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在那个难忘的小村里,那处一贫如洗的破屋子中,每次他都是日归晚出,他回来时都是对我不问不顾,最多的时候便是丢下一些食物给我后,又自顾自酣然大睡,一旦我吵醒了他,必定能听到他干咳一声,然后骂我一声兔崽子。
有一次,我曾动过他半夜扛回来的薄皮棺材,结果他勃然大怒动手就要揍我,要不是有大黄拼死拦住,可能那天我都得脱一层皮……
对他,我脑海里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一声‘兔崽子’。
我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带着喜悦,又满是苦涩。
我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那个男人,他如今就在我的面前不远处,相比记忆中的小时候,他瘦了许多,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也似乎沧桑了不少。
我一度回不过神来,愣神的望着他,眼里好像有什么该死的泪水流下来,他走了差不多十年,但今天,我再见到他却恍然如梦。
不止我愣住了,就连我身后的青锋也陷入到了迟疑当中。
他喃喃自语,眼里流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
“是你?”青锋道。
他轻轻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是你拼死护住了我的妻儿吧?”
“不错,当年我看不下去,一群男人居然对付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
“那我应该要向你道声谢谢了。”
“不用言谢,我只是看不惯,我没想到的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锋一脸疑惑,而我这会已然是心头蓦地一震!
听他们的话,青锋当年救下的孕妇就是我母亲无疑,没想到今天我们居然在并肩作战。
我目光看去,只见他慢慢掀开了头上的衣服,露出那张沧桑的面庞……这张脸,放佛就是我的另外一个翻版,成熟之中透着几分沧桑。
我身体一颤,不由自主的开口。
“父亲……是你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年了,我终于再次看到他了,多少次在梦里,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在今天,我清清楚楚见到了他,一股源自于骨子里的亲切感让我坚信,他,就是我的父亲!
还记得,我当时在村子里被人欺负时,我总是嘴巴很硬,告诉那群欺负我的人:我父亲叫陈英雄,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今天,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出现了。
青锋一脸震惊道:“什么,你是他儿子?”
“不错,我就是他父亲!”
他忽然露出了笑容,沧桑的面庞里浮出了一丝以往见不到的宠溺,虽然一闪而过,却让我倍受鼓舞。
“兔崽子,你长大了。”父亲道。
“父亲,这些年你去哪了?”
“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今天,有些事情需要算清楚才行。”
一身黑衣的父亲,身形瘦削,可说的每个字却如万斤巨石一般震撼人心。
父亲缓缓走来,他扶起了青锋,他目光掠过,眼神中透着赞赏,他知道,以前那个挨揍的兔崽子,今日已经长大,昔日调皮的孩儿,如今已然可以并肩作战。
我稳住了身体,男儿有泪不轻弹,在父亲面前,不,在这个死鬼老爹面前,我想让他知道,纵然我疲弱到极致,也仍然有拼死一搏的决心。
“阿尼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们竟是父子,那今日便是了结的最好时机。”
老秃驴唱了个诺,随即脸色忽然一脸,他狠狠敲了一下地板,那剩下的七八个僧人迅速得到命令往我这边掩杀过来。
我按耐不住想要抽出古剑迎上去,但却被父亲拦住,他的眼神很平静,他甚至都没有看那些人一眼,他轻描淡写道:“记住,如果以后有人被怨恨遮蔽了双眼,那就便用鲜血去洗刷;死亡,是终结仇恨的最好方式。”
父亲话音落下,我看到他稳步走了上去,七八个僧人面面相觑,眼神里显然露出了得意,他们认为,父亲再强也就只是孤身一人,他们七八个人联手之下,父亲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我隐隐有些担心,我也觉得父亲是不是托大了,我可不想刚看到自己老子出现没多久,又得黑发送白发人。
我下意识的想要上去,但这个时候,我看见父亲动了。
记忆中那个揍我不留力的父亲,出手起来时风驰电掣,我看见一个僧人还没来及挥动手中的三棱刺刃,父亲的拳头便落在了他光秃秃的脑袋上。
刹那间,我看到了一团血雾凭空爆开,就如同那烟花一般璀璨。
下一秒钟,僧人的身体软软倒地,在他的脑袋上赫然多了一个砂锅大的伤口,上面没有一点鲜血,但僧人已经是毫无生机!
青锋惊讶得嘴巴都长大了,我更是一愣一愣的,丝毫没想到自己的死鬼老爹居然还有这种手段。
第一个僧人倒下,第二个僧人也没有等多久,父亲的拳头再次落下时,又是一团血雾爆开……
青锋道:“这些僧人当年就是围攻你母亲最凶的,今天都得到报应了。”
青锋脸上暗露出了冷汗,他在庆幸当年自己良心犹在,没有参与到追杀我母亲的行列当中,要不然,今日父亲的怒火必定有他一份。
七八个僧人,他们的身手远超寻常人,但在父亲的手下,他们没有丝毫抵挡之力,甚至他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袋被敲开一道伤口,然后全身鲜血爆在空气中……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七八个僧人尽数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伤我妻儿者,死!”
父亲的声音掷地有力,我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变化,但从他的眼里我知道,今日老秃驴在劫难逃!
七八个僧人一死,老秃驴成了光杆司令,他皱巴巴的老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安之色。
老秃驴看了一眼自己只剩下森白骨头的双腿,怒上眉间。
“这二十年,贫僧每日无不在等待你的出现,终于,贫僧的仇将要得报了。”老秃驴道。
父亲不以为然,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道:“二十年前被你逃过一劫,今日,你还想伤我孩儿,你觉得,我还会再留在你世上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