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宴六

这小丫头说完话,镇国公夫人先上前呵斥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这么多客人在呢,给我好好回话。”

那小丫头素来害怕严苛的镇国公夫人,见在场的贵妇们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只好将自己在后花园假山处的见闻和盘托出。

“奴婢本在假山那边打扫落叶,那边有一个荒废的小池塘,寻常都没有什么人过去,没想到奴婢一过去就看到一个小姐倒在池边,奴婢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在这摔倒了,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小姐已经没有了气息。”

镇国公夫人挂了一天的端正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自己家的花宴上出了人命,不管原因是什么,旁人只会在背后议论自己管家不严,以后可还有人愿意来参加镇国公府花宴?

“快,带我们去那假山那里。”镇国公少夫人见婆婆的脸色不好,忙吩咐那丫头道,说完这话还转身去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前头男宾那道一声罪,再去喊了镇国公世子过来。

卢御史家的夫人今天带了一嫡一庶两个女儿过来赴宴,可庶出的那个女儿自两个时辰前就不见踪影,她本以为是那丫头眼皮子浅去哪里贪玩绊住了,如今那后院死的小姐可别是她吧?

卢夫人着急地跟在贵妇身后往假山走去,乐若馨惊讶地看了一眼宋和莲,宋和莲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宋和静则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嫡姐与乐敦侯嫡女为何一直在眼神示意对方?前世到自己死,她们都没有任何交情啊。

女宾客这边所有人浩浩汤汤的往假山走去。

镇国公世子那时正在与高含把酒言欢,对这个学富五车的新科状元他是十分欣赏的,莫欺少年穷,以他的才略谋干,前途不可限量。

镇国公世子正要再敬高含一杯时,抬眼看见自己夫人的贴身丫鬟惊慌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镇国公世子皱着眉说道,在客人面前这丫鬟如此慌张,不是落了镇国公府的面子吗?

那丫鬟见镇国公世子对面只坐着一个脸生的公子,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假山后院死了一位小姐,奶奶差我来叫爷过去呢。”

镇国公世子被这话吓得酒醒了一大半,便只能对高含抱歉地说道:“高兄稍等,家里突然有些事。”

高含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温雅一笑对镇国公世子说道:“对面的女眷们好似都往假山那方向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对高含印象很好,看他也不是多嘴多舌的讨嫌人,便把假山后面死了一个小姐的事告诉了他。

高含浑身一颤,脸色大变,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和世子一同去吧,也好帮上点忙。”

镇国公世子自然应了,两人跟着那丫鬟一同去往了假山处,高含更是满脸慌张,步伐比镇国公世子还要再凌乱几分。

两人到假山时,就看到镇国公夫人,少夫人并一群闺秀贵妇围成一圈,从他们所处的方向望过去,依稀能看到地上躺着的小姐身穿一条淡粉色薄纱长裙。

卢御史夫人正在一边低声啜泣,指着地上的小姐哭道:“这可如何是好,是谁害了我家的露儿?这丫头胆小的很,难道是碍了谁的眼不成?”这庶女一死,她嫡亲女儿的名声也毁了一大半了,谁会娶一家横尸河边的不详女孩呢?

高含只觉得自己头晕的不能呼吸,全身上下的力气好像突然被抽空了一般。

不!露儿怎么会死呢?两个时辰前自己还曾抱着她诉说自己的情谊,明明说好了,过了今天就要母亲上门向卢夫人提亲的,差一点她们都能结为夫妻,白头到老了。这些年自己日夜苦读,悬梁刺股,终于有一日功成名就,不就是为了迎娶露儿为妻吗?

自己还是落魄穷书生的时候,没有露儿偷偷做针线接济自己的银子,母亲与妹妹早就熬不过那些磨人的病,撇下自己去了。

自己终于在殿试上得到了皇上的赏识,也逐渐走进了京城权贵的中心,终于可以给露儿一个锦绣荣华的未来,为何,老天要如此残忍?

露儿这样一个单纯美好,与世无争的女子,为何会死在这么脏乱的一个池塘边?

一定是有人害了露儿,为何?难道是因为自己?是乐敦候嫡女,还是重楼公主?为什么?自己已经与她们有意保持距离了,每次与露儿相见也是非常小心的,为何还是被她们发现了露儿的存在?

不,露儿不能那样躺在河边,她爱俏,不能让这么多人盯着她瞧,自己一定要护住她最后的颜面。

高含只觉得胸内一股腥甜之气涌了上来,他嘴角随即吐出一道血来,重楼公主从高含出现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他,如今看他整个人如泄了气般的失魂落魄,心里又疑问又心疼。

谁知高含突然喷出一小口血来,重楼公主立马急的什么体统尊严都不顾了,推开挡着她的贵妇冲到高含身边,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不敢扶着他,只担心的问道:“为何吐血了?”说着,忙吩咐丫鬟用了她的名帖去请大夫来。

高含一侧身躲开了重楼公主的玉手,神情阴冷无比:“不用麻烦公主,高含无事。”

重楼公主满眼都是心上人嘴角露出来的血迹斑斑,哪儿注意到高含的冷漠神色,之一劝道:“你都吐血了,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有个太医……”

重楼公主还没说完,高含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公主自重。”

重楼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羞又窘迫的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高含走近到那群贵妇身边,贵妇们有些惊慌失措,只觉得这新科状元怎么不顾男女大防?竟像个登徒子,如此失礼,身体却不自觉地退开了半步,给高含让出了位子。

一个身着粉色五蝶花样纱裙的女子面色安详地躺着地下,除了闭上的眼睛不会再睁开,她就像一个睡着的瓷娃娃,美貌又神圣,让人不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