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宣历三十年十月十四日晚,我被送回奈府。
奈府大门前两座守门石狮身披红绸红花,门楼顶宇灯笼高挂,红毯铺地,门内门外大红喜字随处可见,放眼望去,两旁沿路红烛立灯接踵而至,喜气一片。
如若这主角不是我,倒真想为这氛围叹上几句。
刚一入府,便有下人小跑过来,喊着:“小姐留步。”
原是奈相的人,邀我去书房一趟。
说到底,哪家女儿嫁人前几日还是待在夫家的?我原以为是兴师问罪的,不曾想一过去,便见他背身而立,于案几内,回过头时神色黯然,疲乏之态弥漫全身。
待下人退出关上门后,他才对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一些。
我上前行礼,唤他:“父亲。”
他一怔,合眼许久后才缓缓睁开,道:“今日后,你便是皇家之人,皇家行事步步维艰,你需谨言慎行、沉着持重。”
我点头“嗯”了一声。
他又道:“秋诗会上,你夺得诗魁之事,已传遍天都,这与你而言,并非幸事。皇家人明争暗斗不断,往后切记韬光养晦,不可鲁莽冲动。”
“嗯。”
“你可有话对为父说?”
我摇头,“并无。”
他抚额坐下,闭眼叹息:“那便去吧,你湘姨娘还在你院里等你。”
我走到门前,拉开门后,还是没忍住对他道了一声:“父亲,早些休息吧。”
回去我那院子时,还是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四日前离家时,还是平淡无奇的几间厢房,如今红喜灯笼高高挂,红绸沿房檐展开,大条如意结、大朵红花参差不齐悬挂成排,门窗更是剪花喜帖应有尽有,屋内红帘罗帐密布,真真是要嫁娶的节奏……
湘姨娘着了深蓝简衫,披着一件藏色外衣,支着胳膊倚在桌上睡了,一旁坐着粱儿,地上还有二粱卧着,瞅见我,兴奋得摇着尾巴,雪白的皮毛在喜庆的大红下格外亮堂。
粱儿刚欲唤湘姨娘,我抬手“嘘”了一声,示意他出门外面谈。
他轻声起身,蹑手蹑脚出门,瞧着碧红顺手缓缓掩上门,我才去了梧桐树下的小石凳上。
秋风微凉,月色很美,梧桐树上还被挂了好些红缎条子。
粱儿坐在我对面,笑着看我,而后拱手施礼:“粱儿恭贺一姐姐喜提秋诗会诗魁之名。”
他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好看的眸子里在月光下有星辰点点,我亦笑逐颜开拱手还礼,“多谢粱儿。”
“只是……”他吞吞吐吐,不知是万里烛光映衬还是心思斐然托衬,他红了脸颊。
“如何?”我问。
抿了抿柚唇,他才将那双葡萄般透亮的眸子重新对上我:“只是,不知王子姐婿可是真与传言那般,英姿飒爽,足智多谋……”
“啊?”我一脸蒙蔽,王子姐婿?什么鬼?是说姐夫?宫琛吗?
粱儿道:“粱儿早些年便与一姐姐说过,想成为像王子姐婿那般可以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将军……”
卧槽……原来是个迷弟粉儿……差点儿忘了这茬子……
我问:“你想见他?”
粱儿道:“不瞒一姐姐说,前几日传闻王子姐婿那失心……病已痊愈,粱儿便想见他一面,若能有幸得他指点一二,便是三生有幸了……”
说实话,连北池的太子都喜欢他,我这弟弟这般心思,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宫琛这个人对陌生人如今冷面冷言,我还真怕粱儿这股子热情劲儿见到他后,被他一盆凉水给浇灭了。
粱儿见我不做声,又道:“一姐姐如若为难那便……”
“不不……”我赶紧道,“你家将军何时带你们启程回边界?算算时间,我来安排。”
“应是这几日吧,听闻将军回来后身子一直不适,也不知明日能否来参加一姐姐与王子姐婿的婚礼……”
我不由挑眉,这离上次皇帝专门为他办的庆功宴都半个月了,竟然还没好?
“他得了什么病?”
粱儿摇头:“不知。将军这个人除了贴身的两位副将,谁也不见的。”
我道:“我记得皇上不是派了个御医去给他瞧病吗?御医也看不好吗?”
粱儿道:“一姐姐有所不知,寇副将的医术可比旁些大夫高得多,怕是御医也比不过的。将军是何人?怕是除了当今圣上,谁人都没见过真容吧?那派来的御医还未进守军阵地,便被挡了回去。”
寇副将?医术高超?我突然想到一人,寇天白,同样医术拔尖儿,还是同姓,难不成是他兄弟?
不过相处那么久,也没听说过他有兄弟的呀?
我问粱儿:“那寇副将可是长相极美?”
粱儿道:“不得所知。寇副将常年带着一张白皮面具,从军这几年,从来没见他取下来过。”
我当下便懵了,白皮面具……短暂脑子短路后,颇为激动的问道:“那你们另外一副将呢?可是戴着一张黑面具!”
粱儿震惊之余,还是不忘点头:“确实如此。”
卧槽……我觉得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快速跳动的心脏也阻碍不了我脑中的震撼,如若真是他们,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
粱儿又道:“不过,将军手下的兵,有一组精锐部队,约莫数百人,都戴黑面具。”
话虽如此,但冥冥中我还是觉得是他们的可能行极大,如若说这俩副将真是宫琛的守影琛日、琛月的话,那么这行事作风可以与宫琛这个曾经的镖旗将军相媲美的冥尘将军,百分之百便是他了……
冥尘冥尘……宫琛宫琛……还真是押韵啊……
粱儿不知我暗戳戳地想什么,与我眼前打了个大大的响指唤我回神:“一姐姐,怎么了?可是那支队伍里有一姐姐认识的人?”
我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既然同为副将,一人戴白面具,那另一人戴着黑面具,挺配的。”
粱儿点头:“这倒是……”
话未毕,我的房门便开了,湘姨娘站在门内,二粱“嗖”的一下,便从她的脚底溜了出来。
湘姨娘笑道:“一姐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