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澡出来后,碧红为我披了红衣底衫,她的面容很素净,两颗眸子格外生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灵气逼人、聪颖机智的。
她道:“主子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王妃先就寝吧?”
我点头,在她为我盖好被子后,我才叫住正要走的她,问:“依你看,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她稍一愣,但很快笑道:“王妃又拿碧红说笑了,这主子的事岂是我等可以随便猜嫌的。”
就知道,这丫头护主的那门心思,肯定是任何人都无可比拟的,她要是真不知道,压根儿不至于说的这么官方。瞧这阵势也是不可能告诉我的,我便点点头让她下去了。
她走后,我从床上起来,捏脚走到窗前,悄悄打开了窗。
窗外明月当空,星辰满座,照在一片山林间,乌压压一片。那顶拉棺的车轿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别院小庭,白花花的帘卷儿随着清风微微晃动,在这空荡荡的城外驿站,别有一番氛围。周边是几位不动声色的守棺人,此时容在眼前这别样风景之中,若是那棺板突然动了,怕是另一篇故事了。
宫琛回来时,以至四更天。他小心翼翼地开门,可我压根儿也就没睡,自然随着他进门便睁开了眼。
他望着我微微蹙眉:“怎么还没休息?”
我起身,道:“白日睡得太多,并无睡意。謦公主……那棺如何了?”
他坐在一旁的椅上,支着肘子捏了捏额角,道:“损伤有点儿严重,我们需在此停留几日,等修棺人过来。”
我等了等,等到他再也没睁眼像我解释的意思,便重新躺了回去,背过了身子。
许久后,才听他道:“睡了吗?”
我“嗯”了一声。
听他脚步慢慢进了,一直坐到了床旁,我才重新回过身子。
他眸中疲惫之意明显,满满的血丝,他道:“你都知道了。”
这话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他吐出一口气,道:“这一切确实在我预料之中。”
我问他:“怎讲?”
他道:“成败在此一举,不让你知道,也是怕你担心。”
答非所问。
他又道:“想来是本王子错了。你并不是这里的女子,出嫁从夫,夫家行事从不过问这种道理,在你这里也只是秋风过耳,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言罢,他问我:“你的那把青禾匕首呢?”
我点头,“带了。”
从枕头下取出来后递给他,他摩挲着那串红穗子上的顽石,凝神了片刻,道:“山石塌陷砸中棺柩并非本王子所为,却也是本王子与栖华将计就计的计谋而已。”
我一惊,“栖华?”
他闭目点头,“栖华还活着。”
“啊?”我瞬间便炸了,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问他:“他在哪?”
他蹙眉,“他活着你很开心?”
我一懵,肯定开心啊,他活着难道你不开心啊?
他斜眼瞪了我一下,道:“你还要不要继续听?”
我赶紧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连连点头:“要要要。”
他指了指窗户,道:“在他该在的地方。”
我简直是不敢相信,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太医都说没救了,他竟然还能活着?
兴许是又读了我的心里话,宫琛将话锋突然转了,道:“那一日你二人遇刺,幸好你带了青禾进宫,他才得已用这枚脐石暂时封闭魂识,保全了性命。故而,也算是你救了他一命。只是……”他顿了顿,还是道,“你不知拿匕首进宫如若被查到,不论缘由都是要被诛九族的吗?”
我很懵……我是真的没想到……但是……
“这匕首,不是你们说在必要关头会保我一命,让我随身携带的吗?”
他眸中划过一丝宠溺,很快便转瞬即逝,接着道:“也幸亏你这惜命之人才阴差阳错救了他,他原是抱了赴死之心的……”
“所以……你之前便知謦公主会刺杀我和迟子衣?”
他摇头,“如若知晓,我怎么会让你二人赴险?本王子虽知她有杀人之意,却不曾想,他会对你二人同时下手。”
“那迟子衣?”
“那日本王子在书房饮酒。你睡了后,他便打开了青禾结界,他倒还觉得挺自豪的,陪本王子饮了几盅,说了些事情,倒委实让我震惊。第二日醒来,本王子便带着你的青禾入宫,将它放回本体了。”
“按照我二人原本的计划,宫謦会随着我们一同出发,谁料,在这狱中,她竟然死了……”
我有些吃不透,“那依照你的意思是,我带着青禾是意外,那如果我没有带,那迟子衣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宫琛惯性缩了缩眸,道:“你所言不差。所以他在临死前,告诉了我一件事。”
我恍然大悟,那日他倒下时确实在宫琛耳边说了什么,只是不曾想他命不该绝,原本留着救我命的东西倒成了他的救命符……
他道:“他早知宫謦会对你与他下手,也是抱着必死之心为我铺路,他死后,皇伯为了两朝安稳,必然不会包庇宫謦,将她交给北池处置,届时北池自然不会放过她,那么本王子的绊脚石便少了一个。然而,他却蒙你所救,可布了的局总不能就此终结,于是便将计就计装死了之。按照我二人的计划,押解宫謦的途中,她自会想方设法逃脱,或者自会有人救她与水火,安贵妃也罢,珏三弟也罢,全部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她的命只是钓还有点儿能力的安家人出来的筹码……”
“但是,她死了……”
宫琛的神色瞧不出端倪,他道:“是的,她在狱中死了。此时,萧旱国突然借机攻我城池,你觉得是巧合吗?”
这跳跃有点儿快,我有点儿没跟上。
他又道:“如若本王子迟迟未到北池,北池国君自然大怒,届时兵临城下,我天朝会如何?”
“腹背受敌?”
他深吸气,点头,道:“没错,便是腹背受敌。”
“可天朝又不只有冥尘一位将军呀。”
他望着我,“你可还记得那灵种?”
我一愣,“什么意思?”
“天朝如今在朝的将军,怕是早就种了灵种之毒,如若冒然出兵,这种下场,怕是还未到战场,便暴毙而亡了。”
我摇头:“不可能,要是真都中毒了,那下毒之人只需不给药,便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杀人于无形,那他又是什么目的?迟迟不动手?还需这般养着?”
“如若本王子告诉你,一株灵种需十五年才可养成,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