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就在咫尺,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三个字。
“等一下。”
她蹙眉,竟然带着一丝委屈。虽然任谁都知道,这不是委屈,是不满。可落在这逆天容颜之上,只让我觉得她似有什么不痛快。
她干裂的唇绷了绷,道,“说。”
我小心翼翼地在地上不断摸索,终于是摸到了那个桶子。当即,抄起了胳膊。
可很快,我便尝试到了反抗的后果。
她反应极快,我才将桶子提起,她已经起身一脚朝那桶子踹了上去。登时,手桶分离,手腕一股钻心之痛袭来,桶子也在坚硬的石壁上被撞得四分五裂、狂轰乱炸!有一残片正巧不巧地炸了过来,飞上了我的脸。
她一声冷笑,斥喝:“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苍白骨瘦的手便掐上了我的脖子,将我掼在石墙上一拖而起!
她目露凶光,嘴角却挂着不屑的笑意,手掌一寸一寸缓慢收缩……
我被她掐的头晕目眩,却不甘就这样死去!可任凭我如何挣扎,抠指头、掰胳膊,都无济于事!她还在笑,在这窒息奔溃的边缘,我终于理解了那笑意,她就是想看我这般奋力挣扎又无力逃脱,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样子……
她,确实是个变态!
她就这样笑着,欣赏着我的呼吸一点一点被阻绝……
我仿佛看到了一道朔亮的白光,就连耳朵都开始嗡嗡炸响……我知道,这是大脑严重缺氧了……这昏天黑地过后,我将彻底变成一条凄惨死去的野狗……无人知晓……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空气是如何重新涌入我喉咙,让我被压制的那口气又立刻自喉咙喷出的,我浑然不知。
空气突然的流通,让我开始剧烈的咳嗽……就连泪水都呛了出来!我大口的呼吸,恨不能打开气管直接往下灌!
有人在我耳边低语,他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声音低柔至极、悲责至极。我在微愣后,瞬间泪崩~!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已在他的怀里,这怀抱温暖又舒适,而我方才却被那死亡的恐惧支配到五感尽失!
他将我揽得更紧了,又是一声自责的道歉,“对不起。”
我终于放声大哭,泪水肆虐,“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我……”
“明明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终是没说完这句话,便被他突然迎上来的唇堵住了嘴。
那唇,极凉极柔,如悠悠之泉,又似软玉花棉,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我又一次脑中空白。
他将我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板床上。
而后,站直了身子,负手面向了牢中的另一人。
森冷狭小的牢房里,她的一侧手腕在流血,“滴答…滴答…”不断砸在冰冷森骨的石地上。
那只手,便是掐在我脖子上的手。
宫琛冷冷地道:“你知道我的,睚眦必报。还有一处地方,你来动手,还是我来?”
莞映雪一声冷笑,嗤道,“你封了我的血道,如何自己动手?”
宫琛的手中顿时生出一把银白长剑,一剑递出,剑光雪亮,剑尖登时在莞映雪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莞映雪连一丝疼痛之意都未露出,不怒反笑:“琛儿还真是绝情,可是忘了当初对我的……”
“来了。”
宫琛突然打断她,桀然一笑,那声笑似乎来自幽冥深处,让人不寒而栗。
长廊外传来脚步声,是有人来了。
先入“屋”的是脸色苍白,双目赤红的瑄六,他一身风尘仆仆,明显比我昨日见到的样子,还要憔悴很多。
再入“屋”的是一位个头极高,眉目朗清,斯文至极的藏衣男子,我虽没有见过,但瞧见莞映雪漠然转身,愕然惊神,又突然浑身颤抖,连忙埋头锁进墙角的样子,我心中已大概猜出了几分。
那男子长眉微蹙,却很快舒展。
他似乎对这一幕早就做了心理准备,高挑的身段愣了愣,但还是在瑄六侧身让出一道后,朝将脸还在不断往双腿间,使劲埋的莞映雪走去。
杀人诛心。宫琛知道,能让莞映雪这种人肃然惊悚的,这世间唯有一人。
萧旱那位质子,莞风然。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衣衫在地上铺成了半朵花。她使劲儿地往墙角钻,恨不能将那墙钻透了,好让自己埋进里面,或者找个有缝儿的地方逃出去。
终于,就在他的手要触碰到她的肩膀时,她惊恐地一声大叫,起身就往外跑。
他的身影在颤抖,怫然一声大吼:“善儿!”
只此两个字,那狼狈又可怜的莞映雪突然便僵住了身子。
“滴答……滴答……”,她那只受伤的手还在滴血。
他将里衣缎子一扯而下,轻声走到她跟前,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重新跪下,在她受伤的手腕上缠上那临时扯下的“绷带”,临了还漂漂亮亮地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他重新站起来,身姿笔挺,从怀里抽出一张手帕,就要碰到她的脸时,她倒吸一口冷气,歇斯底里的大吼,“不要,不要看我,我不是……”
她又重新找到了个安全的墙角,彻底将自己那侧受伤的脸腌在了墙上,似乎那样,他就看不见,瞧不出……
她的眸子满是惊恐,既可怜又可悲。
莞风然终于抽泣了起来,一个诺大的高个儿男人,在这狭小的牢房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这样的他似乎又吓着了莞映雪,她的身子肉眼可见的颤了颤。良晌,竟一步一步又埋着头重新回到他身边。
她在囚衣上蹭了蹭自己手上的灰,颤抖着用那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可似乎手上还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擦干净,她摇着脑袋,竟也哭了。
她泣不成声:“对……不起,然哥哥,我,我……弄脏你了。”
莞风然却是温柔的笑着,他终于抓住她了。他格外温柔,像是在安慰不慎掉进泥潭里的小妹妹,细心地为她擦试着脸上的眼泪,在碰到那被宫琛的剑气所刺的伤口时,又轻轻柔柔地问她:“疼吗?”
我总算是看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微笑,那笑意如春风十里灌满树梢,她道:“有然哥哥在,善儿不疼。”
一笑倾人城再笑城已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