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带了秋嫂去了熙春外,去了也不耽搁功夫,直直找到桂花树下,云影姑娘的家里。
有贵敲了门,一个婆子探了头出来,问找谁。有贵说:“开门!我家老夫人来了,叫你家主子来见。”说罢,把院门推开,把马车牵了进去。
婆子看见有贵那衣服,和有田一样,猜想是老爷那头的人。也不敢多问,跟过来,看见有贵和秋嫂一个放了车凳,一个扶着个一头银发的富贵老太太下了车。
婆子赶紧进屋报:“夫人!夫人!有个什么老夫人来了!”
云影正在房中试穿新做的戏服,听见婆子说有个什么老夫人来了,有些纳闷,她没想到许家老夫人会来这儿,也没脱戏服,就这么往外看了一眼。
待她看了一眼,立时就慌了,边手忙脚乱脱掉身上的戏服,整理妆容服饰,边说:“老夫人请,请上坐。”又叫丫头子:“快些给老祖宗沏茶,最好的茶。”
秋嫂已扶着老夫人进了屋,老夫人端端正正在上首坐了。云影这才上前给老夫人请安。丫头子把茶也沏好了,云影也不用她上茶,亲自接了茶过来,恭恭敬敬敬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了茶,品了一口,把茶搁在椅子边的条台上。
婆子和丫头们几时见过夫人这么紧张过,一时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云影叫院里的婆子丫环都出来,来拜见老祖宗,老祖宗是老爷的娘。
婆子丫环们这才知道是许家正主子来了,慌得都跪在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扫了眼眼前这四五个人,说:“都出去吧!没什么事,我就是过来看看,有几句话跟云影说。”
婆子丫环下去了,秋嫂过来,将门关上。
老夫人叫云影:“你也过来,坐着吧!咱们也有些年头没见了。”
云影过来,侧着小半个身子坐了下首。老夫人这忽然过来,令她忐忑不安。老夫人是来赶她走吗?这多年没见,老夫人虽然头发白了,但还是那般气势非凡。
老夫人说:“你在这住了有六年了吧?”
云影姑娘赶紧答:“六年了。”
老夫人说:“你住这三个月时,我就知道了。”
云影姑娘听见老夫人这么说,心里慌了下。
老夫人说:“别紧张。儿子不常在家,当娘的必定会查他去了哪里。你在戏院后的生活我也顺道查了一遍。我一直不来找你,也是看你和老爷是不是真心实意过日子。”
老夫人看见云影有些紧张说:“你放心,我这么多年没来找你,容了他把你养在外面,你就该知道,我没反对你们在一起。”
云影姑娘稍安了些心。
老夫人说:“这些都不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你劝说老爷,别让他和世炎斗下去了。”
“世炎让素儿出面状告这几当事老爷这事,你应该听说过了。还有世炎小冬哥孙公子婉婉的事,你应该听他说了?”云影姑娘点了下头。
老夫人接着说:“但你不知道的事。就现在,世炎撺掇了族里三十多号来来我们府上,逼这几个大老爷让位,让世炎他们年青一代的上。现在府里正闹着呢。”
“我想:再怎么闹下去,最终受伤的是我们许府。官司一打,名誉受损。二房要一闹,他们都下不台,不如就此让位,也有个台阶下,也不至于再左右为难。这样一来,世炎他们上了位,他们改规矩重定章程,一切就顺理成章。”
“我找你,是希望你劝劝老爷,别总把些名利看得太重,过得踏实要紧。老了,退下来休息休息,等有了孙子外孙子,逗逗小孙子比什么不强?”
老夫人看看云影:“你也不小了,也没有一儿半女。将来世炎改了章程。我就让他把你接回府去。回去做个姨娘,总比在这没名没份强。到时,你也可以帮着带带孙子外孙子。”
老夫人这句话,说到了云影心坎上。只怪当初心傲,不肯当姨娘,想当正房,结果被老夫人送了出来。
后来嫁了人,再回头想入许府,只知也没了资格。今天老夫人这句话,让她心潮澎湃。
养在外边,虽然不缺吃不缺穿,但终究无名无份,在时,不敢跟着老爷出门,大大方方见人。死后,她也入不了许家的祖坟。她都不知道她的尸骨到最后会埋在哪一方?是不是要当一个孤坟野鬼??
云影姑娘两眼放光,她问老夫人:“我还能回许府?”
老夫人说:“能。只要劝说老爷让了位。世炎改了章程。我定将你接回去!”
“只是,世炎他们要先成亲,等成亲后,再来接你过去。也不大办,到时就咱们自己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庆贺下。这样是不是有些委屈你?”
云影姑娘赶紧说:“不委屈,不委屈。”
能再进许府,她都不敢奢望了,哪有委屈可言?更何况她和老爷在外住了这么多年,进府也不宜操办。老夫人这是想得周到!
更何况老夫人这一声咱们自己一家人,听得云影姑娘心里温暖地紧。
云影姑娘当即就说:“等老爷回来,我一定劝他同意让位。”
老夫人点点头,趁老爷还没回来,先回了许府。
晚上,老爷来了熙春外。这两天,白天乱成一团,只有晚上,他能来熙春外看一看。
老爷来了熙春外,云影姑娘早准备好好酒好菜,单等他来。来了,也不让他走了。一晚上软语温香,软磨硬泡,让老爷答应第二日同意让位。
云影姑娘是唱戏出身,演戏拿手,她把那痴情戏苦情戏一一演了个遍。
云影泪水连连,跟老爷哭诉:她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了,一直无名无份。她不想死后,埋不到老爷身边,她就想一生一世,去了阴间,也伺候着老爷。
老爷要不同意让位,她就入不了许府,就埋不进许家的坟地。老爷若是这样,便是心中没她。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掏出一卷白绫,做势要上吊自杀。
老爷赶紧将她拉了下来,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