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站了多久,霍景珩终于放下了剑,冷冷看着姜立鹤:“你别后悔。”
如获大赦一般,姜立鹤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将漾漾推向霍景珩,霍景珩接住了漾漾,漾漾生怕他反悔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姜立鹤抱起地上的李姑娘,搂着她离开,经过霍景珩身边时,他语气已然轻缓,夹杂着抱歉:“景珩,我只能自私这一回,因为我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大志向,也没有你那样的背景,更没有你那样的心性,克制而不放任,所以,我只能逃了。”
言毕,他看了眼漾漾,漾漾还一脸懵懂的模样,似乎是没有听懂他的话。
不懂或许也是一种幸事,这样景珩永远都是烟云供养的世子殿下。
正如他所说,景珩跟他不一样。
他朝她笑了笑,再也没有留念,带着心爱之人离开。
月色的郊外,只剩下漾漾和霍景珩。
“放手。”霍景珩沉声道。
漾漾听着他毫无温度的声音,心里一怵,手却抓的更紧了,她抬头固执地看着他,眼中还留着残泪:“不放。”
霍景珩侧目看向她,含着愠怒。
漾漾咽了下口水,怯怯说道:“我,我只是想帮他们,他们那样相爱,只是想在一起,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看着他不为所动,漾漾心底一凉,低下头去,缓缓松了手。
霍景珩不再看她,语出凉薄:“这里是第二山庄的地盘,我想我不必送你回去。”
漾漾知道他在生气,不敢缠着他,点点头,扯了脖子上的伤口,她顾不得疼,晓得他不在看她,怕他误会,小声乖巧道:“我自己能回去的。”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传来霍景珩离开的脚步声,她抬头,看着决绝的背影,他真的生气了,漾漾心里一急,下意识追了两步,突然一阵晕眩,脚下踉跄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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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安世子抱着小姐回来时,第二山庄都炸裂了,有些丫鬟更是跟着彧安世子进了飞羽水榭,然后被苏黎一通火气骂了出来。
“小姐怎么又受伤了?在哪儿伤……”苏黎转头对上霍景珩紧皱的眉眼,冰冷的目光时,那句质问就截住了,她深吸了一口凉气,堆起笑容道,“劳烦世子了……”
她向来识时务。
苏黎连忙转身去照顾漾漾,因着紧张,巾帕在她脸上胡乱擦着,不时擦过漾漾的眼睛嘴巴。
霍景珩目色微沉:“我来。”
苏黎像是被一锤子锤的石化了,呆呆坐在那,感觉到手里的巾帕一空,她才猛的回神,立刻站了起来,让出位置来,但整个过程她还是呆呆的。
看着霍景珩虽然神色依旧冷凝,但手下的力度却是看着温柔,细细擦过漾漾的额角,脸颊,手停在了脖子处被简单包扎过的地方,眼神更紧了紧。
停了好一会,他握起了漾漾的手,轻轻擦拭,又停了停,抬眼看向昏迷的漾漾,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眸底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苏黎没有心上人,她也瞧不出世子殿下这模样算不算得上心疼,只是觉得今晚的彧安世子有点古怪,好像都不像平日里见到的世子了。
“又受伤了!她是嫌自己的血太多了,流着玩是吗!三天两头的受伤!”院子里传来莺莺震怒的声音,“又是霍景珩送她回来的?我看这霍景珩就是个扫把星!沾上他准没好事!”
“庄主,庄主,或许是世子救了小姐……”是蒲叔着急的声音。
“那怎么每回漾漾受伤他都在,我看他就是个扫把星!”
正说着,莺莺已经跨进了房门,蓦地一愣,就看到苏黎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床边坐着“扫把星世子爷”。
莺莺喉间一哽,面色一尬,连忙干咳了一声,压着声音抱怨蒲叔:“怎么不说他也在!”
蒲书表示冤枉,也压低了声音:“我暗示你了……”
“谁教你这么暗示的!有你这么暗示的嘛!”
此时霍景珩脸色平静地站了起来,走到莺莺跟前,莺莺凛然地抬头挺胸看着他,嘴角含着礼貌的笑意。
“既然庄主来了,三小姐就交给你了。”霍景珩冷淡地看着她。
莺莺接过巾帕,笑道:“自然。”
她皮笑肉不笑地目送霍景珩离开,然后挂下脸来,将巾帕扔给了蒲叔,一脸着急地冲向床边。
“漾漾怎么样!为的什么受的伤?”莺莺心疼地小心翼翼的不敢碰触漾漾的伤口,“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苏黎道:“已经去请了,是剑伤,只划破了一点,世子说是在后山被贼人伤的,伤口已经被世子包扎过了,世子说小姐的伤口只是皮肉伤,会晕倒是是体力不支急绪攻心,没有大碍,世子说……”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大夫吗!”莺莺对霍景珩的怒气实在不小,“贼人?什么贼人?简直欺人太甚了!踩到我第二山庄头上来了!我把第二山庄送给他们好不好!”
蒲叔道:“消气消气。”
“消屁个气!”莺莺气得满脸通红,“你派出去的那些人都是蠢蛋吗!到现在一点线索没有!”
显然莺莺这次误会了,只当又是之前那伙人伤了漾漾。
这时大夫紧赶慢赶的来了,又被莺莺骂了一通,蒲叔安慰他:“庄主心情不佳,心情不佳。”
等大夫诊断后,重新给漾漾上药包扎,结论跟霍景珩说的大差不大。
“果然世子说的……”接受到莺莺狠狠瞪过来的一眼,苏黎乖乖闭了嘴。
莺莺指着苏黎:“你,给我看好小姐,这几日不准她出门,她若敢走出山庄半步,我就把你发卖了!”
苏黎瞪大了眼睛,频频点头:“庄主放心!就是死我也不让小姐出门!”
莺莺警告地看向苏黎:“今日世子送她回来这件事不许告诉她。”
这回苏黎却为难了,看看昏迷的漾漾又看看莺莺,说道:“庄主,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看啊,咱们小姐晕倒前和世子在一起,若不告诉她世子送她回来,她会不会以为世子压根对她漠不关心,这可是有够她伤心了……”
莺莺表情一僵,半晌,无力地摆摆手:“罢了罢了……”
此时莺莺的气也撒完了,重新坐在床边,看着漾漾,满眼心疼,轻抚过漾漾苍白的脸颊,红了眼眶,一阵哽咽:“我的漾漾,本来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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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漾漾就惊知自己被禁足了,她气鼓鼓地去找莺莺,也不知莺莺是不是故意躲着她,一天都没露面,接下来的两天也都没露面!
漾漾为了出去,用尽了各种办法,可是苏黎竟是油盐不进,只有一句话“小姐要出去,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好了”!第二句话“小姐若是偷偷跑出去,那回来看到的就是苏黎的尸体了”!
“你敢威胁我?”漾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黎梗着脖子:“那小姐试试好了!”
漾漾瞪着她,气呼呼地摔了个上等花瓶,苏黎淡定地让人收拾了,又给换了个新的,反正他们第二山庄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正当漾漾郁闷时,莺莺突然解了她的禁制令!
漾漾欢喜之余,兰欢上门了。
原来兰欢见她两天没来学宫,担心她来看她,担心地抱怨。
“臭丫头,只当你在府中偷懒不愿去学宫,原是受伤了,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漾漾摸了摸已经开始愈合的脖子,笑着摇头:“不疼的,你别担心。”
兰欢叹了口气,和漾漾并肩坐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盛开的月季,伤春悲秋:“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大家都怪怪的,六君子的气氛也严肃的很,姜立鹤莫名离京去祭拜祖先,你又受伤了,世子他这两天也总是看着远处出神,昨天就出京办差了……”
漾漾猛地回头:“你说景珩离京了?”
“嗯,是为了公事,听说江南一个什么大官贪污了十万两修缮河堤的银子,皇上派燕王去彻查,他也就提出一起去了,皇上想着这也是个历练的机会,就同意了,最起码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怪不得莺莺解了她的禁制令了。
漾漾泄了气,头倚在窗框上,目光黯淡,他为什么自己提出要去,是为了不想见她吗?在生气吗?因为那晚她做了背叛他的事……
漾漾瞬间一个激灵,抓着兰欢问道:“你说姜立鹤回乡祭祖了?”
她笑得揶揄,“你对世子还真是一往情深的很呢,连姜立鹤的事都这么关心。”
漾漾愣了,私奔的事没传开,是回乡祭祖?她心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所以,景珩也是有心要成全他们的是吗?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漾漾其实过得有点顺心,顺心之余还有点揪心,掰着手指头,数着霍景珩回京的日子。
这段时间,向若昭倒是在她身边走的异常勤快,几乎天天黏在她身边似的。
漾漾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画笔,侧头看向身旁的向若昭:“你没有功课要做吗?”
向若昭那双眼睛很是受宠若惊:“漾漾,你在关心我吗?”
漾漾愣了愣,还是决定不要理他了:“你在这打扰我作画了。”
向若昭惊讶道:“你在作画?我还以为你无聊在乱画呢!”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真挚了,真挚的漾漾都不好意思生气,推开他将画的小鸡爪子似的花揉成了一团,皱眉道:“正是因为你在这,害得我没心思作画!”
向若昭再次瞪大了眼睛:“漾漾,你,你是说我左右了你的思想吗?”
漾漾咬咬牙,握紧了拳头,忍耐了好一会,才叹出一口气:“算了,你年纪小,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我年初才过了十七生辰,比你还年长一岁!”又神秘兮兮地正色道,“正是因为如此,最近我在思考我的人生大事!”
漾漾偶尔听一耳朵,手里的毛笔继续在宣旨上乱涂乱画,顺便敷衍着:“哦?是嘛,这般有志气?”
向若昭收敛了笑容,凝神看着漾漾,她额角飘散的几根碎头发,在阳光下发着光,他的眼中逐渐蕴满了心疼之色,连语声都温和了起来:“漾漾,世间并非只有一个彧安世子的。”
漾漾笔尖微顿,转头去看向若昭,方才还说他年纪小,可此时他看着漾漾的眼神却已然超出了他这个该有的深沉和浓浓的情意,漾漾心里一顿,这时她才正视起他的这份情意来。
她皱了皱眉,小声又坚定地说着:“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景珩呀。”
向若昭眸底的光颤了颤,然后笑了,抬手拂过她额角的发丝,又是爽然一笑,漾漾慌忙避开了他炙热的眼神,低头继续乱画。
向若昭温柔的声音从旁传来:“漾漾,我们成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