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
宴语凉换了好几个姿势。
终于一堆折子见底,最后一本岚王拿了。宴语凉懒懒靠在人家怀里一起看,看着看着,开始对岚王朱批指指点点。
庄青瞿:“说我责罚太严?有错难道不该罚!”
众所周知,摄政王威严不容置疑。
也就皇帝还振振有词、不甘示弱:“青卿三思!此人虽是犯了错,但又并非罪大恶极,也不急就这么一棍子打死。何况此处不也写了,此人之前也有不少才干功绩,总得给人家点将功折罪、重新来过的机会吧?”
庄青瞿:“功是功,过是过。怎可混为一谈!”
宴语凉:“此话朕就不同意了,功过皆在一人身,既对也是他,错也是他,赏的是他,罚的是他,怎么也要顾念些旧情才是!青卿你听朕的,真不能一点小错就这样重罚,不然别的官员看了要心寒了啊!”
岚王扔下折子:“你念旧情,那你来批?”
皇帝:“朕批就朕批。”
如此这般兢兢业业、小打小闹、争执拌嘴、苦短良宵。
时至亥时。樱儿都铺好龙床了,两只大大的越陆进贡明黄色鹅毛蓬松枕头,岚王却说他要回宫。
宴语凉:“???”
不是,你这盛装来了,饭也吃了,抱也抱了,不留宿是几个意思???
不是因为说了两句你责罚过严你就又要气跑了吧?
你想得美。
于是今夜深宫大戏又继续上演了皇帝无赖扯权臣袖子戏码。
岚王:“陛下如今已然伤愈,便是臣不再夜夜陪床,应也无碍。”
宴语凉:“哪里的话?朕腿伤还没好,腿天天都疼着呢!”
岚王下意识就看他的腿,直至瞥见宴语凉眼睛贼亮亮地瞧他,才恼自己又被他骗:“腿疼自己去敷药!”
宴语凉:“不止!不止腿儿疼,朕晚上还怕黑、怕冷。没有岚岚搂着抱着睡不着。”
“你!胡言乱语!”
便是陪床,他知道他有伤在身,又何曾一己私欲搂过、抱过他?
可狗皇帝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脸俊朗无赖,直接两只手抱住他的整条胳膊挂住,一脸“你舍得甩开朕么”的不要脸。
……
是夜,拂陵久等主子不回。
唉。
说好的不留宿、到时辰一定回来喝药呢?
就猜到说也白说,果然有去无回。
每月一副的汤药需得连喝三天,又不能说就随便就断了不喝。拂陵无法,最后不得不端着一碗煮得黑黑的汤药从点绛宫来到楚微宫。
宴语凉:“啊,怎么有药?青卿病了吗?”
拂陵:“咳……此乃主子的风、寒、药。陛下无须担心,已大愈了,只是太医说要多吃两天、固本培元。”
就,演戏人何苦为难演戏人。
宴语凉:“原来是染了风寒,那青卿前几日想是受苦了。这药闻着就难喝得很,樱儿樱儿,快拿一把松子糖给岚王!”
“……”
风寒药里不可能有的叶浮沉。
眼前这碗汤药里叶浮沉的味道都快窜上天,如此破绽皇帝同拂陵只能双双装作闻不见,岚王则匆忙囫囵喝完了那药。
是夜,岚王留宿楚微宫。
夜深吹灯躺下。龙床窸窸窣窣。
“阿昭,你……”
“在做什么,手拿回去。好好睡,别闹!”
宴语凉:“不是。朕不是闹,朕抱抱青卿而已。青卿你听朕说,朕这次啊……是真的心疼青卿了,怎么病了也不跟朕说?”
岚王一窒:“什么病?是谁胡说,不曾有病。”
宴语凉:“……”
这傻子。
“怎么没病?青卿不是风、寒、才好,刚喝了药?”
黑暗里静了片刻,岚王咬牙道:“风寒而已,别闹快睡!”
……
主子们在里面睡下,相拥而眠和和美美。
外头云飞樱儿也收拾完毕。
虽也困得哈欠连天,却是双双满是欢喜:“呜呜呜真的太好了,岚王总算回心转意不再晾着陛下了,也终于又肯留宿在楚微宫了。”
“云飞云飞,不然咱们一会儿睡前先去许愿井那边丢个铜钱还个愿吧?须得请井水仙人以后也多多保佑陛下才是,最好一直能像今日一般处处贴心得岚王欢心喜爱、莫要再惹岚王动气!”
“嘿嘿,你都没看到,陛下逗岚王时,岚王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可眼里可好看了。”
“真好。真希望岚王能一直那般,我要去求井水仙人再多显灵,保佑陛下和岚王一直恩恩爱爱!”
拂陵被两个傻孩子给逗笑了。
又笑又无奈,直摇头。
樱儿:“对了对了!也要多谢拂陵公公。这些天在岚王跟前肯定没少了公公替陛下美言!”
“云飞,我们两个送拂陵公公回点绛宫吧!”
拂陵回宫已是深夜,简单洗漱之后散发上了床。
轩窗外,十五的月亮十七依旧圆,光华满地洒落床榻。
回来路上一路云飞樱儿叽叽喳喳,事无巨细地述说着一整晚皇帝是如何殷勤周至,处处讨得岚王喜欢的。
盛装美馔,饭后有茶点,茶点后按肩,按完肩涂药,涂完药不准走,一套又一套,桩桩件件贴心亲昵。
陛下他,确实厉害……
樱儿又给他绘声绘色描述了那些茶点丑兔子,以及白天里陛下如何一边念叨着岚王爱吃的口味,一边把丑东西们歪七扭八地一个一个认真捏出来。
拂陵目中微明。
谁能想到,终有一日岚主也总算是修得了被陛下真正放在心上,还吃到了陛下亲手做的点心。
想必今儿也是受宠若惊、心满意足……
“……”
忽然,拂陵直直坐了起来。
不对!
……
第二天清早,宴语凉一夜好梦。
“嗯,青卿……”
翻了个身,本以为能抱到软玉温香,却是一片空荡荡。倒是耳边传来鹦鹉的声音:“阿昭醒了,阿昭笨蛋——”
笨鸟!宴语凉彻底醒了。
岚王不在,岚王上朝去了,岚王兢兢业业为国为民。
……世上有一绝色美人,陪朕睡觉,替朕上朝。
朕真的,何德何能?
宴语凉又美滋滋回想起昨夜睡前他把岚王的手硬摁在自己腰上要他抱自己,岚王百般抗拒,终却是轻柔地抱住他。
口是心非,还不是抱朕抱得愉快?
正美着,忽听宫门锁开,拂陵一身红衣急匆匆进来。
鹦鹉:“呱!拂陵!”
宴语凉:“怎、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岚王呢?”
拂陵很少这般匆忙神色,急急跪在床前:“岚王尚在早朝与众官员议事,奴才特意偷跑出来见陛下。”
“奴才侍奉岚王多年,深知岚王脾气秉性——岚主此人,心思细腻、远非一般人可比。如今陛下虽是真心疼惜岚王,待岚王万般的好,可求陛下细想,昨日一晚种种殷切在岚主看来又是什么?”
“在岚主眼里……陛下之前一直不肯信他,却在被晾了多日后突然间一反常态,殷勤讨好,主动亲昵!”
宴语凉:“……”
宴语凉:“………………”
他真的,差点没当场炸开。
万万没想到,他宴昭!自负头脑还行,准备数日筹划数日让想岚王开心,最后却险些自己将自己带进深坑里???
真的,多谢拂陵出言提醒,也多亏拂陵出言提醒!
是啊。这几日里,他看到的是岚王生了病受了伤躲着不给他看,伤好了又马上盛装来见他。
是岚王手伤了却怪猫,连骗他都笨拙到不会骗。
是可爱,是心疼。
可岚王看见的是什么???
岚王看见的,是这个狗皇帝能屈能伸!如今又在卧薪尝胆委曲求全地讨好他了,狗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鹦鹉:“呱,阿昭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