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严春娘见婆婆被抓,二话不说就去找小四了。
老二老三走镖不在家。她男人除了把力气,嘴皮子也不灵活,根本帮不上忙,数来数去,只有找四弟,怎么说他也是读书人,说话也能说到点子上。
听说母亲又被官府叫去,小四当即扔下书本,朝米秀才拱手一礼,“先生,学生家中有事,在此向您告假。”
米秀才这边刚点头同意,小四转身就跟在严春娘身后,往县衙方向跑。
两人到县衙门口正巧听到母亲反过来要告对方讹诈。
小四看向大嫂,说好的被抓呢?
严春娘也是一头雾水,只得问旁边的大婶。
那大婶是个惯爱八卦的,一口气不停歇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严春娘和小四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严春娘此时已经化成小迷妹,眼里全是星星。娘咧,婆婆可真厉害啊。
小四看着母亲十分心疼,跪在这么凉的石砖上,还一跪就是好一个多时辰,得多难受啊。
他握紧拳头,要是他有功名在身,给母亲请个诰命,母亲也不至于遭这个罪了。
案件审完,许大郎被押回牢里。
隋朝后历经北唐,北宋两朝。北唐虽不是林云舒所熟悉的那个唐朝,但也有唐高宗娶父皇小妾为后,唐玄宗将自己儿媳占为己有这类事。
月国吸取前朝教训,以三纲五常为本,以孝教化臣民。就连皇帝都循规蹈矩,不能弟娶其嫂,更不用说许大郎一介布衣。
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将面临十年以上的牢狱之灾。
也就是在这时,林云舒才知道月国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民不告不究”。杀人罪和通|奸罪不需要苦主,只要犯了事,查证无误,官府就会定罪。宗族来了,也不管用。
按理说犯人都已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林云舒还是有些唏嘘,贪上这么一家猪狗不如的畜|生,凭白无故丢了最宝贵的性命。许三娘子真是太可惜了。愿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受罪了。
小四和严春娘一边一个扶着林云舒起来。
林云舒原先还想自己走,但没想到她站起身便发觉自己腿脚发麻,如针扎一般的疼。
到了家,严春娘去灶房烧热水,小四蹲在她腿边给她按摩。
林云舒见他一直不说话,小脸绷得紧紧的,揶揄道,“怎么了?”
小四死死抿着唇,“娘,我不想读书了。”
林云舒有些诧异,他明明很喜欢读书的,他五岁就启蒙,别的孩子像他这么大年纪普遍坐不住,唯独他嗜书如命。可他偏偏不想读了,怎么想都觉得诡异。林云舒扶他起来,“怎么突然不想读书了?”
小四低着头,眼眶微红,“孩儿不想你再被人冤枉。都是孩儿没用。若是我能考上进士,当了官,你也不至于……”
原来是这事!林云舒拉他坐到旁边,语重心长道,“傻孩子。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你大哥种地,靠天吃饭,若是天气不好,还有可能颗粒无收。你二哥和三哥走镖,可能会遇到山匪。你呢?你也有可能会被骄纵跋扈的公子哥欺负。一味害怕是没用的,你要勇于面对它,战胜它。只要你成了强者,就再也不会惧怕这些意外。”
自打进了县城,小四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以前的他属于瞎子过河,对文章总有种摸不着边的感觉。可自打拜了米秀才为师,他整个人化身为海绵,孜孜不倦吸取淅知识。米秀才人也好,非常喜爱勤学好问的学生,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就算问到他不会的问题,他也不会斥责小四,反而会向更有学识的人讨教。连他带着他自己也进步不少。
原先米秀才是碍于县令大人的情面,才勉强收下小四。但接触过后,那三分不情愿消失殆尽,反倒对他越发满意了。
小四握紧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娘,我一定努力考上进士,让您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林云舒怔了怔,她让小四拜米秀才为师,其实对他的要求并不高,就是让他考个秀才。
家里有个秀才,在西风县这种小地方,绝对够用了。
但是考进士吗?林云舒捏着下巴,一言难尽起来,“可这挺难的呀?”
顾守庭考了二三十年才考上个童生。范进也是年过四十才中了举。可见科举一途有多难。
小四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雾,黯淡无光,“娘是不相信我吗?”
林云舒一怔,心里暗叹,该不会是打击到他的自信心了吧?
林云舒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娘不是不相信你。娘是心疼你。数九寒天,你手都长冻疮了还要读书。太辛苦了。”
小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娘,我不怕。只要能让您过上好日子,再苦再累我都不觉得疼。”
林云舒笑眯眯道,“好,娘等着你。”
哎呀妈呀,这孩子真是太乖了!
当初她这个年纪可没他这么乖。那时她正跟父母撒娇不要去少年宫学素描呢。
谋杀案后,林云舒的名声比以前更大。
没几天,林云舒的门槛都快要踏破了。前来找她接生的络绎不绝,远的近的都有,甚至就连外县的也有。严春娘和林云舒应接不暇。
林云舒不想当劳碌命。再说了,除了剖腹,她不比其他稳婆强多少。个个都来找她,还不把她累死。当天就在门前挂个牌子,“接生一次一两银”。
稳婆这行当收入很不稳定,穷苦人家没钱,可能只给一篮子鸡蛋当谢礼。富裕人家可能会给几两银子。像李瑾萱这样一次就给百两的,其实是非常少见的。大多时候都在两百文以下。
林云舒接生一次就要一两银,无异于狮子大开口,成功吓退许多人。
只有少部分家境殷实的人家依旧来找她,当然还包括那些胎相不好,不得不来的穷苦人家。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林云舒都是意思意思,并不真的要人家一两银子。
好在她没再遇到李瑾萱那样凶险的产妇。
城外的饭馆终于在五个月后盖好了。中间因为秋收,停了大半个月。好在即时完工了。
她租的这块地虽有三亩多,但她手里钱不多,所以只盖了两进院子。
林云舒一家挑了个吉日搬了进去。
这些日子,严春娘跟着林云舒学做菜,她本就是伶俐人,对做菜一道很有悟性,又很勤奋,已经学会了三十几道菜,刀工也很有长进。
第一天开张,老二老三不放心,特地请了假留在家里帮忙。
小四原本也想请假,但林云舒不同意。因为二月份他就要下场考试了。这孩子恨不得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林云舒好几次起夜,都瞧见他房里亮着灯。怎么劝他都不听。
林云舒不想耽误他学习。只说已经找了族人帮忙。
小四见到几位堂兄真的过来帮忙,这才安心去上课了。
为了大家能早日知晓顾家饭馆的名头,林云舒早在开业之前,就在县城周遭传了消息。
纸太贵,而族中的纸还没造好,她专门找了些爱八卦的人给他们十文钱,请他们到处传。此时农忙已过,地里的麦种都已种下,没有旁的休闲余乐,客人说城外十里的那个路口开了家饭馆,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就传遍城中大街小巷。
林云舒新盖的房子是根据两世的记忆杂糅的。
一进门就是饭馆大堂,专门用来招待客人。想进内院可以从大堂穿堂而过,也可以从右侧门进入。
厨师已经有了,林云舒特地从族里叫了三个十六七岁的青年帮忙。其中有一个还是族长的三儿子顾永辉。这小子瞧着就很机灵。之前在镇上一家客栈当过店小二。接待人很有一手。
原先林云舒也没想让他跳槽过来帮她的。可族长不放心,担心他们一家不知道怎么应付泼皮无赖,就将这个最机灵的三儿子派过来。
小二和厨师都有了。只剩下酒水了,林云舒搜罗了附近几个镇子的美酒。每样取些过来,供客人挑选。
这些酒家都是长期跟饭店客栈合作的,价格倒也公道。
腊月初一这天,林云舒的饭馆正式开业。
她之前就给县衙里认识的人都下了帖子。
李瑾萱是县令夫人自然不好亲自上门,但她早已请夫君在这日送上重礼。
师爷,张二猛带着几位同僚前来送礼,而后又很给面子留下吃饭。
书院放假,书生们途经此处,闻到里面香气扑鼻的饭菜,纷纷驻足。
一张四方桌,热辣滚烫的羊肉锅子摆在桌子正中间,中间有个碗口大的圆形竹管将热气浓烟吸进去,直通屋顶,锅子底下跟桌子相嵌的地方是灶台,时不时有人在下面添火,其他三面坐着客人,自己动手添些新鲜蔬菜。
沾着酱,吃进嘴里,什么寒风冷气都消散了,只余下过瘾二字。
顾永辉笑眯眯地上前招呼,“几位客人是一起还是分开座?”
这里的桌子有大有小。最大的可以坐十二人。
“我们一起。”其中一人指着那锅子道,“给我们也上这样一个锅子。也跟他一样要两样汤。”
原来那锅中间用个阴阳八卦隔开。一红一白,红的那个上面飘着茱萸,显然是辛辣口味。白的那个还有几根骨头,汤水浓稠,显然是清淡口味。
顾永辉朝后面喊了一嗓子,“十号台要鸳鸯锅。”
话落,将单子递给他们。
这年代纸太过昂贵,林云舒自然不能像前世火锅店那样浪费,采用还是点餐形式。
客人报菜名和数量,顾永辉记下,而后跟他们一一合对。
虽是腊月,但蔬菜还是有的。
林云舒盖房子就让他们挖了一间地窖。里面储存各种新鲜蔬菜。不过也仅限于萝卜,白菜之类的。
像小青菜都是将灶房里的热气通往隔壁房间充当地龙,在土炕上摆上几个花盆,洒些青菜种子,长到一尺长就拔掉。
一开始,小青菜总是长不到一尺长叶子就开始发黄,但经过老大的不断实验,只要每隔两个时辰吸一回热气,就能长成最鲜嫩的小青菜。
除了小青菜,老大还种了芹菜、西芹、菠菜、香菜、茼蒿之类的蔬菜。这些反季蔬菜还有个名字叫洞子货。
不过只靠这些蔬菜是远远不够的。林云舒还发了些黄豆芽和绿豆芽,又做了些豆制品,甚至有猪血鸡血鸭血之类的。
当然各种肉类也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这个年代不允许吃牛肉,但是老牛年老干不动了经过官府瞧过之后,还是允许宰杀的。
林云舒就赶巧买了一头。这种老牛,肉很紧,不好做成肥牛卷,她只好用大料卤了做卤味。卤牛肉味道更劲道,客人要多少切多少。
这样冷的天,十几个同窗围在热气腾腾的锅子边,涮着自己喜欢吃的菜,比什么都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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