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后的夏蝉,对宸王刻意保持着距离,对宸王不停的问话,夏蝉也是深思后缓缓回答。
她不知为何宸王忽然在进了皇宫后有这么多问题要问她。
一会儿问她是如何与南宫禅相识的,一会儿又问她的家世,父亲是做何事务,家中祖籍哪里,如今定居哪里,家中还有多少人,而且不停的追问下去,有种要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明白的架势。
对于别人,夏蝉尚且可以敷衍,即使说个小慌糊弄过去也不为过。可对于宸王,毕竟有些事情无法隐瞒,于其将来被他查出来,倒不是现在对他坦白。
“我父亲名讳单字为铭,曾任户部侍郎,四年前被贬官流放到绵山,一家人皆在绵山脚下为当地衙门服役。我是被凌王世子买回后,恢复了良民身份。”
“夏铭!你是他的女儿!”南宫云义感到意外,不免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宸王殿下该是认得我爹爹吧?”
此话并非夏蝉说谎,夏蝉一家在绵山脚下虽然一直被邢师爷照拂,可服役还是服役,只不过是比别的流放犯要清闲许多,交给衙门里的银钱是一分也从未少过的。
至于说被南宫禅买回后恢复了良民的身份,夏蝉只是从南宫禅口中得知,她已经不再是从犯,是他买回的厨娘。但是前几日南宫禅已经把她的卖身契给撕了,那她应该是恢复了良民身份了吧。
南宫禅肯定不会骗她,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要她当他女人的提议。
可南宫云义并非惊讶的是夏蝉有没有说谎这个问题,他在意的是,夏蝉竟然是前户部侍郎夏铭的女儿。
夏铭之所以流放,还是因为他宸王的缘故。
想起四年前,他刚接手户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正是血气方刚,也是刚开始从政。正因为血气方刚,加上他从小被皇帝呵护宠爱着长大,有些刚愎自用,做事也没细想过后果,对于刚接手的户部事务,也都是粗略应对。
可没想到竟惹下祸端,幸好凌王出手,替他磨平了一切,而且找了个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就是夏蝉的父亲,时任户部侍郎的夏铭。
没想到时过境迁,四年后,夏铭的女儿夏蝉竟坐在他的马车里,还挑动了他的心弦。南宫云义觉得世事还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意料。
他也不知该如何才是,刚刚的美人心动,此时替代的却是一筹莫展。夏铭的女儿,如今却是南宫禅的女人,不知南宫禅对当年一事知道多少。
没有南宫云义的追问,马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车轮碾在入宫石板上的咯吱声。南宫云义心里有着心事,他没有注意到,自打夏蝉坐进他的马车后,一向话多的南宫乐孝却未再开口。
而夏蝉却是留心到了南宫乐孝的情绪。
肃王世子南宫乐孝,夏蝉以为他是像羊肉店中见到的那般,依仗身份口无遮拦,实则脑中无物。可上了马车后,与宸王的这番对话,南宫乐孝全程都没有参与,而是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他不吭不响。
每每夏蝉故意与他对视,他总是报以微笑。看起来单纯无害,好像他就是宸王的随从罢了。
夏蝉便觉得是她之前看走了眼,皇室中哪里有什么心思单纯,头脑简单的人物。这个南宫乐孝也并非看起来那么无头无脑,只是他更善于伪装罢了。
入了宫门,里南宫禅就不远了。夏蝉心里记挂着南宫禅,不知他如今什么情形了。
其实南宫禅在前殿等了许久,在宸王进宫的时候,他才得以见到姗姗来迟的皇帝。
皇帝神情不太好,皆是因为他的亲妹妹,也就是被他送去跟百肃和亲的同源公主。
当年为了稳定百肃和宣国的关系,他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同源公主送去百肃。作为兄长,他是不舍得,可作为帝王,他心知和亲是最好的稳固关系的办法。
岂止,才不过区区几年,同源公主便随着百肃王病逝后也死了,独独留下他们的独生子令狐和鸣。这叫皇帝南宫信的心里很是不好受。
如今百肃内乱,即使平定了百肃的内乱,也还不回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
亲侄子令狐和鸣来到都城几日了,他却迟迟不肯见。不是不愿见,而是怕见到妹妹的孩子,他原本因失去妹妹而沉重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朕年纪大了,越发不能见那些生离死别。别说是帝王凉薄,朕有的也不过是和普通人一样的心,没有比普通人更强大多少。南宫禅,此次救回百肃皇子,你有功。朕不会怪你不上奏而独闯百肃。你起身吧。”
有了这句特赦,南宫禅担忧的心才落回肚子里。他曾经心里暗自打赌,皇帝必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会惩戒他,可却是意外,皇帝是一点都没有追究他擅自独闯百肃的行径。
按理说他是凌王世子,宣国的皇室,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宣国。他独闯百肃,很有可能会带来百肃对宣国的不满,引起两国战乱。
可皇帝不追究他,南宫禅庆幸之余,不知为何心跳还是越发的加速。
尤其是在皇帝赐座后,他抬起头,想看一眼那个重情重义的天子,那个他从未谋面的皇叔。
可这一眼望去,视线与皇帝在空中交错,二人皆是重重的一愣。
在一愣的一瞬间,二人又是同时的震惊,天地周围不再,唯独身心发肤,乃至发丝都为之震惊不已。
“你!”
皇帝此时无法形容他内心的震撼,所有的惊讶在脱口而出后,竟只有一个字。
而南宫禅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即将见到皇帝前的忐忑了。因为在见到皇帝容貌的那一瞬间,他竟然不自觉的流下了泪。
为何会流泪,连他也想不明白。
好像激动,好像流泪,都是他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跟他的脑海和思想并无半点关系。
皇帝颤抖着手扶着座椅站起身来,目光不肯离开南宫禅的面容半步,死死的盯着南宫禅的容貌。他缓缓的走到南宫禅的面前,他面部的颤抖,让人很容易便能看穿他的内心是有多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