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满意我的乖巧,于是便沿“缸”而坐,对我道:“先坐下休息会儿,一会儿可以入内后,本小王便带你上去。”
对此,我并无多大意见,既来之则安之,听从安排便好。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子,邀请我:“以我的经验,估计还有半个时辰,你是就打算这么站着吗?”
我深知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想邀请我坐他旁边吗?但这死要面子的傲娇气儿听着还真是刺耳。
依照他的意,我也吊脚坐下,突然就想研究这缸究竟是怎么运来的?得多大的手推车啊。而且从刚才我们走来的大厅运来绝对也是不可能的,难道说这里还有后门?
我看着身旁一脸惬意的宫老幺,问他:“瑄小王子,这里可还有别的出府大门?”
宫老幺果然点头望向我,一副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愚蠢的表情:“没错。这平殿绿场后面就是宫王府北门,只是那里常年封闭,只有重要节日时才准通行。”
他在我面前鄙视我也不是一两次了,我自然也不会计较。便又问道:“那这大缸可是从那里……”
没等我说完他便截断我的话:“如你所想那般,就是从那里运来的。这么大的缸估计得八个人才能抬进来吧。”
我对此深觉佩服,当然只是对这些古人的智慧。
后来他还跟我说,其实这个绿场跟我们一早去放风筝的地方,以前都是宫王府的教场,后来教场搬去了郊外,这边便被当作宴会的场地来开放。宫王府还有西门,便是放风筝那片绿场的西面,与这北门一样,只有重大节日时才开放。而我们刚才去的乔木林是那片绿场的西北方,长王子母妃住的“轩阳小筑”的院子顶端,还有一扇门,那是那扇门随着前王妃的薨逝一并被封了。这两片绿场,如今是夏季,等到春秋季时,还有打马球、蹴鞠等活动,绝对的精彩。
说到这里时,我都能看见他眼里的光。他说,“每年那时候都是琛哥哥的主场,琛哥哥是所有同龄子弟中,最出色的人……”
我一直都不明白古代的兄弟情,特别是帝王家的。因为那个所谓的万人敬仰的位子不知道得抹灭人性到何种境界。但愿在他长大后,可以一直遵守本心,莫要忘记如今血浓于水的情分。
宫老幺的目光很亮,像是月光下倒映在水中的星辰,偶尔闪闪发光,因为共鸣缸的缘故,他的声音虽小但却声声入耳。
磬郡主是与珏三王子一起来的,他们从折角的红帘后进入,刚好有台阶通往我与宫老幺这里。我赶紧起身准备行礼,却见宫珏朝我笑道:“奈一妹妹慎行,莫要再这般客气。”
宫老幺听见宫珏的音儿后也从地上起来,对那两位道:“磬姐姐,珏哥哥,你们怎么这么早?”
磬郡主难得地眉开眼笑,她走近宫老幺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脑袋,满口慈爱地对他道:“瑄儿都这般早的,我与你珏哥哥又怎能落后?”
宫老幺连连点头,在我看来,这家伙好像一看见这磬郡主便智商下限,标准的小儿模样。但却在我跟前时,装得那般稳重早熟,这对比,未免也太鲜明了吧?
只听他竟还奶声道:“瑄儿无事,便先带着奈一来了。只是,磬姐姐,珏哥哥,怎不见别的人?”
磬郡主依旧一脸笑意,只是却明显假了些,她道:“在后面。你珏哥哥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呀,莫要担心。”
听磬郡主如此说道,宫珏上前一步转了话锋:“瑄儿,你怎么不带奈一妹妹先行上去?可是忘记地方了吗?”
宫老幺在这俩人面前是个单纯的孩子,只道他的哥哥姐姐所说真真如此,便也没有半分猜疑,道:“外面人太多,如今上去,怕也成了观赏品,还是坐在这里候着为好。”
宫珏一听,继而笑道:“你是忘了吗?之前便与你交代过的,那上方牡丹花屏可是摆设?”
宫老幺这才对眼看我,一拍脑袋,满脸的抑郁。紧接着便平地而起,飞向那南面看台,揭开了红帘,侧位有两张五折牡丹花屏,他将它们并排挡在了外侧露台的位置,而后又飞下来,准备抱我上去。
幸好我反应快,赶紧后退了一步,道:“多谢瑄小王子美意。楼梯在那里,奈一可以自行上去。”
然后我赶紧朝南面红帘旁的流水桌走去,那里有一个简陋的搭台楼梯。我扶着楼栏,一步一步朝上走去。
虽说时间有限,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临时搭台的速度,这得多少人才能在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搭成这种效果。
南方的看台上有四张沉木小方桌,每张桌子配两把沉木靠椅,全部并排而立,后面就是五折牡丹花屏,花屏外边是绿场,我顺着两屏缝隙望去,却见外面的妇人已是很多,她们安之若素,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再看这四周看台,不对,应是三面看台,紧挨着的西面应是台子的背面,楼下也未放置凳子,楼上的红帘亦从那个位置,被凹型隔了进去。连接的背面看不出什么,东面的看台也被一张五折牡丹花屏隔断,虽看不透彻,但却隐约能看见几张小桌椅,明显密度不如这边,想来也是,东为主位,怕是只有身份高贵的人才能上去的吧,显然,人数并不多。
宫老幺独自从楼梯上走了上来,对我冷脸道:“你这是何意?”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却觉得他不至于这么笨,便对他道:“瑄小王子明明知晓,何必让奈一说出来。”
他的面色更为冷却,但依旧对我道:“那是珏哥哥与磬姐姐,即便我如何,他们也不会与外人说道的。”
那又如何?我正眼看他,不闪不躲:“瑄小王子应知晓,奈一如今的身份,并不是无主之人。奈一不想给瑄小王子惹来不必要的非议,也因奈一本就身份低微,万不能再惹火上心,寒了托付之人的心。”
瞧着宫珏与磬郡主也从楼梯上走来,我立刻住了口,找了临西最角的椅子坐了下来,宫珏上来时看我的眼光极其深奥,聪明如他估摸着已经猜出来一二,而那磬郡主本就是高傲的人,自是不会注意旁人的一举一动,并未起何疑心,而是直接坐到了最靠东面的位子,右侧便是被当做隔板的牡丹屏。
宫珏跨桌而坐,与磬郡主同桌。
他指了指身旁的靠椅,对宫老幺道:“瑄儿,来,坐我这边。”
宫老幺对于我的回话本就有些恼火,也不会掩藏,自然不会选择与我同席,很快地就走了宫珏的身边。
我暗松一口气,还好有个看破不说破的人帮衬着我,不然若这宫珏如那安岩儿的性子,怕是这事儿就得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这般想着,便看到下端的红帘又被撩开了,却是那安岩儿与小熙儿,还有宫珺与宫玥,他们一眼便看到了看台上的我们,便一一上来了。
小熙儿最先跑来,问过宫老幺、宫珺与磬郡主后,便跑来我这里,对我笑道,“一姐姐,熙儿要与你坐一起。”
我自是非常欢喜的,对她道:“当然可以。”
安岩儿上来后,坐到了小熙儿的旁边,于是另外两个位置,便是宫珺与宫玥,座位不少不多,却是刚刚好。
看来这些也是早就安排好的。谁人入哪里,都被安排地井井有条,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做派,真是细致入微啊。
我问小熙儿:“可是刚睡醒。”
小熙儿噘嘴道:“其实我就没有睡觉,一姐姐。珏哥哥让人将我送去了母亲那里,母亲跟翰儿一同在休息,见我来了,还与我谈了好久话呢。”
我点头不断,原来如此,看来这小翰儿,刚才竟被瑄星直接送给了安大娘子。
小熙儿从椅子上下来,趴到我的耳边窃窃低语道:“一姐姐,母亲说,岩姐姐回去找她哭了,说是一姐姐欺负她了。母亲问我何事,我跟母亲说了,她招惹了瑄哥哥,是瑄哥哥训他的,与一姐姐无关。一姐姐,你记着,若母亲问起来,你便全推给瑄哥哥。”
我不由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转头望向那一脸骄傲、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安岩儿,这姑娘怕是有病吧?而且还是个病毒体,本来就是她得罪了宫老幺,在宫老幺面前诋毁长王子,才被骂走的。与我何干?
小熙儿以为我是怕了,安慰我道:“一姐姐没关系,我都跟母亲解释清楚了,明明就是岩姐姐的不是,想必母亲不会怪罪一姐姐的。”
我赶紧回神,笑着与她说:“没关系。一姐姐不怕,母亲也不是那不辨是非之人。”
小熙儿点头噘嘴看向安岩儿:“就是的。仅凭她的一面之词,母亲定不会轻易相信的。”
我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对她说:“放心吧。你要相信一姐姐与你母亲。去吧,坐到位子上。”
熙儿乖巧地回去,安稳地坐上她的位子。
而我自知这话也就是骗骗这个心思善良的小姑娘,她的母亲想必真会拿此事做出文章。可怜我,估计又平白无故惹上了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