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相(三十九)

有些事情,隐藏在我以为的平静之下。

新婚前夜,我昏迷在自己的药浴中,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身子的原因,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说这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假象的话,那么隐藏在这件事情中暗藏的杀机才是真相。

在一切尘暗落定,借着纵横交错的红烛灯光,我的小院儿里一片祥和,我所泡的药被调换了,里面多了一味致命之毒,名曰断魂,药如其名,若再被晚发现一刻钟,我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那一晚,我进了那洒满药材的浴盆,刚一入内,便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按照以往的惯例,碧红应该是晚一刻钟才会来加水,但是因为明日大婚怕我不慎染上风寒,便早了一刻提来了热水,阴差阳错的,这才及时发现晕厥的我。

她匆忙唤来了一直被宫琛派来暗中保护的我,将一片红纱扔入浴盆中,遮住我的身子,唤来了一直被宫琛派来暗中保护的我。吴立并非是在床上为我诊治的,而是在浴盆里便闭眼隔着红纱探上了我的脉搏。

守影之间有一种同影术,通过这种同影术来传达信息的,远在宫琛身边的琛日听到吴立传来的信息后,快速禀报给了宫琛,吴立诊完脉搏,便深觉是水中草药有问题,刚欲抱我起来,宫琛便阴森森出现在身后。

“如何了?”

吴立一个激灵,收回手臂,赶紧回话:“请主子先将王子妃抱至榻上,若属下所猜无差,便是这水中的问题。”

宫琛冷着脸,在吴立背过身的期间,一个闪身便将我裹进红纱中,从水中捞起。

吴立在水中并未发现那断魂的草根,若是碰到一般的医师,估计也就当作风寒体弱处理了,但这吴立终究是有神医之称的人,若只有这点儿本事,也太枉费宫琛的一番栽培了。

他额间有汗露出,就是伸手捧出一些水,遮袖浅尝了一下,这一幕若是被人瞧见,简直是要疯了的,这妥妥的一个变态视角啊。

仅此一口,他便迅速将水连着啱出的口水一并吐到了一旁的盆子里,焦急道:“不好,主子,是断魂草,有人在这水里滴了断魂草汁!”

宫琛是何人?一听立刻不动声色将我拖了起来,盘腿坐在榻上,他褪了鞋子坐于我身后,双掌溢出的蓝光顷刻便抵在我的背上,吴立一声劝和:“主子,不可。”

宫琛哪里听他的话,道:“你先管好你自己。琛日,为他解毒。”

言罢,琛日早已站在吴立身后,两人皆席地而坐,开始排毒。

为我解完毒后,宫琛换来了一直守在门外的碧红,让她给我穿上了简衫。

碧红只知道是药出了问题,却不知是何药所致,以为是药性太强引起的身体排异反应,并不知是有人已经混入了我这小院子里,行了这不轨之事。

穿好衣衫后,宫琛沉脸问她:“这水除了你,还有谁动过?”

碧红一脸木然,但她聪慧过人怎会不知是何意思?当下跪在地上,叩首认罚:“未有他人。小姐的水是奴婢亲自烧的,奴婢无能,竟让歹人有机可趁,差点儿害了小姐,请主子责罚。”

宫琛的脸格外白,兴许是刚为我治疗完的缘故,他冷声道:“你这脑袋本王子姑且记着,明日一早重新为王子妃沐浴,今日之事守口如瓶,不然这脑袋本王子随时来取。”

而我醒来之后所看到的,早已是收拾好的现场。而我起来后所流的鼻血,在我昏迷时,早就流过不止一次了。

宫琛让恢复好的吴立调查此事,事情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吴立去了打水的水井,验了水源后,并无问题,又去了烧水的厨房,检查了所有可以的地方,都无异常,最后总算将目光盯在了那泡澡的浴桶上。

果然,是木桶出了问题,我院内的两个泡澡木桶皆被涂了断魂草汁,为了不让我起疑心,吴立连夜换了两个不算新的木桶垫了过来,然后去给他家主子复命了。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能在我这院里神出鬼没,将这毒汁洒在我的浴桶上的?又是何时做的?

我虽心有余悸,但还是在宫琛讲了这么一段“故事”后,硬着头皮问他:“查出来了吗?是谁所为?”

宫琛像昨夜一样,支着胳膊倚在长几上,淡幽幽地望着我:“王妃这般聪明,你以为会是谁?”

我心下一惊,“你什么意思?是我身边的人?”

宫琛挑眉,“近日王妃身边之人,可是少了谁?”

我慌了,当下一个人影便冲进脑海,“不会是她,她没理由这么做。”

自我从这个朝代醒来,第一个为我哭得死去活来的人是她,一直都是她在陪着我,她虽有些唯诺柔软,但也绝不是会背叛我的人!

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怎么可能会是她?我刚准备大声质问他!却见他突然笑了。

他放下了支着脑袋的胳膊,拂袖拉出一把七弦古筝,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弹琴,红裳广袖垂直滑落,长指葱白,琴弦在他指尖跳动,宛若被音符俯身的小精灵,乐声悠扬,在屋中徘徊回荡,与新奏的音符完美融合重叠,毫不突兀……

这得是多深的造诣,才能将这回声一丝不差地算进这正奏的曲子中……

我心中的慌乱似乎随着这琴音一点点被抚平,目光所及之处,他的侧颜颇为动人,山根耸立,长睫如扇,额前的两缕长发随琴弦深入而晃动,果然应了一句现代真言,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

我开始恍惚,似乎这如神似仙的角色才是属于他的,那活在过去、走不进未来的腹黑王子,只是生活演绎出的一种假象。

一曲作罢,他双掌摁在琴弦之上,斜身望着我,眼中平静如水,开口:“可缓和了些。”

我这才知道,他是为了抚平我方才乱了的心智。

见我不语,他又道:“千人千面,你所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就像你觉得我只是我,可是不也知道了,冥尘亦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