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098

太宰治满心怒火和杀意被中原中也一句话梗住了。

甚至因为中原中也的说法和脑洞太过可怕,太宰治反而下意识地将怒火押后,取而代之的全是好奇和不可思议。

太宰治放下手里的文件,坐直身体,盯着中原中也。

“……为什么说我是先代首领?”

中原中也抬步走到办公桌旁边,他伸手去抓太宰治的肩膀,将人从位子上拉了起来:“就算你是先代,如今这个位置是我的,你起来!”

太宰治微微眯眼,他这次没有坚持,而是顺着中原中也的力气站了起来,他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中原中也粗声粗气地说:“什么解释?是关于织田作之助吗?好吧,我的确猜到了你很重视他,我之前也没当回事,但这次是你先找事的。”

太宰治微微眯眼:“我找事?”

“你不是想去特务科的实验室吗?我让大佐配合你,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也需要一个保险。”

中原中也冷笑:“织田作之助的能力很适合潜入,他的战斗力很好,让他给我打配合,成功率更高,我也担心你胡乱来导致我的行动失败。”

太宰治惊讶地看着中原中也,他古怪地说:“我没想去特务科的实验室。”

难道中原中也知道他要去拿【书】?

“你这样的人,但凡提什么意见和想法,理由绝不是明面上的那个。”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你肯定也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尤其是你和森鸥外撕扯了小半年,你一定有什么想法。”

“我去实验室是接我弟弟,你提三个可以袭击的地方,目的会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也不是傻子。”

中原中也微微抬起下巴,湛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警告:“特务科的总部若是被袭击了,以后组织会被特务科疯狂找麻烦,你说出来只是混淆我,你自己也否决了。”

“我已经决定袭击军方的人工异能实验室,若是再袭击隶属于军方的异能手术医院,起不到浑水摸鱼的效果。”

“所以你虽然提供了三个地址,可经过分析后,我大概率会选择特务科的实验室。”

“这本来就是你想去的地方吧?”

“森鸥外因为你关注织田作之助的事,专门提交了关于他可能是间谍的报告,我肯定要辨别审核一番的,我拉着他去军方实验室转一圈,也算是他的投名状了,以后森鸥外再提这件事,我也可以堵回去。”

“我也不追究你跑到特务科实验室到底有什么目的,织田作之助的能力也的确能帮我接回弟弟,算是立下大功,不管是对森鸥外还是对你,都有个交代。”

中原中也冷静地说:“你说说看,我的做法哪里不对了?”

太宰治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为所动,任由太宰治打量自己。

许久后,太宰治扬起一抹笑容,身上那股阴郁的气息消散了一些,他语气轻快地说:“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太宰治是真的有些感慨,中原中也的思考和逻辑能力比自己认识的蛞蝓强太多了。

哎,其实这么一想,自己跳楼后将港口fia丢给中原中也,好像也可以安心了呢。

太宰治又问:“那为什么说我是先代首领?”

中原中也皱眉,他将自己推测的理由一一说明,最后总结道:“我看了医疗记录,森医生在做先代首领的私人医生期间,用药可不是那么妥当,先代首领憎恨森医生,又可能因过去的原因照顾织田作之助,你还说自己是首领,所以我才推测你可能是先代……”

顿了顿,中原中也狐疑地看着太宰治:“但看你现在的语气,好像我推测错了?”

太宰治难得露出了死鱼眼的表情,当然推测错了啊!

他略一沉吟,又抬眸看向眼前的橘发男孩:“中也,如果我真的是先代,你会怎么做?”

中原中也奇怪地问:“什么怎么做?你继续干活啊。”

太宰治面色古怪地说:“完全不在意我是否变了一个人吗?”

“可我认识的人本来就是你啊。”

中原中也反而觉得奇怪:“我认识的是成为威纶的学生、跑我家混吃混喝、天天给我找事的垃圾青花鱼,我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你如果以太宰治之名和我交流,那我就叫你太宰治,如果你换个名字,那我就用新名字叫你。”

“不管你换名字还是换身体,我认识的是你的灵魂和心,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在意?”

哪想到听了中原中也的话,太宰治露出了非常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恶心和想吐,却又带着恐惧色彩的神情。

啊啊啊啊为什么会有这个品类的蛞蝓?太可怕了!太无法抗拒了!太让人恶心和难受了!

中原中也没注意到太宰治的神色变化,他还在继续说:“如果你觉得过去很困扰,需要我帮忙,那就告诉我,如果你不说,那我默认你能处理好。”

“所以我不管你和森鸥外还有织田作之助的三角恋……”

“等等?!”太宰治突然捕捉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字眼,他的表情黑如锅底:“什么三角恋?”

中原中也卡了一下,糟糕,他居然顺嘴说出来了。

看到太宰治那温柔到可怕的笑容,中原中也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小声说:“你不是和森鸥外关系密切嘛,又去招惹织田作之助,你们三个关系太糟糕了……”

太宰治咬牙切齿:“蛞蝓,你是瞎子吗?我恨不得一枪崩了森鸥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关系密切?”

中原中也说出了影响他一生的恋爱观:“可你们白天撕逼不耽误晚上脱裤子上床啊?”

太宰治眼前一黑:“…………”

这什么鬼?中原中也到底是被谁教成这么个三观的?

中原中也还在继续絮叨:“之前我还纠结你未成年谈恋爱不好,现在看来,如果你是先代的话,好像你才是老牛吃嫩草的那个,所以我也懒得插手你们三角恋的事……”

“中原中也!!!”

太宰治陡然拔高声音,他一把抓住中原中也的衣领,表情可怕极了。

“我谁都不喜欢!我没有在谈恋爱!!”

中原中也被吼得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反驳:“那……暗恋?”

太宰治人生第一次发出了如此咆哮:“我也没有暗恋!!!!”

然而下一秒中原中却高兴起来:“既然你们不谈恋爱,那就好好工作吧,森先生是我弟弟的主治医师,他会主管实验室,织田会是实验室的安保主管,你负责给实验室提供各种基础材料和物资。”

“啊,没有恋爱只有撕逼的关系真是太好了,你们互相制衡,应该可以帮我弟弟脱离培养皿,加油太宰,如果你完成了这项工作,我给你一个奖励!”

中原中也不怕部下撕逼,修巫家族内部成员也玩内斗,他就怕家族成员突然谈恋爱,那就太可怕了。

太宰治气笑了,他今天遭受了大起大落的情绪,此刻脑子活跃的过分,反而有点神经质,他细声细气地问:“奖励?你忘记了还欠我一个奖励吗?”

“哦,女仆装啊,等弟弟的事情稳定了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脚步轻快地走到旁边书架,他抽出那本织田作之助手写的夫妇善哉的散文故事集,用很随意的语气说:“对了,你知道吗?我之前找织田当面问间谍的事,问他为什么罢手不杀人了,他说要写小说,结果他鸽了四年都没动笔,我就说他用这理由骗我。”

“敢于欺骗首领的人都去死了,我说你要么现在给我写小说证明你有这个才能和决心,要么就去死,然后织田作之助就真的写了一本小说。”

中原中也抖了抖手里的文稿,将封面指给太宰治看:“黑手党写小说,哈哈有趣吧。”

太宰治:“…………”

这孩子整个人又一次被暴击,身形摇摇欲坠。

中原中也还在说:“我看了一部分,写的挺有意思的,语言朴实,像是面对面聊天一样,回头让他将敏感的部分再修一下,我打算让他送到出版社出版,你要是让我弟弟出来了,这本手稿就送……额,太宰?”

面前的太宰治像是恶鬼一样死死瞪他,露出的那只血色眼眸仿佛要将中原中也吞了。

太宰治的手指在颤抖,他等了两辈子才有了阅读织田作之助写的小说的机会,眼前的蛞蝓居然已经看了?

太宰治这次真的气坏了,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愤怒生气了。

这种生气并不是逆鳞被人捅了的钻心痛,而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最晦涩柔软的部分被人掀开了盖子,照射进来的不是阳光,而特么的是海啸和龙卷风暴啊!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宰治,主要是眼前的太宰治感觉有点奇怪,仿佛灵魂飞出身体,下一秒就要风化成沙了。

“太宰?你没事吧?”

呜——

太宰治再也忍不住了,他努力压抑鼻息间的酸涩和不断涌上来的浓烈而复杂的情绪,他一把夺过中原中也手中的书稿,忿忿地大喊:“中原中也!你会后悔的!你这么欺负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下一秒太宰治大踏步转身,摔门走了。

中原中也:???

太宰治发什么神经病?

太宰治如旋风一样冲出首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用脚带上门,随即他靠着门颓废地跌坐在地面上。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里的书稿,翻开封面,里面是织田作之助那潦草而熟悉的字迹。

太宰治像是凝固了一样,他看着书页上的字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直到有点点泪水落在上面,太宰治才陡然惊醒。

他连忙小心擦干净书页,胡乱抹了把脸,想要镇定下来,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被暴风摧残过的柔软的心舒缓着触角,好像感受到了一点点暴风雨后的阳光,变得明亮轻快起来。

太宰治珍重地将手稿收在最安全的位置,只是当他看着原本存放在里面的、从特务科实验室里拿出来的太宰治的表情又一次变了。

他露出狞笑。

太宰治了解兰堂、也就是现在的兰波是个什么样的人,中原中也的脑洞变得如此清奇可怖,用脚指头想都是威纶干的!

“我让你说我和森先生是三角恋!我让你说我暗恋织田作!”

太宰治怀揣着浓烈的恶意和报复心,提笔在旁边的打印纸上写故事。

“我说了,中原中也,我一定让会你后悔的!!”

【书】可以实现愿望,但写上去的故事必须符合逻辑,太宰治曾持有【书】很多年,早已摸清楚了【书】的规则,深谙如何写一个符合逻辑、指向性准确、绝对可以实现的故事。

然而太宰治有异能无效化,他无法使用【书】。

但没关系,他可以先写故事,然后找人抄到【书】上去,再一枪毙了那个写故事的人。

——反正黑牢里还有不少叛徒和垃圾,太宰治不缺代笔的人。

“……准予代号为兰波的谍报员脱离公社,但是兰波的搭档、如今名为威利纶特的人工异能体属于公社财富,不得离境。”

太宰治看着写好的故事,他拿起【书】杀向地牢。

他冷笑着想,让中原中也哭鼻子去吧!

与此同时,巴黎,戴高乐机场。

兰波和威纶顺着人流下了飞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而复杂。

兰波有些失神地看着周围,耳边传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同胞语言,风带来塞纳河水略显潮湿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伸手压在自己胸膛上,轻声呢喃起来:“我果然还是爱着这里的。”

威纶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他淡淡地说:“这是肯定的。”

兰波回神,他突然好奇地问威纶:“你呢?你爱着你的家乡吗?”

“你在开玩笑吗?”威纶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回卡金。

“不是卡金,我是指流星街。”兰波笑吟吟地看着威纶:“你是在流星街长大的吧?”

威纶听后神色有些微妙,他纠结许久,有些不甘愿地说:“……没错,那个破地方的确挺反人类的,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但是……”

威纶和兰波在大陆旅行时,在兰波的要求下,威纶带着兰波去流星街外围兜了一圈。

只是外围而已,兰波就受不了了。

土地是被辐射过的,空气里充满了瘴气和毒气,地面的水是黑色的,生活在这里的人根本不能称为人,而是只知道厮杀的野兽。

而威纶就在这种地方长大。

兰波在觉得恶心和不可置信的同时,没有看错身边之人眼中偶尔闪过的怀念之色。

回想到流星街,威纶忍不住感慨地说:“我们不会拒绝什么,但没人能从我们手里夺走什么。”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格外抓紧手中的东西,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毕竟生命太廉价也太苦了,得到本身产生的满足情感足以抵消活着这件事。”

威纶坦承地说:“我是要感激流星街的,如果不是那个地方打磨了我,我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模样。”

兰波静静地听着,他若有所思:“你说的对,下次有机会了再去一趟流星街吧,我想试着在那住一段时间。”

威纶神色温和地说:“你不会习惯那种地方的。”

兰波:“嗯,但我想更了解你,你的一些习惯肯定是在流星街养成的,不是吗?”

威纶张了张嘴,无奈地笑:“好吧,我总是无法反驳你,听你的。”

兰波和威纶离开机场,打车去巴黎城区。

兰波不可能直接去公社的隐秘部门销假,他需要先联系上波德莱尔,毕竟他的问题比较麻烦。

然而波德莱尔居住不定,也没有对外联系方式,身为公社的领导人之一,他同样是很多别国超越者的目标,波德莱尔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老师的确有常去的酒吧,但只有雨果先生等人同在时,他才会露面。”

兰波有气无力地说:“因为这样他就不用付酒钱了。”

波德莱尔喜华服美食,生活奢侈,常年入不敷出,虽然他有很多钱,可这些钱都掌握在他母亲手里,他母亲害怕儿子全部挥霍出去,所以每个月严格管控波德莱尔的生活费。

波德莱尔要么欠债要么逃债要么蹭同僚的钱,兰波作为波德莱尔的学生,自然深知波德莱尔的尿性。

威纶不置可否:“让我来找吧,我知道他长什么样,不管他怎么隐蔽自身存在,公社开会时他总要出席的,只要他行动起来,无所不在的风就会告诉我位置。”

兰波点头:“你上。”

兰波从不怀疑威纶的实力,只要威纶想,他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果不其然,威纶伪装了一番,在几个政府部门大楼附近转悠了两天,就轻易摸到了波德莱尔最近的住址。

兰波大喜:“他独自居住在私人别墅里?”

下一秒兰波有些狐疑:“以老师的负债率,他居然还住得起别墅?”

威纶耸肩:“也许是别人的宅子,他只是雀占鸠巢,去那过几天安静日子。”

兰波的表情很精彩:“不至于吧?”

威纶很自然地说:“我就经常干这种事啊。到一个新地方,在治安不错的街区转悠一圈,哪户人家没人气出去度假了,就撬锁进去住。”

兰波抬手扶额,他无奈地说:“走吧,晚上去拜访老师。”

波德莱尔身为公社的领导人之一,又是超越者,哪怕人到中年,他也是一个帅气优雅的美人,他最近住在一栋私人别墅里,这别墅当然不是他的,而是他情人的。

波德莱尔有很多情人,其中不乏家资丰厚的贵妇人,随便将自己的度假别墅借给波德莱尔过夜,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天晚上,波德莱尔正在别墅客厅一侧的吧台喝酒,他一边喝酒一边随意翻看着最近的戏剧节目单。

法国是个热爱戏剧的国度,波德莱尔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去剧院现场看戏剧,虽然网络普及后可以在家里看直播,但总是没有在现场有氛围和感觉。

波德莱尔仔细看话剧简介下面的女主角名单,准备找个新情人。

什么?借别墅的老情人?哎呀,情人这种存在当然是越多越好啦,不要在意数量。

就在此时,他居住的别墅居然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波德莱尔有些惊讶,居然有人里找他吗?不对,几乎没人知道他住在这里啊?难道……

波德莱尔的表情有些发黑,难道那位出借别墅的贵妇人还有别的情人?

在他寻找新的情人时,那位贵妇人也有旧情人吗?

好吧虽然这是法兰西特色,但直接碰到了果然还是只有一种可能吧?

想到这里,波德莱尔准备挽袖子将来人暴打一顿。

不过等波德莱尔真的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时,波德莱尔整个人都惊住了。

夭寿咯!他学生和他搭档诈尸了!!

不对,波德莱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全身戒备起来,他警惕地看着兰波和魏尔伦,试探着问:“阿蒂尔?”

死了七年的学生和搭档突然冒出来,波德莱尔的脑袋里本能地开始跳起阴谋的探戈。

看到波德莱尔的反应,兰波反而松了口气。

黑发青年有些无奈地说:“是我,老师,看到您还有一些警惕心,我很欣慰。”

威纶微笑着埋汰波德莱尔:“阿蒂尔,也许他是在警惕自己的债主,当然,我记得你也曾出借过金钱给他,他还你了吗?”

兰波打了个哈哈,这话有点扎心啊。

波德莱尔的目光又缓缓落在兰波身边的金发青年身上。

只是一看之下,波德莱尔的身体就微微颤了颤。

异能力恶之花。

波德莱尔可以洞察一个人的本质,并以花朵的形式呈现出来。

而在金发青年身上,他看到了一朵盛开的黑暗之花。

这朵花有着层层叠叠的花瓣,每一只花瓣上都睁着一只眼睛。

这些眼睛有些闭着,有些睁着,有些不断睁开又闭合,所有眼睛都是血红色的。

似乎注意到了波德莱尔的注视,很快,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无数只血红色的眼睛全部看着波德莱尔,宛如一只未知而可怖的生物正时刻准备发起狩猎,将他彻底毁灭。

波德莱尔下意识地问:“你是谁?”

兰波奇怪地回答:“他是保罗啊,老师?”

波德莱尔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波,尾音上扬:“他是魏尔伦?”

下一秒,波德莱尔斩钉截铁:“不,他一定是异界生物!”

兰波:啊这。

不愧是洞察一切的波德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