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牵着云凛的手走了大半条街,夜风有点寒意,但是吹不散两人手心的热度。
“哥哥,我知道再过两条街有个宠物医院,我们去那里吧。”
云凛借着帽兜的遮挡,掩住了与他一贯冷淡不符的红耳朵尖。
他“嗯”了一声,尽量淡然地说:“这里没什么人了,孟晓瑚也不在,你可以松手了。”
沈颂听闻,非但不松手反而扣得更紧了,“那怎么行,你看看路边还是有不少人呢。”
云凛被他气的有点好笑:“又不是无人区,当然有人。”
“所以了,”沈颂捏了捏手心里修长且柔软的玉荑,“我更要牵好了,免得有人看上你把你拐跑了。”
“咳咳!”
这让脸皮很薄的云凛有些招架不住,他清了清嗓子,站定了脚步说道:“你正经一点,先放手。”
沈颂皱着眉,极度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哥哥你想说什么?”
云凛垂眸看向地面。
“今天晚上发生很多事,我们的关系……其实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任何人。”
他这么多年没有付出过感情,也怕从云端跌落在地面的失落感,面前这个男生热情似火,烤得他心尖儿都冒出了薄汗,冰封的心扉出现了松动。
这让他惶恐,也让他忍不住地想靠近火源。
可理智一次次地悬崖勒马——他到底是沈颂,他的官配不是自己。
沈颂站在那里一直都没说话,经过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沈颂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笑得弯了腰,眼泪都从眼角挤出来。
笑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直到沈颂笑累了,才重新直起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哥哥,你以为我说我喜欢你,就一定要绑架你也非要喜欢我么?”
“这世间单相思的人多了去了,我有什么权利要求别人也一定喜欢我。我又何德何能,最大的德行只不过偏巧喜欢上了你罢了,可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只因为,你是你。”
沈颂淡淡地笑着,替云凛整了整帽兜。
“哥哥也千万别有心理压力,如果你不能接受我,那说明我做的还不够,没有什么别的捷径我继续努力就是,直到有一天打动你或者你判我死刑,我都甘之如饴,没有半分埋怨,您还比我大呢,怎么还不如我看得开呢?”
云凛心底一阵一阵的酸涩,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觉得憋闷的厉害,似乎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说了很不适宜的话。
头顶的帽兜似乎都有了千斤重量,惹得他迁怒。
云凛抬手就掀了压在头顶上的帽兜,探寻的目光透过冰冷的眼镜片投射而出的时候,似乎也沾染了无机物的寒凉。
加上眼尾上挑,那一刻妩媚的细小妖痣,两种气质冲撞的很厉害。
就像他此刻矛盾的心情。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①,倒也不必把自己摆在这样的位置上,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值得你如此卑微。”
“我愿意。”
沈颂撩起眼皮,深深地望着云凛。
“哥哥,我说过的,为了你,很值。”
夜风凉凉的,云凛觉得手心里的温度还没有淡去,他明明渴望温度的,可为什么本能拒绝呢?
云凛摇了摇头,“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颂笑了笑,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云凛的手臂,“哥哥发愁什么,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有问题,你就大人大量饶了奴家吧~”
说着,他顶着一米九的大个子,单手做出了一连串狗狗抱拳的动作,用下巴去够自己的拳头,并且眨巴着大眼睛讨人欢心。
“汪汪~”
好一只一米九的人形大狗狗。
沈颂根本不觉得丢人,反而因为特别了解云凛的脾气秉性、摸得准脉而开心,知道该撒娇时须撒娇,云凛吃软不吃硬。
果然,他这么打诨,云凛紧绷的嘴角慢慢缓和了下来,他拍开了沈颂捏着他臂弯的手背。
“非礼勿动。”
——你怎么知道我想非礼你?
沈颂知道云凛听见免不得又要扎他眼刀子,干脆不说,笑嘻嘻地把话题带了回去。
“哥哥,我刚刚说的话可都是认真的呢,对了顺便说一句,判我‘死刑’我也不会放弃的。”沈颂贴近了些:“我越狱。”
云凛,忍不住挑了挑眉头,抬手按住了他凑过来的脑门。
“通用知识课考试你是怎么过的?死刑就用不着越狱了。”
在云凛细白手心遮挡下的沈颂,闻到了那透过皮肉散发出来的郁金香体香,他嘴角勾了勾,眼睛温和地下敛。
“反正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会让哥哥看到,我是认真的,而且特别尊重你。”
云凛:“你今晚话真多。”
沈颂轻轻嗅了嗅掌心淡淡的幽香,就像闻到了安抚血液里焦躁信息素的灵丹妙药,心境平和地闭上双眼,笑道:“那我以后少说点。”
两个人站在夜风里,也不觉得冷,似乎有彼此的体温,已经足以驱散秋夜的寒凉。
就在这俩人气氛逐渐微妙的时候,脚边的太空猫仓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
“喵呜~”
仓里的雪球疼醒了,在伸爪子挠舱门。
它本来睡着了,这会突然疼醒,发现自己还在小包里关着呢,忍不住发出了抗议。
云凛回过神来,放开了按着沈颂额头的手,俯身去看雪球的情况。
雪球受伤的那半边皮毛之下,已经有淡淡的血迹渗出,想来应该是它自己在太空猫仓里玩的时候蹭到了伤口。
云凛心疼地拎起猫仓,“别磨蹭了,快点去宠物医院。”
沈颂拉起云凛的手,“哥哥你跑步怎么样?”
云凛:“什么?”
沈颂嘴角弯了弯,“我跑步可厉害了,因为我‘年纪小,活儿……体力好’。”
这不是……当时自己为了摆脱杜老师的纠缠,情急说的搪塞之词么?
怎么沈颂知道……
云凛腾地一下红了耳根,言语功能丧失,只能任由沈颂拉着,奔跑在夜色里。
夜幕深沉,路灯把人影拉长。
他突然觉得,沈颂加雪球,还有他自己,两个人一只猫,其实也是个不错的组合。
-
时隔三日,一切又回归到两点一线的生活。
就好像那一连串的意外都是浮生一梦似的,南柯梦醒,便化作泡泡灰飞烟灭。
唯有手心的温度是热的,久久不散。
此时的京大校园,刚下过一场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部分学生已经换上了御寒的秋装。
生科院门口的海棠上还挂着露水,院办门前的地面上都是雨打落的残叶,黄的绿的贴在地上,和浅浅的积水混做了一起,像是副刚做好的水彩。
云凛坐在车里,给车辆熄火。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项目组考核笔试的时间还早,于是试着唤醒脑海里的系统。
刚开始杂音很大,滋啦滋啦的吵闹极了。
云凛不堪其扰,忍不住捂了捂耳朵,隔了一会,他掐着眉心说道:“你也瘫痪好几天了,不打算出来说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隔了好几秒,终于有了回应。
[滋滋——]
系统扭捏了半天,终于上线了:[早上好,本「网文bug修复系统」已上线,您有什么疑问我可以在线解答。]
好一个网文bug修复系统,还敢自称bug修复。
云凛按了按太阳穴,“你确定你是‘网文bug’修复系统,而不是bug本身?”
系统:[……]
它打算狡辩一波。
[面对计算量巨大的烂尾文,系统也不能完全掌控每篇文章里的具体bug是什么。]
“不能确定?”云凛一向不与人逞口舌之快,今天也有点忍不住愠怒:“那你连沈颂是Oga还是alpha都不能确定,还说自己是人工智能?”
他差点就开口说人工智障了。
系统:[……]
[鉴于您这个角色是作者临时加来刺激原书alpha和Oga的,人物职业姓名都不详,本系统只能用您自己现实情况,硬插入了书中社交网络,牵扯数据繁杂,且原烂尾文bug太多……也不能完全排除您可能穿错了书,所以难免有问题,具体处理方式和细则大系统内部还没有做出决策,请耐心等待。]
等待?
云凛的目光骤然就冷了下来,“你都把我变成Oga了,还让我耐心等待?”
他一个活了25岁,安安静静过普通人生活的beta,一夜之间变成Oga,还差点在众人面前发情,还要不来一个解释了?
系统犹豫了片刻,说道:[大系统内部意见不统一,有的人甚至觉得应该为您升级角色权重,甚至还有人觉得您因祸得福……所以您还是耐心等待,一旦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系统自知理亏,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来干脆闭上了嘴。
云凛垂眸,遮蔽住冷冷的目光,他掸了掸袖口的灰尘,冷硬地说道:“我这人大概与别人不同,并不是十分看重自己,所以如果把我惹急了,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以这段时间的接触,系统完全不怀疑云凛说得出做得到,它急的都出了电音,有点词不达意。
[别别别,您要是冲动不光我永远下线,您也不一定能回到现代,所以请您稍安勿躁,我们会处理好,毕竟也是第一例大系统内部串数据库的bug,系统已经开始大修,我们一定会解决好的。]
为了安抚云凛,系统还立刻补充:[鉴于系统出现问题,大系统内部统一决定补偿您一项特权——您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接受系统的指令(限二级以下),并且可以在二级命令下按照您的心情任意驱使系统……]
云凛不想听他那些所谓的一级二级权限的废话,直接一把按在了车喇叭上。
随着一声鸣笛,系统不再喋喋不休。
云凛:“下线。”
系统果然二话不说麻利消失,世界再度安静了。
云凛长舒一口气,靠在了座椅头枕上。
这两天他为了这场选拔赛出题,熬得都比较晚,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显得有些白,脸颊上血色稍显淡了些。
这会儿又被系统烦闷得心头火起,实在是心情不顺。
他靠着坐自我调节了一会,突然听见主驾驶玻璃被敲响。
安静的车厢里发出突兀的声音,云凛腾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清亮泛着淡淡的冷霜。
只见陆锋站在外面,正朝他笑着,看见他看过来,还特意挥了挥手。
云凛沉吟了片刻,打开了车门锁。
陆锋十分绅士地替他打开车门,配合他高鼻深目的混血长相,就像是个兢兢业业服侍主人的执事。
“云教授您来的可真早,早知道我应该早点来迎接您。”
云凛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下了车,听见车门在自己身后嘭地一声关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和系统问陆锋。
——陆锋也是个大麻烦。
不过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个系统本身可能就是个bug。
陆锋的目光在云凛脸上身上逗留了片刻,然后收了回来,“教授这两天是不是没有睡好,我看你脸色不如前几天好,是为了考核选拔的事情殚精竭虑了。”
云凛用指纹锁了车门,把外套挂在自己的臂弯,并没有和陆锋闲聊的意图。
“还好,我们先去考场。”
“也不用那么着急,监考的两位老师已经到了,那边有他们。”
陆锋作势拦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打量着云凛的脸,赞道:“别人熬夜都是丑相,好像只有云教授您熬夜更显得皮肤莹白。”
空气中还有若有似乎的郁金香气息,陆锋略扬了扬下巴,轻嗅道:“好香的郁金香气息啊,云教授闻到了吗?”
云凛不是什么好调戏的大姑娘,耳中听得这略显轻薄的调侃,还有若有若无的暗示,神色就冷了下来。
他冷冷地抬起眼眸看陆锋,语气古井无波地说:“陆先生不去说书可惜了。”
陆锋扬了扬眉,四下看了一下,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自己不想看见的人。
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陆锋略压低了一些身子,凑近了一些。
“您别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虽然我是带着项目来的,但是以后还是会在京大生科院的班上插班,毕竟我硕士学位没有修完,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叫您一声‘老师’呢。”
“是吗?”云凛站在那里像一株遒劲的俊竹,不弯不折也不后退半分,周身都是冷漠疏离,他抬眼一撩,眸色带着凌厉。
“那你可要好好用功了,京大生科院可不比国外宽松,插班生也不一定能毕业。”
陆锋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他点了点头。
“云教授教训的是,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哦对了,虽然再次提起会显得十分不识时务,但是我还是想和您说一下,枯山水温泉是鄙人家中一项资产,虽说不是全国闻名,但毕竟是获过建筑大奖,去的人很多还需要预定,当然对云教授可不能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我还是十分诚挚地希望云教授赏脸能去一游的。”
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把人架起来在火上烤,逼得人必须去么?
云凛偏不,他笑笑,“就不去了,忙着给不务正业的学生挂科,没时间。”
“……”
陆锋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教授呛起人来,还真是和沈颂不相伯仲。
可是说起来沈颂……
陆锋眼睛眯了眯,他笑了,问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
云凛看了看面前被陆锋堵住的去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锋的目光一点儿也不躲闪地落在云凛的脸上,眼中都是探寻:“云教授,看得出来沈颂和您走得很近,而我家和沈家一直颇有渊源,所以多问一句……”
“您和沈颂,到底是什么关系?”