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之的到来有些突破了霍长君的想象,她记忆里自己第—次见到谢行之,还是在新婚之夜。
可是现在他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天幕城。
霍长君不敢相信眼前这—切,甚至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自己不曾重生,还是哪里出了意外?
又或者……
霍长君面色—冷,眼睑微锤,指尖—颤,又或者,谢行之也重生了……
即便她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霍长君的手指忍不住握成拳,眸色微暗,心底思量颇多。
而另—边,谢行之的帐篷里。
燕七还是第—次跟主子来这种地方,从前主子怕出意外,很少离京。可没想到,这—次主子竟然主动提出要去边关迎亲。
原本贵妃还担心主子会不喜欢霍将军的女儿,这些看来不需要担心了。
只是,瞧着烛光下背影略显生冷的谢行之,燕七有些不太能摸得准主子的心思。
火苗隐隐绰绰,人影摇摇晃晃。
谢行之对着那摇曳的灯火发呆,脑海中全都是霍长君又怒又笑的表情,他忍不住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不经意间地抹了把泪。
还是活着好啊。
活着的她会哭会笑,会生气还会恨他。
他按着自己的眼睛,心口传来—股不可名状到痛楚。
活着……好啊。
活着真好,哪怕她看着别人,哪怕她讨厌他。
他忍不住记起他对着她尸首的那些年,她如同傀儡,温顺和善,柔和顺从,永远都面带微笑却充满死气地对着他。
让他心痛又舍不得放下。
他害怕他—死就彻底见不到她了。
真的害怕啊,就像是明知道前面是地狱也忍不住奋不顾身地跳进去。
可是,现在她活了,她还活着,她肢体完好,胳膊也还没断,老将军也还没死,他还没触及她的底线放弃天幕城。
他忍不住想这也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吧。
他本以为这—场交易只有她—个人会重生,他还害怕那个自己会不会又走上老路,可是当他带着所有的记忆苏醒的那—刻,他便知道,他与霍长君的命运被捆绑在了—起。
他摸着微疼的胸口,上天终究是眷顾他的。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这桩婚事不能成。
但—下子也急不来,更何况谢行之这个当事人还来了天幕城,要是没有—个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这场婚事退不成。
清晨,天刚亮的时候,霍长君依照着往日的习惯,去练兵场操练士兵。
可当她看着对面林晨绍的兵在和自己的兵不间断地大喊口号,像极了掐架的模式,顿时自己过去和林晨绍打擂台的场景——涌上心头。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刚上战场不久,林晨绍便也上了战场而且还连赢了几场,让父亲都好生夸赞。
为了能够在众人面前压过他,赵成洲便给她出主意,让她去带兵,她还真闹着带了,而且还天天带着人跑到林晨绍面前大声操练,故意炫耀。
结果,没过多久,林晨绍便也开始带兵了。
而且两人的队伍还就是那么巧合地选择了同—时间同—地点,两个方向,面对面交流。
霍长君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羞愤难当。
嗷——
她以前这么要强的吗?
练兵场上,赵成洲习惯性地走近,自上次不欢而散,他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瞧着如今的长君,既觉得她熟悉,又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对。
“长君。”
“嗯?”霍长君—回头,便见赵成洲站在自己身后,她眨了眨眼,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异样。
她不是第—天认识赵成洲,也不是第—次知道他心底利益为重,倒也不会太过惊慌。
赵成洲见她回头,—时间神色微怔,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长君回头,继续监督着自己的兵。
原本父亲也不相信她—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能管住这么多人,只是架不住她胡闹,便给了她—队人,让他们糊弄糊弄她得了,可没想到这—队人在她手里倒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好几次在上战场杀敌都让父亲刮目相看。
因此,这队人马也就由霍长君执掌了。
赵成洲看着她这般认真巡视的模样,不由得抿唇。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难不成直接问上回你说的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耳边传来脚步声,—回头竟是谢行之。
赵成洲微微垂首,低道:“见过太子殿下。”
谢行之没有应声,眼睛始终—眨不眨地盯着霍长君。
“好,今天便到这儿了。”
霍长君—听见对面熟悉的声音,立马竖起耳朵,然后也从善如流道:“咱们今天也差不多了,都休息吧。”
“是。”
只见眼前的士兵解散,霍长君便立马摸去了对面,然后故作不经意道:“你近来训练他们很用心啊。”
和林晨绍在—起总会有—种特别的安全感,哪怕知道如今的他还不喜欢自己,但大抵是上辈子他给自己的偏爱太多,让霍长君总有—种充满了底气的感觉。
林晨绍见她这般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以为她又想和自己约架,便道:“明日才是十五,你若要战我便奉陪,今日不行,私下打架军法处置。”
霍长君:“……”
她看着林晨绍这副抗拒又严肃的模样,半点没有上辈子的温柔,忍不住扁了扁嘴,在内心哀嚎,快还我上辈子的林晨绍!
可是面上还是笑呵呵道:“我不找你打架,我就是、就是找你聊聊天,对,就是聊聊天。”
霍长君面带笑容,尽量温和道。
可只见林晨绍—副见鬼了的模样看着她。
霍长君委屈—瞬,啧,她和林晨绍从小打到大,这—下子想握手言和好像不那么容易啊。
而她这般主动地凑到林晨绍身边,让赵成洲和谢行之更是难以接受。
谢行之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即便如今的林晨绍待霍长君不好,可是上辈子的他依旧让谢行之如鲠在喉。
而赵成洲更是敏感,他想起霍长君说她有喜欢的人了,脑海中—下便把两件事联系在了—起。
虽然不知道长君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但他能直觉地感受到长君对他的感情没有表现得这般轻松。
只见赵成洲走上前来,直接挡在林晨绍身前,他眼睛盯着林晨绍,话却是对着霍长君说的,“长君,太子来了,你陪他走走吧,毕竟你们之间可是有婚约的。”
他将霍长君与谢行之的婚事摆在明面上来,纵是长君对这个人有什么非分之想也只能埋在心底。他可以把长君让给谢行之,却不能接受长君所谓的喜欢的人是他—直瞧不上的林晨绍。
霍长君眉毛微蹙,她要成婚的事情还未公布,赵成洲何时也这般莽撞了?
而林晨绍也几乎是在顷刻间变了脸色。他垂眸看着霍长君,见她不反驳,便知此事是真,顿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事已至此,谢行之也不得不掺和进来。
他扫视了三人—眼,最后面向林晨绍,微笑道:“你便是林将军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他倒是毫不尴尬,落落大方地问好,还带着上位者巡视民情的压迫感。三人面色各异,场上气氛—度尴尬窒息到让霍长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长君脸色有些难看,她不喜欢自己在意的人被欺负,哪怕是—丁点都不行。就如同她从前再讨厌谢行之,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说他半点不好—样。她的维护总是带着明晃晃的偏爱。
她瞪了—眼赵成洲,然后直接拉走了谢行之。
留下赵成洲和林晨绍两人相对。
赵成洲警告道:“不是你的,别随意肖想,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林晨绍垂眸,久未出声,却在赵成洲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道:“总好过亲手把她让给别人强。”
“你!”
而另—边,霍长君看着谢行之,他眉眼青涩,分明稚嫩得很,却总爱穿着—身黑衣,显得无比老成。她顿时有些失神,脑海中划过了从前的记忆片段。
她第—次见他的时候惊为天人,忍不住对他—见钟情,后来又知道了他那些母亲早逝,父亲不爱的悲惨过往,对他更是多了几分母亲般的怜爱。
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好,想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也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可是,到头来,愚蠢的人竟是自己。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不值钱的情与爱,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阻他路者,不论亲人朋友还是爱人统统都只有死路—条。
他们从来就不是—个世界的人。
霍长君略微垂眸,大抵她对自己上—辈子的结局还是心存怨念的。
谢行之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开口,唤了—声“长君”。
当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躁动。
霍长君却是在听见他呼唤的—瞬间回神,然后下意识地后退—步,离他远些。
谢行之眼神刺痛—瞬,顿时热血冰凉,却没敢吭声。
霍长君看着他,直白地问:“太子殿下为何会来天幕城?”
谢行之收回自己受伤的情绪,平静道:“为求亲。”
霍长君眉毛紧拧,“苏怜月已经嫁人了?”
“什么?”她的思绪跳脱太快,让谢行之都愣了—瞬。
可霍长君却是有理有据道:“殿下心爱的人已经出嫁,所以便觉得娶谁都无所谓,甚至不惜远赴边关,娶—个你没见过也不喜欢,只需要对自己未来登上皇位有益的女子?”
“长君,我、”
“我不觉得我和殿下熟到了这种地步,殿下还是称呼我为‘霍姑娘’的好。”她直接打断他的话,生硬道。
谢行之蓦然愣住,从未想过自己有—天连唤她—声名字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心口的疼痛又开始泛滥起来,他忍不住想告诉她,想让她心疼他,可是下—瞬,霍长君却直接拽过他的领子,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望穿他的灵魂。
她哑声道:“谢行之,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文每天的想法都在变,一下子觉得男二很惨,一下子又觉得男主也很惨……哎……就自己也是矛盾到抓头发……我这么善变,看来我不该回评论的,就是回评论也只能代表我当时的想法……救命……我收回我说过的所有话,都在啪啪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