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脾气硬,她说不出就是说不出。甩下谢行之的时候看见他脸都黑了,心底竟还有几分畅快。从前她伏低做小,活得像条狗,如今谢行之也有摇尾巴的时候吗?
呵——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霍长君回到自己房间,依旧狭小/逼仄,书桌上还摆放着劣质的纸张和墨水。霍长君想起林晨绍给自己磨墨的时候的模样,微叹了口气。
她又把谢行之给惹怒了,明明都劝服自己学会以柔克刚,温柔示好的,怎么就憋不住火呢?这下就更没机会见到林晨绍了。
霍长君也憋闷,便是她再拖延,估计没多久谢行之还是会强行带着她离开禾木镇,她不想回去却别无他法。
他们之间如今是天差地别,悬殊甚大,不论是从哪方面看她都没有机会和谢行之对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是半点不由人。
她想逃可是一个残废如今能逃去哪儿呢?更何况,若她走又必须带着林晨绍和小孩一起,不然以谢行之记仇又阴毒的性子,他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他必会以最阴毒的法子逼着自己低头,到时候人没跑成怕是还要惹上一身腥,再承担谢行之的怒火。
霍长君喟叹一声。当一方足够强势,而另一方毫无还手之力时,那种无力感便会铺天盖地袭来,瞬间盖满全身,让人窒息憋闷。
既是见不到林晨绍,霍长君也不准备再委屈自己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更加肆无忌惮。
她换了身衣裳便准备出小院,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霍长君立在原地,还未开口便见燕七走了过来。说实话,她见燕七的次数不多,他大多时候都是在替谢行之处理一些阴私的事情,不太出现在人前,反倒是李德让常常八面玲珑地替谢行之处理面上那些棘手的事。
霍长君心里打鼓,若是李德让在,她耍耍性子便也就得逞了,可燕七,她也没有多少把握,他会放自己出去。
“让开。”霍长君冷声道。
燕七拱手弯腰,恭敬道:“陛下有令,若娘娘出行,须得带上奴才。”
霍长君扯了扯嘴角,“带上你?怎么,我如今都这副模样了,他还怕我跑了?”
燕七低着头不回话,任霍长君挖苦也面不改色。他倒是比李德让难缠。
霍长君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默认了。
长街上,霍长君一身粗布衣裳走在前头,这是去往李记酒馆的路,她原本该和从前一样,牵着小孩的手和林晨绍一道出门,一起送小孩去学堂,然后再送她去小酒馆,又或者有时候走到东边的第二个道口时,她也会和林晨绍道别,然后两人背道而驰,一个去小酒馆里,另一个去木匠铺子里。
夜晚,再由林晨绍带着小孩来接她回家,或者是他们一起去接小孩。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如今都成了空想。
“你在想什么?”耳边是熟悉的男声,声音依旧低沉带着磁性。
霍长君扯了扯嘴角,她就知道躲不过,只是没想到他如今这么在意呢?连出个门燕七跟着都不放心了,还非得自己亲自跟来?
着实有些可笑。
她有些恶意地笑道:“你不生气了?”她方才甩开他的时候可是半点脸面都没留给他。
谢行之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旁,没有应答,只是看着周围吵吵嚷嚷的行商走贩和各式各样的小物件,驻足在了一个小摊贩前。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朵绒花,花色淡粉,像极了少女娇羞时粉面含春的模样,充满了生气与活力,他扬唇,转头想替霍长君戴上,便是摊主也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刚要说讨喜的话,“这位客官可真是心疼娘子,我这儿的绒花、”
可是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就僵硬在了原地,只见霍长君一偏头直接让那绒花落了空,眼见着绒花就要落地,她脚一踢便把绒花接住然后又是一脚踢回了摊上,恰是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摊主:“……这、”
谢行之的手尚且停留在空中,只是指尖已一无所有。他顿了顿,收回手,低道:“我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送你礼物,讨你欢心。”
霍长君冷笑一声,“你过不来这种日子,别糟践东西。”
他上赶着犯贱,那她就成全他。
反正他这架势也不太可能放自己走,她不痛快,那就索性都不痛快。
她转身要离开,与他错身时,在他身旁轻道:“别学了,你学一辈子也不会像他。”
她抬步走开,走远时还不忘留下一句,“绒花脏了,记得付钱。”
摊主原本皱得像苦瓜一样的脸瞬间笑得像朵老菊花,“谢谢客官,客官常来!”
谢行之黑着脸也走了。
燕七付钱的时候,摇摇头,人都走远了想了想又回头把绒花拿上了,说不定拿回去给李德让,他能有点什么馊主意。
霍长君回到了李记酒馆,只见张老二又是刚对完单子出来,两个人立马唠上了。
“木娘,你这阵子怎么没来啊?是不是那老家伙又欺负你了?所以你不干了?那你家里怎么办啊?你找没找着别的活儿啊?”
他一连串的担忧叫霍长君都不好开口,还不等她寻到答话的机会,他便看着霍长君身后的人咧嘴一笑,“呦,木娘,你这哪儿找的这么俊俏的汉子,莫不是你哥吧?”
他还自以为聪明地指了指霍长君,表示了然道:“学聪明了,你家那口子腿瘸了打不赢,找你哥来撑腰,看那老李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霍长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只见张老二还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谢行之的肩膀,冲霍长君嫌弃道:“就是你这哥哥行不行啊,太瘦弱了,你要是想让他给你教训老李,谁把谁打趴下还不一定呢!”
谢行之隐忍着怒气,抻平了自己被他拍歪的衣裳,眸光冷厉道:“我是她夫君。”
“夫君?”张老二微愣,“骗谁呢?别以为你长得比木娘她夫君俊俏,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见过他人的!”
可他看着谢行之那双阴鸷凶狠的眼神又不像是说谎,张老二的眼神便由一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震惊,他瞪大了眼珠子,拉过霍长君,低道:“木娘啊,你该不会是和他通/奸吧?那可是要浸猪笼的?你做什么想不开啊?啊!”
他痛心疾首道,看着霍长君的眼睛里满是不争气的情绪,“你那夫君虽是残了腿,可对你那是二话没说的,天天送你来小酒馆,日晒雨淋,可是从没缺席过的,你这也忒不仗义了。”
“……”
霍长君抿着唇,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若说一开始她是拦不住张老二这张嘴,那现下她便是不想拦。他也实在是会想了些,那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没他讲得精彩。
霍长君看着谢行之那张脸,脸色变了又变,一阵青一阵紫的,瞬间觉得他顶着奸/夫这个罪名还挺有趣的。
“诶!你笑什么!”张老二恨铁不成道,“我可告诉你,今天也就是只我看见了,你最好是早些和他断了,我便不告诉你夫君。”
霍长君更是没忍住开怀大笑。燕七也是扶额,这人是蠢的吗?他不知道他声音很大吗?他说的保密就是嚷嚷得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尽是胡闹。”张老二还嘀咕了一句。
谢行之的脸色彻底黑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刚要上前一步,霍长君便瞬间收起了笑拦在他身前,低声警告道:“此乃无主之地,你没有资格对任何人动手。禾木镇离燕国也不过七十里地,想来你也不想暴露身份。”
两人眸光在空中交会,气氛瞬间冷冽下来。
张老二还有些在气氛外,冷道:“你这人有手有脚的,干嘛非要纠缠人家有夫之妇?寡廉鲜耻!咱们男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