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五年前的珺四,是一个冷面孩提,无谓世事厥冷之人。那五年后的珺四,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印象中,那宫琛虽被称为嗜杀成性之人,但好歹也会笑一笑,但这珺四,见过无数回,却从来没笑过,今日亦是如此。
奈府客苑。
他站在客苑的凉亭里,背身而立。广袖藏衫,腰瘦纤长,遥遥望去,很是端冷气质一男子。走近了,闻声转身后,那眉眼如剑,冷面萧肃之气不减当年。不过,却是更俊了,如今长开了,放现代,就是一冷面富二代。
我欠身行礼:“珺四王子钧安。”
“你无需对本王子多礼,往后你便是本王子之长王嫂。”他望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直奔主题,“何时出发。”
“……”这地方本就清净,那话不折不扣一字不差落我耳里,直接到让我瞠目结舌。
这真是相隔五年连个寒暄都没有的开场白?冷……够冷,跟一盆寒冬腊月的寒水泼身上似的。
我压住心中的尴尬,挤出一丝笑意:“珺四王子安排即可。”
“好。”
言罢,他转过身子,又背对着我望向了那一览无余的蓝天。
这是何意?
我还在一片茫然之际,他又斜眼撇了过来,只是余光扫了扫我,都不曾正眼看过,沉声道:“你还有事吗?”
啊?一直出了院子,碰上守在苑外的碧红我都没想明白,我他妈怎么就很没气场地说出“没……没有了”这三个字的呢?不不,不是三个字,我还结巴了,是四个字……
碧红见我一脸踌躇,问道:“小姐……兴是碰壁了?”
碰壁?我白眼猛翻,“壁?那能叫壁?那是冰好吗?带刺儿的冰!”
碧红掩面笑出声,“小姐,珺四王子向来冷面,自小便如此,您莫计较。”
我不由哼气,“我不计较,我计较什么?我跟他又不熟……”
“那许是跟本小王熟喽?”
此话轻浮浅薄,不顾羞耻,一想都知道是出于谁之口。
碧红转身,行礼:“瑄小王子安。”
他点头,抬手示意碧红起身,唇角挂着丝丝笑意望着我:“怎得这副表情,本小王说的不对吗?”
“懒得理你。”
言罢,我牵起碧红的小手,抬腿就走。
他追了上来,问我:“我何故这般待遇,既来了,怎得也不与我打个招呼便走?”
我望着他,作辑赔笑:“瑄小王子钧安,是小女子失礼了,小女子还有他事要忙,先行告退了。”
他一把捏住我袖角,挑眉,“据我所知,四哥用过午饭便打算启程,你若求求我,兴许我还能帮你多争取两日……”
“不必了,早走晚走都要走,小女子的事不劳瑄小王子费心。”
我从他手上扯回袖子,拉起身后的碧红直奔莞妈妈那处。
过去时,老太太扶额坐在堂中的软榻上,桃子正在收拾碗筷,只见那碗里的粥还是一碗,见到我,她叹气摇了摇头,唤了声“小姐”便端着盘子出去了。
“是餐食不合胃口吗?莞妈妈……”
“来,一姐儿过来……”她摇头,抬手招我,将我拉至身旁坐下,叹气道:“你既已决定入都,老婆子便随你一同去吧。”
我心中一震,直接站起身来:“不可。”
老太太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大反应,将我重新拉回榻上,“又忘了不是?切记无论多大的事儿,都不可大呼小叫,有份。”
“我知道,莞妈妈。但是父亲说了,让您留在废都养老,您没有必要陪我去那是非之地……”
老太太笑着望我,眼里尽是关爱:“你也知道那是是非之地?老婆子与你待了这么几年,岂又放心你一人前去?”
“一人?怎么会是一人呢?还有碧红呢。”
“碧红?”老太太摇头,“那碧红,倒是个聪明人儿,但她终究是那人的人,虽这几年来,实心护你为你,但难保回去后又易了旧主,你若全信她,实为不妥。”
“我心里有数,莞妈妈你就放心吧。”
“哎……”老太太又是一口长叹,“我知你这孩子心善,是心疼我这老婆子。只是,那虎狼之地,没个贴心人儿,又怎么行……”
“不是还有长工吗?当初他被父亲招回去,我回头找了他便是。”
“长工?”老太太摇头,“老爷招他回去,本是想着如若有一日,一姐儿你真要回去,你那院子好歹有个人气儿。但他那人,说好听了,是憨厚朴实之人,说难听了,那就是一块儿榆木疙瘩,又怎能护你左右?”
“莞妈妈……”
老太太还是摇头:“不行,老婆子我虽年事已高,但终究能替你挡下一些祸事……”
“莞妈妈。”我直接从榻上起身,打断她的话:“莞妈妈,你曾教导我,百善孝为先,你若执意跟上,又不幸因我出了差池,是想让个我做这不孝之人吗?“
“可是……”
“莞妈妈……我知道你担心我,心疼我,可我又何尝不是?如若我当真不幸惹了祸端,届时大不了跑为上计,可若你跟着,我又怎会放得下心一人落跑?”
她思虑良久,终是叹出一口长气:“一姐儿既执意如此,那老婆子便让一步,你把桃子也带上。”
我不由蹙眉:“那不行,你一人在废都,我怎能放得下心……”
“那老婆子也不愿依你,要么带上我这老婆子,要么就按照我说的,将她也带去。”
“莞妈妈……”
“一姐儿,那桃子自小陪在你身边,看你长大,虽处事不稳,却也是个护主的人儿,我老婆子在这废都,府里这么些个丫鬟,不差她一人,但你却不同,有个知根底的贴身丫鬟在身旁,我也放心……”
老太太的样子,很是坚定,我有心想留桃子陪老太太的心思终是泡了汤。
午时,在老太太那处用了餐,便得到了通报,收拾行囊,申时启程。
看看时间,也就剩了一个时辰。
老太太终是强忍着泪,与我说着繁缛的话儿,无所谓收敛脾气,轻言少语,莫要强出头管闲事,如若实在艰难,便逃回废都……一同逃亡他国……
我心中对老太太颇为不舍,不知这一别,到底何时才能再见。临走时,终究是忍不住内心的挣扎,哭成了个鬼……
老太太抱着我,也是老泪纵横,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别了老太太,便被桃子、碧红扶上了软轿。
我知道,哭过之后,这路,终究还是要去走的。
兴许,这才是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