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我觉得你精神很不好啊,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京大四号男生宿舍楼。
徐凌和沈颂拎着暖水瓶下五楼,看着沈颂略有虚浮的脚步,徐凌语气带了几分担忧,“下楼梯留神脚下啊,你这几天莫不是泡在医院还通宵读书了?不睡觉是要命了?”
沈颂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怎么在意:“生前不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①。”
“……”
徐凌:“呸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你现在怎么说话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就好像你也当上教授了似的。”
沈颂修长的手指还按在眉心,抬起眼,从指缝间看了徐凌一眼,神情已经变得犀利,有很强的警告意味。
“是朋友就别乱说。”
说罢,沈颂率先拐出宿舍门房,朝着水房的方向走去。
京大历史悠久,几百年的名校也有几百年的古朴气息,打热水都需要去独立水房。
提着热水壶往水房走的这一路,总能碰见相熟或者不熟的同学,沈颂遇见打招呼的也都点点头笑笑,官方又客套。
他的长相好,面上不挂凶相的时候,俨然是个阳光俊美的小鲜肉。
谁能想到皮相之下的血管里翻涌着凶残暴虐的alpha信息素,放出来一点都能催动集体下跪臣服。
那边的徐凌被这一眼看得缩了缩脖子,半天才反应过来,重新拎着暖水瓶追了上来,“行吧,没别的意思,你也别过于敏感了。”
沈颂目光直视前方,直接开门见山:“我也和你直说吧,我是喜欢云教授,但是他还没有接受我,可能是诸多原因,我不希望我的行为给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名誉损失。”
“所以不是敏感,是谨慎认真。”
徐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特别喜欢云教授,就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哪里见过你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这次为了进项目组,你看看你都快熬成神仙了。”
“对了,你复习的到底怎么样呀?”徐凌这才想起来问。
毕竟沈颂也是不久前才问他要的复习资料。
那可是整本书啊!看一遍就要了人卿卿性命,更何况还要记住,更要结合实际问题作答。
徐凌复习时间比较长,都已经觉得相当吃力,想想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沈颂活动了一下脖颈,云淡风轻:“还行吧,看了一遍。”
“看了一遍就……”徐凌咂了咂嘴,“得,也是,你这学霸,我等凡夫俗子揣摩不来,那……你考的到底怎么样?”
毕竟是半程才入场的,时间肯定不够。
“凑合吧,”沈颂不咸不淡地说:“无非就是放弃一些分值小但是费时间的题目,感觉问题不大。”
“啧啧啧,”徐凌:“沈子,你说你这么拼,教授知道吗?”
沈颂斜眼看他一眼,推开了水房的门,“才这么点儿事儿,敲锣打鼓宣告天下就没意思了。”
“教授不知道你这份苦心也行?”
“也行。”
徐凌竖起了大拇指,“爷们儿!”随后他小声地说道:“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小心,论起来你们根本不是直系师生,没有特殊情况教授哪里会带本科生的课,就算你俩真的在一起,我感觉也没什么关系嘛,毕竟没有一条规矩说教授不能和同一个学院的谈恋爱的吧。”
“那是你这么想,世上肮脏污秽的人比比皆是,到时候可以堵得住谁的嘴。”
这里人来人往,沈颂不想多谈,“快别说了,打完水我还要回宿舍补个觉,要是白衫搬宿舍折腾动静大的话可能补觉都补不了,我晚上上完课得去医院看看。”
“是是是,我晚上和你一起去医院看看我干妈,不过我得晚一点到,家里有个聚会。”
徐凌说着,突然咂吧咂吧嘴:“你说这白衫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非要搬宿舍,闹得朱成也跟着一起搬,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矛盾吧?”
“爱搬搬吧,我没工夫管他。”
徐凌:“也是,反正少个人盯着,你能更好的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沈颂未置可否,他把暖水瓶放到水槽里,拧开了热水龙头。
看着这腾腾的蒸汽,听着水壶发出的汩汩水声,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道阻且长,竞争对手环伺,可他又未必会输,怕什么。
毕竟云凛已经被他临时标记,血液里流淌着他沈颂独有的信息素,已经成功了一半。
早晚,另一半也是他的。
-
傍晚时分,云凛独自开车前往南城医院。
他需要和南城实验室的负责人谈一些业务相关的事,这决定他新的论文是否能尽快的找到数据支撑。
因为时间关系,他必须赶在下周末出差之前,把自己的业务口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
若说平时,这种事情他都会带着助理小卢,方便记录一些业务口的需求,但是今天形单影只,就好像副驾驶缺了一个人他就不大适应了似的。
云凛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兜,那里空空如也,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一根棒棒糖。
云凛被自己的莫名惊到了,他嗤笑了自己一声,“怕不是上瘾了。”
对甜食上瘾,还是对人上瘾。
他是全然不知的。
一路平稳地驾车来到目的地南城医院。
待到在南城医院停车场停好车以后,云凛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停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位置。
——就是那天晚上送沈颂来医院的时候停的同一个车位。
这还真的是一件巧事。
那天晚上,就在这里替那家伙按摩的手腕。
云凛想了想,拿出手机,想给沈颂发一条消息。
结果刚刚解锁,就发现微信上已经有若干条未读消息提醒。
打开一看,除了宿清晖一条条发过来却并未被打开的语音,顶在前面第一条就是沈颂的。
心有灵犀。
云凛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添加的微信,好像就是那次醉酒,沈颂自己把自己加上了。
之后他没有删别人微信的习惯,也就留到了现在。
记得那个时候沈颂的头像是个大白板,可是这会儿已经把头像换成了一朵洁白的云。
云通体洁白,漂浮在雪气凛凛的背景上,被天色勾上了一层水墨晕染的边儿——
天高云淡,意境倒是不错。
作为情窦从未开过的大龄男青年云凛教授来说,看见这个头像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口一紧,心头不禁疯长出了一堆奇怪的想法——这个云,该不会是自己的名字?
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不要自恋不要想那么多,然后顺手打开了微信对话框。
沈颂的消息就一条条地展露在了眼前。
[哥哥,早上见你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没休息好。]
[下午我有事没去找你,因为听说你因为项目组的事情工作很忙。现在忙完了吗?]
[我想你了,小云朵。]
小云朵……
沈颂这家伙管脾气一点都不温和、眼里揉不得沙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科院教授叫小云朵?!
云凛耳根一红,英眉紧蹙,低声骂道:“……好没羞。”
这话里有几分嗔怪,但是却并没有真恼怒的意思,一反往日里冷眼寒眉的模样,被三个字撩得眼波含水,眼角眉梢有了不可言说的风情。
幸亏这里没有别人,这幅样子没有被人看了去。
他捏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和自己的理智冷静打成了平手,无视了那一条勾人多想的消息,回道:[没忙完,有事。]
沈颂那边很快就变成了正在输入的状态,回复追了过来:[那你记得吃晚饭。]
云凛:[嗯。]
他回过去以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在键盘上敲出一句[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考试],但是刚输入完很快就删掉了,换成了另外一句:[你今天精神不好。]
随后云凛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很久——如果贸然去问为什么精神不好,是不是显得自己过于关心?
可不问一下,又会觉得心中担忧,最后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颂回的也快:[没什么,小云朵快点吃晚饭。]
回复完之后,紧接着又追过来了一条:[小云朵有没有想我?]
又是小云朵。
云凛咬着牙,他鼓起勇气问的问题被无视,竟然还来调戏自己?
——不过就是熬夜读书,有什么不好意说的。
他云凛不配知道吗?
云凛直接在屏幕上按下了两个字:[没有。]
照理说他不该回复的,但就是偏偏回了没有。
沈颂很快就追过来一条:[可我想你了呀,早上匆匆见那一面不顶什么用。]
云凛抿着嘴唇,不再回复。
沈颂那边似乎摸得准云凛的脉似的,知道他并没有关闭对话框,于是发了个贱贱的表情,然后状态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两秒过后——
[宝贝,我可是真的好想你,求求你想想我吧。]
云凛隔着屏幕都已经被撩得脸红,真有些招架不住。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字,很快删掉,又输入了几个字,再度删掉,最后干脆自暴自弃,不打算回复了。
可是他的输入状态已经被沈颂看的清清楚楚,紧接着沈颂发过来一条语音。
15秒。
云凛犹豫着按下了语音条,沈颂略显沙哑却满是蛊惑的磁性嗓音响了起来。
“好哥哥,我现在一个人在车里补觉呢,可是想你想的睡不着,因为我想睡的不是觉。”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云凛这次学乖了,再不去按输入,就这么静静地听着沈颂的声音到结束,耳根子滚烫。
对方停了两秒,又发过来一条语音:“啧,装不在是吧?你还真是……我今天必须惩罚哥哥一下,让你一直忘不了,时时刻刻想起我来。”
还在纳闷对方能想出什么损招来对付自己,结果对话框里赫然出现了一张沈颂掀开上衣,露出结实腹肌的照片。
云凛瞳孔地震,只见照片里的沈颂躺在放斜倒的副驾驶座位上,单手拉起衣服,遮住了下巴,而衣衫原本应该遮蔽的位置,露出了一大片结实凌厉的肌肉线条。
沈颂的腰线细,胸肌结实,八块腹肌被薄薄的体脂包裹,突出了利落有力的走势。
有肌肉,却又不会显得壮硕,公狗腰人鱼线一应俱全。
见过发诱照的,但是没见过沈颂这样发如此的照片坐姿还像是大佬一般的。
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翘起来的腿的脚踝贴在膝盖上,大长腿屈着,坐得狂放,姿态桀骜,连衣衫遮住的下巴都是微微扬起,双眼蔑视着镜头,似乎是在嚣张地问——好看么?
云凛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前挡风玻璃,他甚至心虚到害怕路过的人通过玻璃看到他屏幕上的照片。
其实说起来之前不是没见过,那次洗澡的时候也都坦诚相见了,但那会,谁会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会发展到这一步。
以为对方就是澡堂子里一个一起挤水龙头的过客罢了。
果不其然,沈颂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的内容和他照片上展示的态度一样。
“好看么?想拥有么?”
不愧是沈颂。
云凛攥了攥发烫的指尖,强自镇定地回了一条:[不办健身卡。]
沈颂:“哈哈哈,哥哥你真逗,不过我发语音你打字,这也不大公平,要不然哥哥也给我发一条语音哄我睡觉?”
这个人简直没羞!
云凛深呼吸一口,发了一个字:[滚。]
“呜呜呜,好哥哥骂人呐,你记不记得这是你骂我的第几个滚了。”说到后来,沈颂都带上了硬忍住笑的气声。
云凛不想跟他贫,但是心中有个疑问不吐不快:[挺有经验啊,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沈颂连忙发过来语音:“怎么会,哥哥别想歪,奴家可是正经人,我也就对你一个人耍流氓罢了。”
语气倒是正经了很多,但是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做人。
云凛打算从此之后都装不在——他发任他发,我自岿然不动,权当没看见。
可是沈颂毕竟是沈颂,装狗都装得,还有什么做不到。
“建议保存,我自己也只有这一张。但是哥哥你保存了我的,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一番,给我拍一张同等标准的。”
“我就要你的细腰照啊!”
果不其然,这把一直假装不在的云凛炸得破了防,他快速按下语音键,说了三个字:“不要脸!”
随后锁了屏幕,拿了西装和公文包逃也似的下车,把那劳什子的手机塞回了兜里不予理会。
此刻车里的沈颂收起了手机,捂着自己疲惫的眉眼,低声笑道:“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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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调戏到面色已经樱花傅粉的云凛教授捏着自己的公文包快步进了南城医院的科研楼。
直到他谈完事情出来了,还觉得耳廓在燃烧,他的异常惹得实验室负责人问了他好几遍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倒是没有,就是有人发骚了。
云凛甩甩头,望了一眼没什么星星的夜空,惊觉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救护车呼啸着开过去,到急诊大楼的停车通道,医护人员急匆匆地奔出来将伤员往下运,吵嚷紧张,可云凛落脚的这一块区域,似乎是路灯坏了几盏,显得十分幽暗。
云凛叹了口气,转身欲走,突然惊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一个滚烫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
云凛汗毛都竖了起来,下一秒他就被人拖到了科研楼拐角的背巷,被人一把按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