时代有很深的合作。
“林施微……”背后一道轻佻的男声缓缓念她的名字。
林施微回头，表情僵硬一秒，很快恢复如常，大大方方笑：“赵经理也在。”
赵经理，赵连成。
京市星光梦华娱乐有限公司的头号经纪人。
去年毕业，吕紫杉所在的窈姿经纪公司经过综合评估，最终决定拒绝签她。吕紫杉爱才，遂动用私人关系把她推荐到友商星光梦华那里，副总经理兼经纪人赵连成相当重视，亲自签了她。
“你表现力特好，台步风格也突出，有机会公司一推，你就上去了。”赵连成给她画大饼。
当时林施微社会经验少，当真了，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赵连成见状，台湾烤肠般地手掌拍拍林施微肩膀，笑眯眯道：“走，今晚带你见几个老总，手里都有资源，你好好表现，争取把他们手里的资源拿下来。”
林施微笑容微妙僵硬。
再蠢也知道是让她陪酒局的意思。
但她也知道，模特圈不是象牙塔，往后酒局少不了，她得学着应付。
当晚她咬着牙把一杯杯酒喝下肚，喝到最后头发懵，失去灵魂地应付土老板们的恶趣味。
这还能忍，权当进入社会的必修课，问题是吃完了饭，站在路边打车时，一个五六十岁肠肥肚圆的老板跟过来，一边动手动脚一边想拉她上车。
“林小姐，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不安全，我送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徐总，我住的远，您不方便。”
“方便，送你不顺路都方便。”
徐总嘿嘿笑着，手顺势摸上林施微的腰，“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麻烦我，要不这样，去我家将就一晚，”
啪——
徐总酒醒了大半，捂着脸小眯缝眼睁裂开：“你敢打我？！”
啪——
又一巴掌。
徐总肥硕臃肿的身体转了个圈，踉跄摔倒在车门前不停“哎呦”。
他扶着车门笨拙爬起来，林施微咧嘴一笑，忽然抬脚把他踹滚进后排。
“嘭”一声。
林施微潇洒甩关车门，手指远方冲司机：“带着他，滚——”
忍了一晚上，终于痛快出了口恶气，林施微神清气爽回家睡觉。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睁开眼睛，手机早没电了，充电开机后叮叮当当来了四五十条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
“林施微，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电话打回去，赵连成大发雷霆。
林施微酒后头痛，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你没睡醒还是给我装糊涂！你他妈昨晚把徐总给打了你知不知道！徐总是什么人！他是Fashion Dream的大股东，你几个胆子敢得罪他！还想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林施微抬起眼皮反应过来。
冷笑一声。
赵连成气急败坏：“收拾收拾赶紧滚来公司，去给徐总赔罪！”
赔罪是绝对不可能赔的，林施微想到昨晚就来气，自觉没反手报警送徐总去拘留就够手下留情了。
赵连成听到她的说法，瞠目结舌，半天接不上话。
反应过来后又给她劈头盖脸骂一顿，软硬兼施逼她服软，可林施微天生傲气，说什么都不肯低头。
最后赵连成拿她没办法，撂下一句——
“不道歉你就别想再在圈里混！”
然后就真的把她雪藏了。
那段时间林施微没办法接工作，私下悄悄接也不行，算违约。
很快被吕紫杉发现，问明情况后先数落她一顿，然后去找赵连成说合，看在窈姿和吕紫杉的面子上，赵连成勉强放过林施微，答应解约。
但林施微代价也不小，赔了星光梦华十万块钱，那是她大学时代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为此难受到连续三天失眠。
第四天，川味火锅店里的空气都是油腻腐败的。
吕紫杉给她夹了两片麻辣牛肉：“你说你怎么这么冲动，那个徐松平真不好惹，圈子里为数不多掌握绝对话语权的资源大佬，他放话出去不许经纪公司签你，还真没哪个公司敢用你，除非不想推自己人上Fashion Dream。”
“那就算了。”
麻辣牛肉又烫又辣，林施微被烫得哈气，连连煽风，嘴里凉下来后说：“如果发展得靠陪猪睡觉，那我宁肯不发展。”
吕紫杉忧心忡忡：“那你的事业怎么办？你不打算做这行了吗？”
其实林施微心里难受，但她要强，面上装无所谓，咬着菜叶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继续做呀，大不了就不签公司呗，我自己当自己的经纪人。徐松平厉害是厉害，但顶多威胁威胁乙方，还没到只手遮天让所有品牌方不跟我合作的地步吧。”
“话是这样说，但没有公司在幕后帮你规划，你一个人单打独斗，闯出来的概率太小了。”
“我知道，可没办法不是？”
牛油锅呼呼啦啦地沸腾冒泡。
林施微盯了会儿，实在不敢再吃了，再吃恐怕第二天体重秤炸掉。
她放下筷子，抬头对上吕紫杉眼镜片后的小眼睛：“杉杉，你说圈里混出来的，全得靠那个吗？”
吕紫杉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又迟疑了。
很快她摇头否认：“陪酒局是肯定的，别说咱们这种名利场，就是普通工作也大把需要应酬的，谁说没陪老板们吃过几顿饭那绝对是扯淡。但是你说陪睡，还真不一定。”
林施微：“我能不能做’不全是’那个集合里的元素？”
“不能。”
吕紫杉遗憾看着她，“那些往往拼爹，你有吗？”
“……”
被徐松平软封杀，林施微只能靠吕紫杉喂她点小活吊在模特圈子里。
一吊就是一年。
经常参加活动时，品牌方夸她面容姣好，台步潇洒，表现力强，时尚度高。
被夸的次数多了，有时候林施微认不清现实，幻想也许哪次就被不怕徐松平的公司挖掘出来签走，然后一切回到正轨。
她真的很喜欢走秀。
喜欢跟设计师沟通，演绎各种各样的感情。
可迟迟没人发掘她。
眼看就快变成大龄模特了。
林施微鼓起勇气，主动叩开业内首屈一指的觅光时代的大门。
面试完回家等消息。
吕紫杉约她出来吃饭，听说后摇头叹气。
“觅光时代啊，觅光时代是很牛，旗下不但有超模，还捧出好几个小花旦呢。”
“听说觅光时代跟Fashion Dream关系一般，你说他们会不会签我啊？”
“有点难，首先他们一般签科班出身的模特，我印象中最近几年非科班只签过一个拿了模特大赛金奖的天才少女；其次，他们喜欢十八九岁的白纸，方便从头培养；最后……”吕紫杉拉长尾音。
林施微：“怎么啦？”
“觅光时代是正正经经的娱乐圈大公司，脏事更是数不胜数，就你这脾气，人家做一下背调，知道你发起火来连徐松平都敢打，还敢签你吗？”
“……”
“还是说，你现在能陪了？”
林施微脸色僵硬。
吕紫杉夹了块红烧肉给她，轻声哄着宽慰。
“施微，你是非常优秀非常亮眼，但说实话，其他人没差多少，你没优秀到不可取代。”
“实话很难听吧，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模特出圈一半靠资源，一半靠背景，没背景只能拼资源。”
“你豁不出去，就混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