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
瑄星将我带回了天都。
在这里,我答应他见完宫琛最后一面便去死,这是他送我回来的唯一条件。
那时,他说:“主子之命,琛星怕是不能遵守了。”
言罢,他望着我,眸光锐利,“你既想死,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他接下来的话,彻底将我打入了深渊。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心如刀绞,什么叫做万劫不复。而那真相是我承受不起的痛苦。
当初来到这个地方,拜宫琛所赐。
我只知他用了秘术,将命牵一线的我与此地刚断气的奈一结合在一起。只知我每次开启倾城幻境,他的身体承受着比我更加惨烈的反噬之痛。却不知,他付出的还有一样东西,自己的生命。
我与奈一,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已死之人,哪里还有什么命数可以维持自己活着?这秘术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施术者将自己的寿命与受体共享,就算他可以长命百岁,但从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了。
若他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只管顾好自己的人生,或者任由我这身子自生自灭,那就算是将余下生命的二分之一送出去也不至于如今变成这般……
再若这奈一的身子是个成年人的身段,那就不会从第一次进倾城幻境便出现不适……然而偏偏不是,于是这短短几年,我每一次入幻境,他都会为我动用法力,逐次递增以保全我这可怜的身段……然后再独自承受着宛如蚀骨之痛的秘术反噬之力,将自己的余命消耗的所剩无几……
新婚之夜时,我已见识到这反噬之力的可怕,只是我以为……我以为,他们那些人大费周章去替他医治,那之后我也再没进去幻境,他的身子应该是好了的啊……
可是瑄星说,他已经到了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地步……
那一夜,莞映雪来刺杀我,他撕开贴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替我一剑挡开她的剑锋,那时的他已经被琛月再三叮嘱,不能再动用任何法术,否则回天乏术……可是当时的局面,周遭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为了给中了灵种之毒的官员制药,琛月已被他滞留在天都。这一次莞映雪若是真的逃了,那依照他的状况,怕是很难再抓到她……
而且,不能因为她的逃脱,便废了整个计划。
他终究是没有听琛月的忠告,追了出去。
只是他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加之最近事情频发、处处棘手,根本没有留给他太多喘息休息的机会。他们一行人在追到离天都很近的云梦渡口,才将她合力围住。
宫琛那时已是强弩之末,气若游丝。
他这番状态,自然落入莞映雪眼中,她毫不犹豫地准备拿他当突破口进攻时,珄二携大批禁卫军来了,很有气魄地喊了一句话:“萧旱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观映雪再狡猾已是插翅难飞。她从容不迫地收起了剑,却冷笑着望着宫琛,道:“没关系,黄泉路上有你与我作伴,不枉此行。”
众人不知她是何意,皆看向她眼中之人时,他已然倒了下去。离他最近的迟子衣被吓得不轻,幸好他眼疾手快抱住了他。
迟子衣怒目相斥莞映雪,“你简直是执迷不悟,你对他做了什么!”
莞映雪却突然笑出了声,转眼又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像在自嘲,“我若有这能耐,何必如今才动手?”
珄二被宫琛突然的状态吓住了,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有他了解宫琛的情况。他来不及解释,赶紧奔过去伸手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胸膛,可那里就像是个无底深渊,除了饥饿地吞噬没有丝毫动静。
宫琛的脸色惨白,鼻息间只余下微弱的呼吸。
迟子衣更怒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莞映雪,放着狠话,“如若他有何不测,本太子发誓,会让你那二皇兄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便见一双厉目朝他剜来,她手中的剑锋又起,毫不迟疑直接朝迟子衣刺去。
珄二感觉到剑风袭来,一个回首翻掌,一阵浑厚的掌风便从他掌心打出,将莞映雪狠狠地打在地上,他从迟子衣怀中抱过宫琛,道:“子衣兄,兄长我先带走了,她就麻烦你带回天都交给皇伯。萧旱那边,冥尘将军已传来消息,萧旱出兵动乱,是因受歹人挑唆所致,由此萧旱国主愿派萧旱太子作为质子来我天朝以求两国长久合盟,国泰民安……”
“不可能!”莞映雪听到珄二的话后,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珄二,“我并未传出消息,他怎么能退兵求饶!”
珄二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天朝的冥尘将军是何人?你萧旱将领若是见到,怕是只会当你是个叛国之人吧。”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冥尘……冥尘是谁!不,不管他是谁……王父不能这么对皇兄!”
珄二并未理睬她,直接揽着宫琛驾上了马。完全不顾身后女人的呐喊,“我莞映雪为萧旱沉浮天朝十五年,怎么会是叛国之人!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而几日前,在天朝与萧旱边境,琛日摘了面具,只身驾马来到城门外,潜入那城后,做了当年与宫琛一模一样的一件事,直接进了驻城将军府,砍了那将军项上人头,留了一封送给萧旱国君的信,署名:宫琛。
一切都在按照宫琛的布局在走,当年宫琛留在萧旱战场上的阴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散掉的。
萧旱国主在朝堂之上大怒,斥责与莞映雪一直保持联系的那位心腹大臣,说他与她早就叛变,共谋奸计,挑唆两国和平关系,其心可诛。当下不由分说便斩了那人,唤出了萧旱太子,同意了“宫琛”提出的,让萧旱太子即刻去天朝当质子之说。
是的,那是宫琛提出的,只是是被琛日传达的。
聪明如萧旱国君,自然知道莞映雪不会叛国,但是她败了。而且,宫琛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砍了他一员大将。说明他还是如当年那般杀心肆虐,如若此时与他为敌,怕只会是鸡蛋碰石头的结果。是以,他提出的这个要求,也没什么满足不了的,一个太子……一个本就没什么魄力的软弱太子,就这样吧……
一笑倾人城再笑城已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